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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 迪弗 4316 字 2個月前

失了。這會兒,她丈夫還在上班,而她很知足地坐在這裡,看著窗外,思索著遙遠的過去和快樂的現在。

當然還有將來。露西覺得,尚未度過的光陰似乎比我們已經完成的人生更讓人著迷。

她在這個互助式公寓房裡長大,就在這個曼哈頓最友善的社區裡長大。她喜歡這裡。當她父母搬離城市,去尋找更暖和的地方過冬時,他們把這套公寓轉讓給了他們二十二歲的女兒。三年以後的一個晚上,她的男朋友向她求婚,她答應了,但有一個條件:他們必須住在這裡。

作為一個充滿活力的年輕女子,她喜歡格林威治村的生活。住在這個社區裡,和朋友出去逛街,在餐館裡打工,做些文秘工作(雖然她從大學退學了,但卻是同齡人中最精明、最努力的女孩)。她喜歡城市的文化和快節奏的生活。露西會坐在這裡,朝南看著窗外壯美的城市,看著迷人的街景,思考著自己一生中想要做些什麼,或者乾脆什麼都不想。

但是,那年9月的一天,她卻目睹了災難中的一切:火焰、煙霧,接著是世貿中心的倒塌,一切都蕩然無存。

城市的街景和她的生活在這一天內全部改變了。

露西繼續做著每天的工作,基本還算滿意,她在等待著憤怒和傷痛漸漸消退,將巨大的空虛填滿。但是,情況沒有絲毫的好轉。因此,這個當時支持民主黨、喜愛《宋飛正傳》連續劇、自己用無公害麵粉烘烤麵包的瘦女孩走出這座公寓的大門,從百老彙站搭乘地鐵,來到時代廣場,報名參軍了。

她對丈夫鮑伯解釋說,她必須有所作為。他%e5%90%bb了她的前額,緊緊地摟住她,並不打算說服她放棄。(他解釋說,這裡麵有兩個原因:首先,作為一名退役的海豹突擊隊隊員,他認為參軍的經曆對每個人都非常重要。第二,他相信露西做的事都是正確的。)

她在塵土漫天的得克薩斯接受了新兵訓練,之後就被派駐到國外——鮑伯有時也會去國外陪她,因為他工作的那家快遞公司的老板非常愛國——那段時間,他們將公寓出租了一年。她學會了德語,學會駕駛所有類型的卡車,同時也了解了自己:她具有天生的組織能力。她的工作是管理油料供應兵,這些男女軍人確保將石油產品和其他重要的補給品送到需要的地方去。

汽油和柴油是打贏戰爭的關鍵;空油箱則意味著戰爭失敗。這是一百年來的戰爭法則。

有一天,她的中尉來找她,告訴她兩件事。第一,她從下士提升到中士。第二,派她去學習阿拉伯語。

鮑伯回到美國,而露西拖著裝備登上C130運輸機,飛往痛苦的迷霧之國。

當心,這是你自己要求的事情……

露西·裡克特離開自己的家園——一個景色破碎的國家——來到一個毫無景色可言的地方。她生活的世界變成了荒蕪的沙漠,頭頂炙熱的太陽,腳踏類型各異的沙地——那些粗糙的砂礫足以損傷你的皮膚,而那些細膩的沙子則像爽身粉一樣浸透你全身。她開始擔負一份全新的重任。如果一輛卡車在從柏林到科隆的路上沒油了,你可以打電話叫供給車來增援。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戰場上,那麼就會有人送命。

但她確信,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整天都開著搖搖晃晃的油罐車和彈藥車,偶爾還要乾些古怪的工作——例如假扮女牛仔將羊趕進運輸車,這是美軍在伊拉克的一項臨時任務,士兵們采取自願行動,將食物送到一個已經斷糧好幾個星期的小村莊。那些羊……一想到這個,露西就笑了起來。

現在,她又回到了能看見城市天際線的地方,熟食店和食品超市櫃台外不會有牲畜的身影,沒有砂石、沒有火辣辣的太陽……沒有痛苦的迷霧。

這和她在海外戰地的生活截然不同。

但露西·裡克特不是一個安於平靜的女人。這就是為什麼她現在盯著南麵看,在世貿中心廢墟形成的無限空虛中探尋答案。

是或不是……

電話響了。她應聲跳了起來。最近她經常這樣做——每當聽到突然的聲響時,她都會反應激烈。電話、關門聲,汽缸回火聲。

她打了一個冷顫……她拿起話筒。“你好”

“嗨,小姑娘。”

這是住在附近的一位好友。

“克萊爾。”

“你怎麼樣”

“隻是有點冷。”

“嗨,你現在屬於哪個時區啊”

“隻有老天才知道。”

“鮑伯在家嗎”

“不在。正在加班。”

“好的,一起去吃奶酪蛋糕吧。”

“隻有奶酪蛋糕嗎”露西故意問道。

“去吃那種白俄羅斯蛋糕,行嗎”

“這是你的地盤。走吧。”

她們選定了一家營業到深夜的餐館,然後掛斷電話。

露西又看了一眼南麵漆黑而空曠的天空,然後站起身,穿上毛衣、滑雪外套,戴上帽子,離開公寓房。她沿著昏暗的樓梯走下去,來到一樓,樓梯被踩得撲通撲通的。

有個人嚇了她一跳,她停下來,驚訝地眨眨眼睛。

“嗨,露西。”他說。聞到一陣樟腦丸和香煙的味道,原來是看門人——在她小時候,他就已經很老了——他正在把裝訂好的報紙拖到人行道上。這堆報紙恐怕比他還重三十磅,高出他六英寸,露西於是幫他拎了兩捆報紙。

“不用了。”他不願麻煩她。

“吉拉戴洛先生,我得保持體型。”

“嗯,體型你比我兒子還壯呢。”

到了室外,寒風刺痛了她的鼻子和嘴巴。但她喜歡這種感覺。

“我今晚看見你穿軍裝的樣子了。你得到獎章了嗎”

“要等到星期四。今天隻是彩排。也不是什麼獎章,隻是表揚一下。”

“有什麼區彆”

“問得好。我也不太清楚。我想,獎章是要自己贏得的。軍方給你表揚是為了省去加薪的麻煩。”

“你父母一定為你感到驕傲。”這是一句評價,而不是問題。

“他們肯定會的。”

“替我向他們問好。”

“一定。好了,我快凍壞了,吉拉戴洛先生。我該走了,你多保重。”

“晚安。”

露西走上大街,小心翼翼地沿著滑溜溜的人行道往前走。她注意到有一輛藍色彆克車停在馬路對麵。車裡有兩個人。乘客座位上的人看了看她,又低下頭。他拿著一瓶汽水,貪婪地往肚裡灌。露西想:誰會在這麼冷的天裡喝冷飲呢她自己真想來一杯愛爾蘭咖啡,煮得滾燙的,外加雙份布什米爾威士忌。當然還要打成泡沫的奶油。

接著她瞥了一眼人行道,突然停下來,改變了路線。可真有意思,露西·裡克特心想,過去的十八個月裡,她遇到過重重危險,唯一不曾遭遇的,可能就是地上這些滑溜溜的冰了。

[晚上11:13]

第二十一章

凱瑟琳·丹斯和萊姆獨自呆在他的市區住宅裡。當然,傑克遜——那條哈瓦那犬也在。丹斯正抱著它。

“這真是太美味了。”她對湯姆說。他們三人剛吃了飯,生活助理為他們準備了勃艮第紅酒燒牛肉、米飯、沙拉和嘉莫斯紅葡萄酒。“我真想向你討要一份菜譜,但我肯定燒不好。”

“哦,真是一位有鑒賞力的食客。”他邊說邊瞟了一眼萊姆。

“我也欣賞你的廚藝,但我不會過分誇獎你的。”

湯姆朝著剛才用來盛主菜的碗點了點頭。“對他來說,這隻是道‘燉菜’。法國菜他嘗都不嘗。林肯,把你的飲食經跟她講講。”

這位犯罪學家聳聳肩說:“我對吃什麼並不挑剔。就這樣。”

“他管吃的叫‘燃料’。”生活助理說完就把餐盤放上手推車推到廚房去了。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你家裡養狗嗎”萊姆問丹斯,還衝著傑克遜點點頭。

“有兩條狗。都比這隻大多了。我和孩子們每周都帶它們去海灘遛幾次。它們追趕海鷗,我們則追它們。隨時都得鍛煉。如果這聽起來活動量太大的話,也不用擔心。之後,我們會去蒙特裡的第一時間連鎖餐廳(注:First Watch,一家美國餐飲連鎖店,在全美各地都有分店。)吃華夫餅,把消耗掉的熱量再補回來。”

萊姆瞥了一眼廚房,看見湯姆正在洗餐盤和鍋。他壓低聲音問她要不要幫他完成一個小小的“陰謀”。

她皺了皺眉。

“我想少來點那個——”他衝著一瓶陳年格蘭傑蘇格蘭威士忌點點頭,“——就倒在那裡麵享用一番。”他又轉向自己的酒杯點了一下頭,“但你最好彆出聲。”

“你怕讓湯姆知道”

他點了點頭:“他有時會對我實施‘禁酒令’。這真讓人生氣。”

凱瑟琳·丹斯知道縱情吃喝的價值。(好吧,她曾在墨西哥的提瓦納(注:墨西哥最西北的一個城市,臨美國邊境,位於聖地亞哥市以南,是一個旅遊中心。)因為吃喝而增加了大約五磅的體重;那個星期過得實在是太漫長了。)她把狗放下,給萊姆倒了一杯,酒量適中,應該不會影響他的健康。她把酒杯放在他輪椅上的杯托裡,把吸管放在他的嘴邊。

“謝謝,”他長長地吸了一口,“你來這裡是為這個城市工作的,無論你開什麼價,我都會批準你雙倍的報酬。你自便啊,湯姆不會為難你的。”

“或許我需要補充些咖啡因。”她倒了一杯清咖啡,還吃了一塊生活助理擺好的麥片餅乾。這是他自己烘烤的。

丹斯看了一眼手表。比加利福尼亞時間要快三小時。“對不起,我要打個電話回家。”

“你打吧。”

她用手機撥了電話。是麥琪接的電話。

“嗨,小可愛。”

“媽咪。”

小姑娘很健談,她用十分鐘時間向丹斯敘述了一遍她和保姆一起進行聖誕采購的過程。麥琪最後總結道:“然後我們回到家,我還看了《哈裡·波特》。”

“最新的一本嗎”

“是的。”

“看多少遍了”

“六遍。”

“你就不想看點彆的嗎要拓寬些眼界”

麥琪回答道:“嘿,媽咪,瞧瞧你自己吧,鮑勃·迪倫的歌曲你聽過多少遍了尤其是那張《金色對金色》專輯。還有U2樂隊的歌曲”

女兒的邏輯無可反駁,她隻好說:“%e4%ba%b2愛的,我無話可說了。隻是以後講話時彆說‘瞧瞧’這類字眼。”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家”

“也許是明天。我愛你。讓你哥哥接電話。”

韋斯接過電話,他們聊了一會兒。可是語氣不如女兒那麼連貫,而且更嚴肅。他曾經暗示說自己想參加空手道訓練班,現在則直截了當地問她同不同意。如果韋斯真想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