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1 / 1)

冷月 迪弗 4261 字 2個月前

“是的。以前,當人們一輩子都在同一個小鎮上生活時,每個地方都可以隨便規定自己的作息時間。倫敦的早晨六點鐘,到了牛津就可以變成六點十八分。誰在乎呢如果你真的需要去牛津,你可以騎馬去,就算時間有誤,也沒關係。但是自從有了鐵路,如果一列火車沒有準點離開站台,而另一列貨車正好高速駛來,瞧吧,結果肯定一塌糊塗。”

“有道理。”

鄧肯離開了這個展櫃。文森特希望他們現在就離開博物館,去市裡乾掉喬安妮。但是鄧肯穿過展廳,來到一個用厚玻璃保護起來的巨型展櫃麵前,展櫃周圍還用天鵝絨保護繩圈了起來,旁邊站了一名魁梧的保安。

鄧肯盯著裡麵的展品,那是一隻用黃金和白銀製成的盒子,大約兩英尺見方,厚八英寸。正麵布滿了十幾根指針,旁邊到處貼著球體和圖片,看上去像是行星、恒星和彗星,上麵還標注了數字和怪異的字母和符號,有點像占星術。這個盒子本身也雕有圖案,上麵綴滿了珠寶。

“這是什麼”文森特問。

“特爾斐計時器,”鄧肯解釋道。“來自希臘,有一千五百多年的曆史。現在正在全球巡回展出。”

“它能做什麼”

“能做很多事情。看見那些指針了嗎它們能算出太陽、月亮和星星的運行規律。”他瞥了文森特一眼。“事實上,它顯示出地球和星星都是繞著太陽運行的,這是一種革命性的理論,但當時卻屬於異端邪說——比哥白尼的太陽係理論還要早一千年。太神奇了。”

文森特想起中學自然課上曾學過關於哥白尼的內容——但他記得更清楚的卻是那門課上的一個名叫麗塔·約翰森的女生。他記得這個矮胖的黑發女孩,在一個秋天的傍晚,趴在學校附近的一片田地裡,頭上套著一隻麻布口袋,細聲細氣地懇求著:“求求你,彆,彆這樣。”

“瞧這根指針。”鄧肯打斷了文森特的美好回憶。

“那根銀色的指針嗎”

“那是白金。純白金。”

“比黃金還要貴,是不是”

對此鄧肯沒有回答。“它指示的是陰曆。但它很特彆。格裡高利曆法——就是我們所用的公曆——規定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每月天數有所不同。陰曆比公曆更統一——每個月的天數永遠都一樣。但是它們和太陽卻不同步,這就意味著今年四月五日開始的一個陰曆月份,到了明年卻不是從這一天開始了。不過特爾斐計時器卻能顯示出一套陰陽兼顧的曆法,它將兩者融為一體。我討厭公曆和單純的陰曆。”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熱情。“這兩種曆法太不精確了。”

文森特在想:他怎麼會討厭曆法呢

“可是陰陽兼顧的曆法卻不一樣——它優雅而和諧。太美了。”

鄧肯對著特爾斐計時器不住點頭。“很多人都不相信這是真品,因為科學家不借助電腦仍無法複製裡麵的計算方法。他們不相信有人能在遠古造出如此精密的計算工具。不過我相信它是真的。”

“它一定很值錢吧。”

“這是無價之寶。”過了一會,鄧肯又說:“關於這個寶貝有很多傳言——據說它能給出關於生命和宇宙奧秘的答案。”

“你相信嗎”

鄧肯繼續注視著展品金屬材料反射出來的光芒。“在某種意義上,是的。它當真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嗎當然不是。但是它能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統一了時間。它幫助我們理解了時間是一條無止境的河流。無論是一秒鐘,還是一千年,這個裝置都把它當作重要的時間來對待。它還能通過某種方式以幾乎百分之百的精確度測算出時間的間隔。”他對著裡麵的裝置點了點頭。“古代人將時間視為一種獨特的力量,其本身就是一個神,具有其自身的威力。這個裝置是探知古人的時間概念的關鍵。我想,如果我們都能像古人那樣看待時間,那麼所有的人都會過得更好。現在每一秒鐘所發生的事情,都能影響到未來一千年的事。有可能徹底改變一切。”

偉大的計劃……

“真了不起。”

不過連文森特自己都能感覺到,他講這番話的語氣表明他並不能分享鄧肯的熱情。

但很顯然,這也沒什麼。殺手看了看懷表。他出人意料地笑了一聲。“我像個瘋子一樣喋喋不休講了半天,你一定受夠了。我們去找你的賣花女吧。”

***

這就是巡警羅恩·普拉斯基生活的一切:妻兒,雙%e4%ba%b2,雙胞胎兄弟,位於皇後區的三臥室獨立住宅,還有和好友夫婦一起在外麵燒烤的樂趣(他自己做燒烤醬料),慢跑鍛煉,剩下一些付給臨時保姆的錢,然後和妻子溜出去看電影,在後院裡乾園藝——後院很小,他的雙胞胎兄弟稱之為“印有花草圖案的小地毯”。

這都是一些簡單的人生樂趣。因此當普拉斯基與本傑明·克裡萊的合夥人喬丹·凱斯勒見麵的時候,他難免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在薩克斯的雪佛蘭卡馬洛車裡通過拋硬幣來決定調查對象,結果他得去見那個合夥人,而不是酒吧裡的女招待。他事先打了電話,約好見凱斯勒的時間。凱斯勒出差剛回來。(他的噴氣式飛機剛剛降落——這是他自己擁有的飛機——他自己的司機隨即接他回到市區。)

普拉斯基真希望自己當初選擇女招待。有錢人令他感到不自在。

凱斯勒正在曼哈頓下城區的客戶辦公室裡談業務,因此希望推遲和普拉斯基見麵的時間。但是薩克斯曾告誡他一定要堅持定好的時間,於是普拉斯基反對推遲見麵。凱斯勒同意在客戶辦公樓底層的星巴克咖啡店和他見麵。

新手普拉斯基走進賓州能源交易公司總部的大廳。這裡很氣派——到處都是玻璃和鉻合金材料的裝飾,還有很多大理石雕塑。牆上掛著公司輸油管道網的巨幅照片,管道被塗成了各種顏色。作為工廠的附屬設施,這些管道還挺有藝術價值的。普拉斯基很喜歡這些照片。

星巴克咖啡店裡,有個男人眯起眼睛朝他看著,招手讓他過去。普拉斯基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那個商人已經有咖啡了——兩個人握了握手。凱斯勒身板很壯實,稀疏的頭發向一邊梳著,蓋住了部分白亮的頭皮。他穿著一件深藍色襯衫,漿洗得很挺括,像巴爾薩木棉一樣光滑。襯衫領子和袖口是白色的,兩隻袖扣是真金做成的結。

“謝謝你來底層見我,”凱斯勒說,“警察來商務樓層找我談話,要是讓客戶知道了,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你為他們提供什麼服務”

“啊,會計師的生活就是如此。從來都沒有休息。”凱斯勒呷了一口咖啡,蹺起了%e8%85%bf,低聲說,“關於本的死亡,真是太不幸了。太糟糕了。聽到消息的時候,我根本無法相信……他的妻子和兒子怎麼能接受得了呢”他搖了搖頭,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他們怎麼能接受得了我能肯定,他們徹底垮了。呃,警官先生,我能幫你做什麼”

“正如我所解釋的那樣,我們正在調查他的死因。”

“當然,隻要我能幫上忙。”

凱斯勒和警察交談並不顯得慌張。雖然普拉斯基的收入比他少上千倍,但是他的語氣並不顯得居高臨下。

“克裡萊先生有沒有藥物服用史”

“藥物我沒見過。我知道他曾經因為腰疼而服用過止痛藥。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從沒見過他——該怎麼說呢——從沒見過他身體不佳的樣子。但是有件事情我得提一下:我們很少一起參加社交活動。也許是因為我們性格不同。我們合夥經營公司,相識也有好幾年了,但是我們互不乾涉彼此的私生活。除非參加客戶的應酬活動,我們一年才在一起吃一兩次飯。”

普拉斯基將話題又拉回了正題:“他有沒有服用過違禁藥物”

“本嗎沒有。”凱斯勒笑了起來。

普拉斯基回想著自己該問哪些問題。薩克斯曾讓他牢記這些問題。她說,如果你老看筆記本,那你看上去就不夠專業。

“他有沒有見過什麼可以被歸為危險分子的人物,就是那些你認為有可能是罪犯的人”

“從來沒有。”

“你曾對薩克斯警探說克裡萊顯得有些壓抑。”

“是的。”

“你知道他為什麼抑鬱嗎”

“不知道。我重申一遍,我們很少談論個人事務。”凱斯勒將一隻胳膊支在桌子上,碩大的袖扣重重地敲在桌麵上,聲音很響。袖扣的價格也許抵得上普拉斯基一個月的工資。

普拉斯基在腦海中想象他妻子會怎麼說:放鬆點,%e4%ba%b2愛的。你的工作挺好。

他想象他兄弟也會插進一句:他也許有條金鏈子,可你有一把他媽的大槍。

“除了抑鬱狀況,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最近出現其他反常的舉動”@思@兔@網@

“實際上,我是覺得有的。他喝酒比平常更多,還喜歡上了賭博。去過幾次拉斯韋加斯和大西洋城。以前可沒這樣賭過。”

“這個你認識嗎”普拉斯基遞給這位商人一份複印件,就是艾米莉亞·薩克斯從克裡萊位於西切斯特的彆墅裡的灰燼中找出來的那些賬單。“這是一份電子表單或是資產負債表。”巡警說。

“我明白。”凱斯勒的語氣現在變得有些居高臨下了,但他應該是無心的。

“他們是克裡萊先生的物品。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嗎”

“不明白。從哪兒找到的為什麼都皺巴巴的”

“我們找到時,它們就已經這樣了。”

薩克斯讓他彆提這些賬單被燒過的事實。普拉斯基表達了自己對薩克斯的話的理解,那就是“要把真家夥藏在%e8%83%b8`前”。剛講完,他就後悔不該在女士麵前使用“%e8%83%b8`前”這些字眼。他臉紅了。可是他的孿生兄弟可不會臉紅。他倆其他所有基因都相同,唯獨在害羞基因上相去甚遠。

“這對袖扣看上去挺值錢的。”

凱斯勒又看了一眼袖扣說:“也沒多少錢,就幾百萬罷了。”

“再說說他抑鬱的情況吧。你怎麼會知道他患有抑鬱症的如果他自己沒說的話,你怎麼會知道呢”

“他情緒很低落。非常易怒。心不在焉的樣子。肯定有什麼事讓他心煩。”

“他有沒有提到關於聖詹姆斯酒吧的事情”

“什麼……”

“一家位於曼哈頓的酒吧。”

“沒有。我知道他有時下班會早一些。我想他是去找朋友喝酒了吧。但他從沒說和誰一起喝。”

“他有沒有被警方調查過”

“為什麼調查”

“任何違法的事情。”

“沒有。否則我會有所耳聞的。”

“克裡萊先生是否和他的客戶發生過矛盾”

“沒有。我們和客戶的關係都很好。他們的平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