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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石玉昆 4171 字 2個月前

如有敢違背者,回來我必重責。此係機密之事,不可聲張,倘有泄露,惟你二人是問。”王愷、張雄領命出來,挑選精壯捕快二十名,悄悄的預備了。

且說馬強雖則一時聽了眾光棍之言,把太守殺了,卻不見馬勇回來,暗想道:“他必是殺了太守,心中害怕逃走了,或者失了腳也掉在井裡了。”胡思亂想,總覺不安。惟恐官兵前來捉捕要人,這個亂子實在鬨得不小,未免短歎長籲,提心吊膽。無奈叫家人備了酒席,在招賢館大家聚飲。眾光棍見馬強無精打采的,知道為著此事,便把那作光棍、闖世路的話頭各各提起:什麼“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啦;又是什麼“敢做敢當,才是英雄好漢”啦;又是什麼“砍了腦袋去,不過碗大疤子”啦;又是什麼“不受苦中苦,焉能為人上人”啦:“但是受了刑,咬牙不招,方算好的,稱得起人上人。”說的馬強漏了氣的乾尿泡似的,那麼一臌一臌的,卻長不起腔兒來。

正說著,隻見惡奴前來道:“回員外……”馬強打了個冷戰:“怎麼?官兵來了?”惡奴道:“不是。南莊頭兒交糧來了。”馬強聽了,將眼一瞪道:“收了就是了。這也值得大驚小怪!”複又喝酒。偏偏今兒事情多,正在講交情,論過節,猛抬頭,見一個惡奴在那邊站著,嘴兒一拱一拱的,意思要說話。

馬強道:“你不用說,可是官兵到了不是?”那家人道:“是小人才上東莊取了銀子回來解。”馬強道:“瞎!好煩哪!交到賬房裡去就結了。這也犯得上擠眉弄眼的。”這一天,似此光景,不一而足。不知到底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七十六回 割帳絛北俠擒惡霸 對蓮瓣太守定良緣

且說馬強擔了一天驚怕,到了晚間,見毫無動靜,心裡稍覺寬慰,對眾人說道:“今日白等了一天,並沒見有個人來,彆是那老蒼頭也死了罷?”眾光棍道:“員外說的是。一個老頭子有多大氣脈,連嚇帶累,準死無疑。你老可放心罷!”眾人隻顧奉承惡賊歡喜,也不想想朝廷家平空的丟了一個太守,也就不聞不問,焉有此理。其中獨有兩個人明白:一個是黑妖狐智化,心內早知就裡,卻不言語;一個是小諸葛沈仲元,瞧著事情不妥,說肚腹不調,在一邊躲了。剩下些渾蟲糊塗蛋子,渾吃渾喝,不說理,順著馬強的竿兒往上爬,一味的抱粗%e8%85%bf,說的惡賊二天愁悶都拋於九霄雲外,端起大杯來哈哈大笑。左一巡,右一盞,不覺醺醺,便起身往後邊去了。見了郭氏,未免訕訕的,沒說強說,沒笑強笑,哄得郭氏臉上下不來,隻得也說些安慰的話兒。又提拔著叫他寄信與叔父馬朝賢暗裡照應。

馬強更覺歡喜,喝茶談話。

不多時已交二鼓。馬強將大衫%e8%84%b1去,郭氏也把簪環卸了,%e8%84%b1去裙衫。二人剛要進帳安歇,忽見軟簾“呼”的一響,進來一人,光閃閃碧睛暴露,冷森森寶刀生輝。惡賊一見,骨軟筋酥,雙膝跪倒,口中哀求:“爺爺饒命!”北俠道:“不許高聲!”惡賊便不敢言語。北俠將帳子上絲絛割下來,將他夫婦捆了,用衣襟塞口。回身出了臥室,來至花園,將雙手“啪”“啪”“啪”一陣亂拍,見王愷、張雄帶了捕快俱各出來。

他等眾人皆是在瘟神廟會齊,見了北俠。北俠引著王愷、張雄認了花園後門,叫他們一更之後俱在花園藏躲,聽拍掌為號。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跟了北俠來至臥室。北俠吩咐道:“你等好生看守凶犯。待我退了眾賊,咱們方好走路。”

說話間,隻聽前麵一片人聲鼎沸。原來有個丫環從窗下經過,見屋內毫無聲響,撕破窗紙一看,見馬強、郭氏俱各捆綁在地,隻嚇得膽裂魂飛,忙忙地告訴了眾丫環。方叫主管姚成到招賢館請眾寇。神手大聖鄧車、病太歲張華聽了,帶領眾光棍,各持兵刃,打著亮子,跟隨姚成往後麵而來。

此時北俠在儀門那裡,持定寶刀專等退賊。眾人見了,誰也不敢向前。這個說:“好大身量。”那個說:“瞧那刀有多亮,必是鋒霜兒快。”這個叫:“賢弟,我一個兒不是他的對手,你幫幫哥哥一把兒。”那個喚:“仁兄,你在前麵虛招架,我繞到後麵給他個冷不防。”鄧車道:“你等不要如此,待我來。”伸手向彈囊中掏出彈子,扣上弦,拽開鐵靶弓。北俠早已看見,把刀扁著。隻見發一彈來,北俠用刀往回裡一磕,隻聽“當啷”一聲,那邊眾賊之中,有個先“啊呀”一聲,道:“打了我了。”鄧車連發,北俠連磕。此次非鄧家堡可比,那是黑暗之中,這是燈光之下,北俠看得尤其真切。左一刀,右一刀,磕得彈子就猶如打嘎的一般,也有打在眾賊身上的,也有磕丟了的。

病太歲張華以為北俠一人可以欺負,他從旁邊溜步過去,“颼”地就是一刀。北俠早已提防,見刀臨近,用刀往對麵一削,“噌”地一聲,張華的刀飛起去半截。可巧落在一個賊人頭上,外號叫做鐵頭渾子徐勇。這一下也把小子戳了一個窟窿。

眾賊見了,亂嚷道:“了不得了!祭起飛刀來了。這可不是頑的呀!我可了不了!不是他的個兒,趁早兒躲開罷,彆叫他做了活。”七言八語隻顧亂嚷,誰肯上前。哄地一聲,俱各跑回招賢館,將門窗戶壁關了個結實,連個大氣兒也不敢出。要咳嗽俱用袖子捂著嘴,嗓子裡憋著。不敢點燈,全在黑影裡坐著。

此時黑妖狐智化已叫艾虎將行李收妥當了,師徒兩個暗地裡看著,瞧到熱鬨之處,不由暗暗叫好。艾虎見北俠用寶刀磕那彈子,迅速之極,隻樂得他抓耳撓腮,暗暗誇道:“好本事!好目力!”後來見寶刀削了張華的利刃,又樂得他手舞足蹈,險些兒沒從房上掉下來,多虧智化將他揪住了。見眾人一哄而散,他師徒方從房上躍下,與北俠見了。問馬強如何。北俠道:“已將他夫妻拿獲。”智爺道:“郭氏無甚大罪,可以免其到府,單拿惡賊去就是了。”北俠道:“吾弟所論甚是。”

即吩咐王愷、張雄等單將馬強押解到府。智化又找著姚成,叫他備快馬一匹與員外乘坐。姚成不敢違拗,急忙備來。艾虎背上行李,跟定智化、歐陽春一同出莊,仿佛護送員外一般。

此時天已五鼓,離府尚有二十五六裡之遙。北俠見艾虎甚是伶俐,且少年一團英氣,一路上與他說話,他又乖滑的很,把個北俠愛了個了不得。而且艾虎說他無父無母,孤苦之極,幸虧拜了師父,蒙他老人家疼愛,方習學了些武藝,這也是小孩子的造化。北俠聽了此話,更覺可憐。他回頭便對智爺道:“令徒很好,劣兄甚是愛惜。我意欲將他認為義子螟蛉,賢弟以為何如?”智化尚未答言,隻見艾虎撲翻身拜倒,道:“艾虎原有此意。如今伯父既有此心,更是孩兒的造化了。爹爹就請上,受孩兒一拜。”說罷,連連叩首在地。北俠道:“就是認為父子,也不是這等草率的。”艾虎道:“什麼草率不草率,隻要心真意真,比那虛文套禮強多了。”說得北俠、智爺二人都樂了。艾虎爬起來,快樂非常。智化道:“隻顧你磕頭認父,如今被他們落遠了,快些趕上要緊。”艾虎道:“這值什麼呢?”隻見他一伏身,突突突突,登時不見了。北俠、智化又是歡喜,又是讚美。二人也就往前趲步。

看看天色將曉,馬強背剪在馬上,塞著口,又不能言語,心中暗暗打算:“所做之事,俱是犯疑的情由,說不得隻好舍去性命,咬定牙根,全給他不應,那時也不能把我怎樣。”急得眼似鑾鈴,左觀右看。就見智化跟隨在後,還有艾虎隨來,肩頭背定包裹。馬強心內歎道:“招賢館許多賓朋,如今事到臨頭,一個個畏首畏尾,全不想念交情。隻有智賢弟一人相送,可見知己朋友是難得的。可憐艾虎小孩子天真爛漫,他也跟了來,還背著包袱,想是我應換的衣服。若能夠回去,倒要多疼他一番。”他哪裡知道他師徒另存一番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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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俠見離府衙不遠,便與智爺、艾虎煞住腳步。北俠道:“賢弟,你師徒意欲何往?”智爺道:“我等要上鬆江府茉花村去。”北俠道:“見了丁氏昆仲,務必代劣兄致意。”智爺道:“歐陽兄何不一同前往呢?”北俠道:“剛從那裡來的不久,原為到杭州遊玩一番,誰知遇見此事。今既將惡人拿獲,尚有招賢館的餘黨,恐其滋事。劣兄隻得在此耽延幾時,俟結案無事,我還要在此處遊覽一回,也不負我跋涉之勞。後會有期,請了!”智化也執手告彆。艾虎從新又與北俠行禮告彆,戀戀不舍,幾乎落下淚來。北俠從此就在杭州。

再言招賢館的眾寇,聽了些時,毫無動靜,方敢掌燈。彼此查看,獨不見了智化。又呼館童艾虎,也不見了。大家暗暗商量,就有出主意:“莫若上襄陽王趙爵那裡去。”又有說:“上襄陽去,缺少盤費,如何是好?”又有說:“向郭氏嫂嫂借貸去。”又有說:“她丈夫被人拿去,還肯借給咱們盤川,叫奔彆處去麼?”又有說陰功話的:“依我,咱們如此如此,搶上前去。”眾人聽了俱各歡喜,一個個登時抖起威風,出了招賢館,到了儀門,呐地一聲喊道:“我等乃北俠帶領在官人役,因馬強陷害平民,刻薄成家,理無久享。先搶了他的家私泄眾恨。”說到“搶”字,一擁齊入。

此時郭氏多虧了丫環們鬆了綁縛,哭夠多時,剛入帳內安歇。忽聽此言,那裡還敢出聲,隻用被蒙頭,亂抖在一處。過一會兒,不聽見聲響,方探出頭來一看。好苦!箱櫃拋翻在地。

自己慢慢起來,因床下有兩個丫環藏躲,將她二人喚出,戰戰兢兢方將仆婦婆子尋來。到了天明,仔細查看,所丟的全是金銀、簪環、首飾、衣服,彆樣一概沒動。立刻喚進姚成。那知姚成從半夜裡逃在外邊巡風,見沒什麼動靜,等到天明方敢出頭,仍然溜進來。恰巧喚他,他便見了郭氏,商議寫了失單,並聲明賊寇自稱匕俠帶領官役,明火執仗。姚成急急報呈縣內。

郭氏暗想丈夫事體吉少凶多,需早早稟知叔父馬朝賢,商議個主意。便細細寫了書信一封,連被搶一節並失單俱各封妥,就派姚成連夜赴京去了。

且說王愷、張雄將馬強解到,倪太守立刻升堂,先追問翟九成、朱煥章兩案。惡賊皆言他二人欠債不還,自己情願以女為質,並無搶掠之事。又問他:“為何將本府誆到家中,掐在地牢內?”馬強道:“大老爺乃四品黃堂,如何能到小人莊內?既是大老爺被小民誆去,又說掐在地牢,如何今日大老爺仍在公堂問事呢?似此以大壓小的問法,小人實實吃罪不起。”

倪太守大怒,吩咐打這惡賊。一邊掌了二十嘴巴,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