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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 迪弗 4371 字 2個月前

” 塞利托說。

“這是上級交待的任務,還讓我保密。”他轉向薩克斯,“讓你不愉快了。對此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很想讓你來辦這個案子。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我已經把我的結論告訴他們了。整件事情都結束了。求你了,我們能不能彆再談這個了,繼續調查我們的案子吧。”

萊姆瞥了一眼薩克斯,最讓他傷心的是看到她對整個事件的反應,那呆滯的目光和漲紅的臉頰。她不再感到生氣。她覺得非常窘迫,因為自己成了這場爭執的起因,同時也給同事們帶來了麻煩,打攪了他們的工作。很少會看到薩克斯會像今天這樣痛苦和脆弱——因此這也讓人覺得很難過。

她把那張紙還給貝克爾。她沒有跟任何人說一句話,便拿起外套,平靜地走向門口,從口袋裡掏出了車鑰匙。

[晚上11:55]

第二十二章

文森特·雷諾茲正仔細打量著餐館裡的那個女人。

這兩個男人都在看著她:身材苗條,褐色頭發,大約三十歲,穿著運動衫。她的短發往後梳著,用一個發夾加以固定。他們從她位於格林威治村的舊公寓開始一路跟蹤她,先來到當地一家小酒吧,然後又跟到了這裡,距離她家幾個街區遠的一家咖啡館。她和她的朋友,一個二十多歲的金發女子,此時都很快樂,不停地說笑著。

露西·裡克特正享受著她在人世間的最後快樂時光。

鄧肯正用彆克車的音響係統欣賞古典音樂。他像往常一樣陷入了沉思,非常的冷靜。有時,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而另一方麵,文森特卻覺得心裡麵快被饑渴掏空了。他吃了一塊糖,接著又吃了一塊。

去他媽的偉大方案。我需要找個姑娘……

鄧肯拿出那塊金懷表,看了看,輕輕上緊了發條。

文森特看過幾次那塊懷表,但每次都覺得那塊表很漂亮。鄧肯解釋說,這是塊寶璣表,製作者是很久以前的一位法國鐘表匠。(“在我看來,他是所有鐘表匠中最偉大的。”)

這塊表很簡單。表麵是白色的,標有羅馬數字,還有一些小的指針,用於指示月亮的不同相位,鄧肯還告訴他,這表還帶有一部萬年曆。他解釋說,這塊表上還有“保護傘”裝置,那是一種防震係統,是寶璣品牌創始人%e4%ba%b2自發明的。

文森特問他:“你的表有多久的曆史了”

“那是12年製成的。”

“12那是羅馬時代嗎”

鄧肯笑著說:“不是,真抱歉。那是原始銷售單上的日期,所以我認為那就是造表的年代。我的意思是,那是法國大革命曆法中的第12年。在君主製垮台之後,共和國宣告使用一種新的曆法,始於1792年。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概念。每周十天,每個月三十天。每六年是一個閏年,這一年專門用於開展各項體育運動。出於某種原因,政府認為這種曆法更平等,也可以尊重那些受壓迫的窮人。但這太不實用了。這種曆法隻持續了十四年。就像很多革命思想一樣——它們都是紙上談兵的高手,並不實用。”

鄧肯動情地看著金色的表盤:“我喜歡那個時代的手表。那時的表代表一種力量。並不是很多人都能買得起表的。表的主人可以掌控時間。你去找他,可你得等到他設定的時間才能見麵。人們發明了表鏈和表袋,這樣一來,即使有人將表揣在懷裡,你仍然可以從表鏈上看出他擁有一塊表。在那個年代,鐘表匠就是上帝。”鄧肯停了一下,笑了一聲,“我是打比方的,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看,這可是真的。”

文森特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18世紀出現了一場哲學運動,人們將表用作一種隱喻。這場運動宣稱,上帝創造了宇宙的運行機製,然後給它上好發條,它就開始運轉了。這是一種永動鐘。上帝被稱為偉大的鐘表匠。不管你信不信,這種哲學觀念擁有眾多的追隨者,也把鐘表匠提升到了類似牧師的地位。”

他又看了一眼懷表,然後把表放好。“我們該走了,”鄧肯邊說邊衝著那兩個女人點了點頭,“她們一會兒就要走了。”

他發動引擎,打開轉向燈,駛到了街麵上,暫時離開那個女受害人:她即將在一個男人手裡失去生命,不久之後,又會在另一個男人手裡失去貞操。不過,他們今晚還不能下手,因為鄧肯得知她丈夫上的是白班,會在今晚六點至十點之間的任何時候到家。

文森特不住地深呼吸,企圖壓抑住饑渴的感覺。他吃了一包薯片,問:“你打算怎麼做我是說,怎麼殺她。”

鄧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你之前也問過一個問題:前兩個受害者過了多久才死的。”

文森特點點頭。

“嗯,露西恐怕要等很長的時間了。”儘管他們弄丟了那本介紹如何折磨人的書,鄧肯還能清楚地記得那本書上的大部分內容。他開始描述他將怎麼殺死她。這種方法被稱為“水刑”。將受害人吊起來,上身仰麵躺在地上,雙腳向上伸,然後用膠帶封住嘴,然後往他的鼻子裡灌水。如果你時不時地允許他呼吸幾口空氣,那麼你想用多長時間都行,直到把他殺死為止。

“我打算給她半小時,如果可以的話,或許還能延長到四十分鐘。”

“她活該,是吧”文森特問道。

鄧肯猶豫了一下。“其實你真正的問題是,我為什麼要殺這些人”

“嗯……是的。”

“我從沒告訴過你。”

“是的,從來沒有。”

信任簡直就像時間一樣珍貴……

鄧肯瞟了一眼文森特,目光又轉回大街上。“你知道,我們每個人在人世間活著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或許隻有幾天或幾個月。當然我們希望能活很多年。”

“沒錯。”

“就像是上帝——或者是你所信仰的其他什麼神靈——有一份很長的名單,列出了世上每個人的名字。當上帝手中的鐘表指針指向某個時刻,生命就結束了。一些人就消失了……嗯,我也有我自己的名單。”

“十個人的名單。”

“十個……其中的區彆在於,上帝殺人好像並沒有什麼理由。但是我有。”

文森特不說話了。有一陣子,他既感到聰明也不感到餓。他隻是正常的文森特,聽一個朋友在說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現在,我終於覺得我們的關係非常鐵,所以可以放心地告訴你這個原因。”

然後他繼續講了下去。

***

她的汽車引擎蓋上反射著一道月亮的白光,直刺她的雙眼。

艾米莉亞·薩克斯正沿著伊斯特河疾駛,緊急情況下使用的警燈斜放在儀表板上方。

她覺得自己快被壓垮了。過去幾天裡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警察中的某些敗類可能已卷入謀殺本·克裡萊和弗蘭克·薩克斯基的犯罪團夥中。高級警監弗萊厄蒂可能隨時會讓她放下手中的案子。丹尼斯·貝克爾的監視,以及因為尼克的罪行而導致的不信任,這些都令她倍感壓力。另外還有副高級警監傑弗裡斯的粗暴態度。

最糟糕的是關於她父%e4%ba%b2的消息。

想想:你辛苦地工作,放棄心靈的寧靜,冒著生命危險,如果這些最終會毀了你心中最可敬的本質,那麼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猛地把變速杆撥到四擋,將車速提到七十碼。引擎轟轟的聲音仿佛是半夜裡的狼嚎。

沒有哪個警察會比她的父%e4%ba%b2更優秀,更堅定,更有良知。但是,看看彆人都對他做了些什麼……然後她又意識到,不,不,她不能這麼想。彆人並沒有對他做什麼,是她父%e4%ba%b2自甘墮落。

她記憶中的赫爾曼·薩克斯冷靜而幽默,喜歡和朋友們一起在下午看賽車,也喜歡和女兒去拿騷區的舊貨市場淘寶,尋找罕見的汽車化油器、墊片或排氣管。可是,現在她才知道這些性格僅僅是表麵現象,隱藏在外表之下的卻是一個更為陰暗的人格,一個她壓根就不了解的人。

艾米莉亞·薩克斯的內心感到焦躁不安,這令她產生懷疑和困惑,也迫使她要去冒險——無論風險有多大。她因此而痛苦。但是,這樣做也有令人喜悅的回報,那就是解救無辜的人,或捉拿危險的犯罪分子。

這種熱情使她勇往直前;很明顯也能使她暫時忘記父%e4%ba%b2這回事。

雪佛蘭的車尾擺了一下,於是她輕輕刹車,穩住了車子。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但她知道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林肯·萊姆說過,問罪犯為什麼要犯罪,這種問題是毫無疑義的。犯罪動機到底是貪婪、欲望、錯覺、報複,還是突發奇想,這種考慮隻是在浪費時間。警察唯一需要回答的問題在於:我是不是做了我認為正確的事情,或者,我是不是甘心達不到這樣的正確標準這才是每個人最終應該回答的問題。

過了布魯克林橋,再拐一個彎,駛離主要公路。然後再拐上十來個彎,一會向左,一會向右,但始終保持朝南的大方向。

最後,她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座碼頭,猛地一刹車,汽車在路上留下了十英尺的刹車痕跡。她從車裡出來,用力關上門。她穿過一座小公園,攀過水泥路障。薩克斯沒有理會那裡的警示牌,迎著呼嘯的寒風徑直走向碼頭。

天哪,這裡可真冷。

她走到一排低矮的木欄杆前停住,用戴著手套的手緊抓著欄杆。往事開始向她襲來:

在她十歲那年,一個溫暖的夏日夜晚,她父%e4%ba%b2將她舉起放在碼頭中間的塔門上——它還在那兒——緊緊地抓著她。她當時一點都不害怕,因為父%e4%ba%b2曾在社區的遊泳池裡教會她遊泳。即使刮來一陣風把他們吹落碼頭,他們也可以很輕鬆地遊回扶梯,邊笑邊比賽誰遊得快,然後再爬回碼頭——或許他們還會再次手拉手跳到水裡去,從十英尺高的地方一頭紮進渾濁而溫暖的水裡去。

在她十四歲的時候,有一次她父%e4%ba%b2端著咖啡,她自己則手拿一瓶汽水,他倆一起凝望著水麵。父%e4%ba%b2談到了母%e4%ba%b2羅斯。“艾米,你媽媽,她脾氣不好。這並不是說她不愛你,你得記住。她就是那樣的人。不過,她為你感到驕傲。你知道她最近對我說過什麼嗎”

後來,在她成為警察之後,也是站在這裡,就站在她今晚開來的同一款卡馬洛車旁邊(儘管當時車身被漆成黃色,挺適合這輛大馬力的汽車)。薩克斯穿著警服,赫爾曼則身著粗花呢夾克和燈芯絨褲。

“艾米,我遇到了麻煩。”

“什麼麻煩”

“我患上的某種疾病。”

她等著父%e4%ba%b2說完,感覺自己的指甲已經掐進了拇指的皮肉裡。

“是一種癌症。也不嚴重,我會接受治療的。”他告訴她一些疾病的詳細情況——他和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