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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石玉昆 4220 字 2個月前

問他不招,又吩咐拉下去,打了四十大板。他是橫了心,再也不招。又調翟九成、朱煥章到案,與馬強當麵對質。這惡賊一口咬定,是他等自願以女為質,並無搶掠的情節。

正在審問之間,忽見縣裡詳文呈報馬強家中被劫,乃北俠帶領差役,明火執杖。搶去各物,現有原遞失單墅閱。太守看了,心中納悶:“我看義士歐陽春決不至於如此。其中或有彆項情弊。”吩咐暫將馬強收監,翟九成回家聽傳,原案朱煥章留在衙中,叫倪忠傳喚王愷、張雄問話。不多時,二人來至書房。太守問道:“你等如何拿的馬強?”他二人便從頭至尾述說一遍。太守又問道:“他那屋內東西物件你等可曾混動?”

王愷、張雄道:“小人們當差多年,是知規矩的。他那裡一草一木,小人們是斷不敢動的。”太守道:“你等固然不動,惟恐跟去之人有些不妥。”王、張二人道:“大老爺隻管放心。

就是跟隨小人們當差之人,俱是小人們訓練出來的。但凡有點毛手毛腳的,小人決不用他。”太守點頭道:“隻因馬強家內失盜,如今縣內呈報前來。你二人暗暗訪查訪查,回來稟我知道。”王、張領命去了。

太守又叫倪忠請朱先生。不多時,朱煥章來到書房。太守以賓客相待,先謝了朱絳貞救命之恩,然後把那枝玉蓮花拿出來。朱煥章見了,不由地淚流滿麵。太守將朱絳貞誓以貞潔白守的話說了,朱煥章更覺傷心。太守又將朱絳貞%e8%84%b1離了仇家,現在王鳳山家中居住的話說了一回,朱煥章反悲為喜。太守便慢慢問那玉蓮花的來由。

朱煥章道:“此事已有二十餘年。當初在儀征居住之時,舍間後門便臨著揚子江的江岔。一日,見漂來一男子死屍,約有三旬年紀,是我心中不忍,惟恐暴露,因此備了棺木,打撈上來。臨殯葬時,學生給他整理衣服,見他%e8%83%b8`前有玉蓮花一枝。心中一想,何不將此物留下,以為將來認屍之證。因此解下,交付賤荊收藏。後來小女見了愛惜不已,隨身佩帶,如同至寶。

太守何故問此?”倪太守聽了,已然落下淚來。朱煥章不解其意。隻見倪忠上前道:“老爺何不將那枝對對,看是如何?”

太守一邊哭,一邊將裡衣解開,把那枝玉蓮花拿出。兩枝合來,恰恰成為一朵,而且精潤光華一絲也是不差。太守再也忍耐不住,手捧蓮花,放聲痛哭。朱煥章到底不解是何緣故。倪忠將玉蓮花的原委,略說大概。朱先生方才明白,連忙勸慰太守道:“此乃珠還壁返,大喜之兆。且無心中又得了先大人的歸結下落,雖則可悲,其實可喜。”太守聞言,才止悲痛,複又深深謝了。就留下朱先生在衙內居住。

倪忠暗暗一力攛掇說:“朱小姐有救命之恩,而且又有玉蓮花為媒,真是千裡婚姻一線牽定。”太守亦甚願意,因此倪忠就托王鳳山為冰人,向朱先生說了。朱公樂從,慨然許允。王鳳山又托了倪忠,向翟九成說,錦娘與兒子聯姻,%e4%ba%b2上作%e4%ba%b2。

翟九成亦欣然應允。霎時間都成了%e4%ba%b2眷,更覺%e4%ba%b2熱。太守又打點行裝,派倪忠接取家眷,把玉蓮花一對交老仆好好收藏,到白衣庵見了娘%e4%ba%b2,就言二事俱已齊備,專等母%e4%ba%b2到任所,即便遷葬父%e4%ba%b2靈柩,拿獲仇家報仇雪恨。俟諸事已畢,再與絳貞完姻。未知後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七十七回 倪太守解任赴京師 白護衛喬裝逢俠客

且說倪忠接取家眷去後,又生出無限風波,險些兒叫太守含冤。你道如何?隻因由京發下一套文書,言有馬強家人姚成進京上告太守倪繼祖私行出遊,詐害良民,結連大盜,明火執仗。今奉旨:“馬強提解來京,交大理寺嚴訊。太守倪繼祖,暫行解任,一同來京歸案備質。”倪太守遵奉來文,將印信事件交代委署官員,即派差役押解馬強赴京。倪太守將眾人遞的狀子案卷俱各帶好,止派長班二人跟隨來京。

一日來至京中,也不到開封府,因包公有師生之誼,理應回避,就在大理寺報到。文老大人見此案人證到齊,便帶馬強過了一堂。馬強已得馬朝賢之信,上堂時一味口刁,說太守不理民詞,殘害百姓,又結連大盜,夤夜打搶,現有失單報縣,尚未弋獲等詞。文大人將馬強帶在一邊,又問倪太守此案的端倪原委。倪太守一一將前事說明:如何接狀;如何私訪被拿兩次,多虧難女朱絳貞、義士歐陽春搭救;又如何捉拿馬強惡賊,他家有招賢館窩藏眾寇,至五更將馬強拿獲立刻解到;如何升堂審訊,惡賊辯展不應。“如今他暗暗使家人赴京呈控,望乞大人明鑒詳查,卑府不勝感幸。”文彥博聽了,說:“請太守且自歇息。”倪太守退下堂來。老大人又將眾人遞的冤呈看了一番,立刻又叫帶馬強,逐件問去,皆有強辭狡辯。文大人暗暗道:“這廝明仗著總管馬朝賢與他作主,才橫了心不肯招承。惟有北俠打劫一事,真假難辨。需叫此人到案作個硬證,這廝方能服輸。”吩咐將馬強帶去收禁。又叫人請太守,細細問道:“這北俠又是何人?”太守道:“北俠歐陽春,因他行俠尚義,人皆稱他為北俠。就如展護衛有南俠之稱一樣。”

文彥博道:“如此說來,這北俠決非打劫大盜可比。此案若結,須此人到案方妥。他現在那裡?”倪繼祖道:“大約還在杭州。”文彥博道:“既如此,我明日先將大概情形複奏,看聖意如何。”就叫人將太守帶至嶽神廟,好好看待。

次日,文大人遞折之後,聖旨即下。欽派四品帶刀護衛白玉堂訪拿歐陽春,解京歸案審訊。錦毛鼠參見包公。包公吩咐了許多言語,白玉堂一一領命。辭彆出來,到了公所,大家與玉堂餞行。飲酒之間,四爺蔣平道:“五弟,此一去見了北俠,意欲如何?”白玉堂道:“小弟奉旨拿人,見了北俠,自然是秉公辦理,焉敢徇情。”蔣平道:“遵奉欽命,理之當然。但北俠乃尚義之人,五弟若見了他,公然以欽命自居,惟恐歐陽春不受欺侮,反倒費了周折。”白玉堂聽了,有些不耐煩,沒奈何問道:“依四哥怎麼樣呢?”蔣爺道:“依劣兄的主意,五弟到了杭州,見署事的太守,將奉旨拿人的情節與他說了,卻叫他出張告示,將此事前後敘明。後麵就提五弟雖則是奉旨,然因道義相通,不肯拿解,特來訪請。北俠若果在杭州,見了告示,他必自己投到。五弟見了他,以情理相感,他必安安穩穩隨你來京,決不費事。若非如此,惟恐北俠不肯來京,倒費了事了。”五爺聽了,暗笑蔣爺軟弱,嘴裡卻說道:“承四哥指教,小弟遵命。”飲酒已畢,叫伴當白福備了馬匹,拴好行李,告彆眾人。盧方又諄諄囑咐:“路上小心。到了杭州,就按你四哥主意辦理。”五爺隻得答應。展爺與王、馬、張、趙等俱各送出府門。白五爺執手道:“請!”慢慢步履而行。出了城門,主仆二人方扳鞍上馬,竟奔杭州而來。在路行程,無非“曉行夜宿,渴飲饑餐”八個大字。沿途無事可記。

這一日來至杭州,租了寓所,也不投文,也不見官,止於報到。一來奉旨,二來相諭要訪拿欽犯,不準聲張。每日叫伴當出去暗暗訪查,一連三四日不見消息。隻得自己喬裝改扮了一位斯文秀才模樣,頭戴方巾,身穿花氅,足下登一雙厚底大紅朱履,手中輕搖泥金折扇,搖搖擺擺,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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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殘春,剛交初夏,但見農人耕於綠野,遊客步於紅橋。又見往來之人不斷。仔細打聽,原來離此二三裡之遙,新開一座茶社,名曰玉蘭坊,此坊乃是官宦的花園,亭榭橋梁,花草樹木,頗可玩賞。白五爺聽了,暗隨眾人前往。到了那裡,果然景致可觀。有個亭子上麵設著座位,四麵點綴些奇岩怪石,又有新篁圍繞。白玉堂到此,心曠神怡,便在亭子上泡了一壺茶,慢慢消飲,意欲喝點茶再沽酒。忽聽竹叢中淅瀝有聲,出了亭子一看,霎時天陰,淋淋下起雨來。因有綠樹撐空,陰晴難辨。白五爺以為在上麵亭子內對此景致,頗可賞雨。誰知越下越大,遊人俱已散儘,天色已晚。自己一想,離店尚有二三裡,又無雨具,倘然再大起來,地下泥濘,未免難行,莫若冒雨回去為是。急急會鈔下亭,過了板橋,用大袖將頭巾一遮,順著樹蔭之下,冒雨急行。猛見紅牆一段,卻是整齊的廟宇,忙到山門下避雨。見匾額上題著“慧海妙蓮庵”,低頭一看,朱履已然踏得泥汙,隻得%e8%84%b1下。才要收收,隻見有個小童,手內托著筆硯,直呼“相公!相公!”往東去了。

忽然見廟的角門開放,有一年少的尼姑悄悄答道:“你家相公在這裡。”白五爺一見,心中納悶。誰知小童往東,隻顧呼喚相公,並沒聽見。這幼尼見他去了,就關上角門進去。

五爺見此光景,暗暗忖道:“他家相公在他廟內,又何必悄悄喚那小童呢?其中必有暗昧。待我看看。”站起身,將朱履後跟一倒,他拉腳兒穿上,來到東角門,敲戶道:“裡麵有人麼?我乃行路之人,因遇雨,天晚道路難行,欲借寶座避避雨,務乞方便。”隻聽裡麵答道:“我們這廟乃尼庵,天晚不便容留男客,請往彆處去罷。”說完也不言語,連門也不開放。

白玉堂聽了,暗道:“好呀,他廟內現有相公,難道不是男客麼?既可容得他,如何不容我呢?這其中必有緣故了,我倒要進去看看。”轉身來到山門,索性把一雙朱履%e8%84%b1下,光著襪底,用手一摟衣襟,飛身上牆,輕輕跳將下去。在黑影中,細細留神。見有個道姑,一手托定方盤,裡麵熱騰騰的萊蔬,一手提定酒壺,進了角門。有一段粉油的板牆,也是隨牆的板門,輕輕進去。白玉堂也就暗暗隨來,挨身而入。見屋內燈光閃閃,影射幽窗,五爺卻悄悄立於窗外。

隻聽屋內道:“天巳不早了,相公多少用些酒飯,少時也好安歇。”又聽男子道:“甚的酒飯!甚的安歇!你們到底是何居心?將我拉進廟來,又不放我出去,成個什麼規矩,象個什麼體統!還不與我站遠些。”又聽女音說道:“相公不要固執。

這也是無緣湊合,難得今日‘油然作雲,沛然下雨’。上天尚有雲行雨施,難道相公倒忘了雲情雨意麼?”男子道:“你既知‘油然作雲,沛然下雨’,為何忘了‘男女授受不%e4%ba%b2’呢?

我對你說,‘讀書人持躬如圭璧’。又道‘心正而後身修’。似這無行之事,我是‘大旱之雲霓’,想降時雨是不能的。”白五爺窗外聽了,暗笑:“此公也是書癡,遇見這等人,還和他講什麼書,論什麼文呢?”又聽一個女尼道:“雲霓也罷,時雨也罷,且請吃這杯酒。”男子道:“哎呀,你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