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1 / 1)

她什麼意思,卻聽見門口傳來咳嗽聲。

    她乍一轉頭,立刻嚇得起來了。

    門口站著的是薑窈,還有看著今夜是十五,過來邀她去禦花園賞月的沈青玉。

    薑窈臉上笑意淡了許多,嚇得浣溪都跪下了:“娘娘,我們就是隨便鬨鬨——”

    沈青玉笑著打了個圓場,隻誇薑窈身邊的宮女活潑,視線從花白禾肩上的皮膚上掃過,隻隱約窺見一抹墨色的蹤影。

    她不自覺地多加了一句:“娘娘的手藝,在清嘉身上,應該很好看吧?”

    浣溪猛點頭。

    薑窈聽見,眼底的顏色冷了冷,卻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又笑著說起彆的:“妹妹不是設宴請本宮賞月麼?這便一同去儲秀宮吧。”

    ……

    兩個時辰後。

    從儲秀宮回來的薑窈再次將花白禾召到了寢殿內。

    進來便等到薑窈的一句:“石榴,甜麼?”

    花白禾聽的雲裡霧裡,還沒等反應過來,薑窈坐在梳妝台前,緩緩褪下自己尾指的指套,開口道:

    “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的奴才?”

    花白禾頓時以為自己接受沈青玉的示好,有背主的嫌疑,頓時就跪下跟薑窈表忠心:“娘娘,奴才絕無他意——”

    薑窈打斷了她的話:“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花白禾:“奴才生是長樂殿的人,死是長樂殿的鬼。”

    薑窈放下指套的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隔著衣服準確按在了她肩後有紋身的位置,語氣揚了揚,說道:“不是長樂殿,是我。”

    沒等花白禾複述,她說:“看來你記的還不夠深刻。”

    “那麼這次——”

    她看著眼前跪著的身影,看著這人仿佛身心臣服的姿態,指尖退了退,碰到印象中花白禾肩上有痣的那兒,不疾不徐地吐出:“就把‘清嘉是薑窈的奴才’,抄一千遍吧。”

    花白禾:“……???”

    你是魔鬼嗎!

    係統聽見她的心聲,喃喃道:

    “她是不是魔鬼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這個發展進度,有點眼熟。”

      

第18章 本宮為你打下的江山(八)

    由於花白禾這次被罰抄的內容太多,於是長樂殿西廂房的燭火就點上了足夠燃燒整夜的長度。

    但今夜與睡神失之交臂的人並不止她一個。

    都城外,夜半,二更時分。

    城門口傳來踢踢踏踏的迅疾馬蹄聲,城樓上巡邏的侍衛們頓時高聲喝道:“來者何人!”

    奔馳的駿馬被勒緊了韁繩,上半身抬起,發出頗有些嘶啞的拉長聲,因為被驅趕著奔跑過久,差點帶著身上那人一並落下。

    一麵銅黃色的令牌被馬背上的人高高舉起,那人穿著戍邊土黃色侍衛裝,臉上滿是汗水,嘴角因為脫水翻起白皮,甚至還出現破裂,隻是在黑暗中並不明顯。

    城樓上的守衛見到通行令,正想開門時,便聽到他仰起腦袋,聲嘶力竭地喊出一聲:

    “報——!西北契丹耶律荻部來犯!蘭城已失守!西北大將軍……殉國了!”

    ……

    不出半刻鐘,上書房的燈火亮起,親王、大學士、兵部尚書、戶部尚書等官員紛紛被皇上的旨意從被窩裡挖出,哆哆嗦嗦地穿上朝服,跟著領路的小太監一路進了宮。

    如今正值大雍王朝憲正元年,是皇帝劉冶登基的第一年,儘管他看上去還頗為年輕,但從七歲起就已跟著先皇在上書房學習國務,帝冠珠簾下有一雙沉著的雙眸。

    他抬手在扶手上敲了敲,沉聲問道:“王大人,如今邊城服役人數幾何?”

    王尚書想也不想地開口道:“蘭城為十成,餘下繭城、燦城、渝城為七成,餘下不足五成。”

    劉冶聞言又向戶部侍郎:“鄭秋,國庫餘糧幾成?銀兩幾成?”

    鄭秋抬手稟了稟:“除去洪災的江東地區,各地的糧稅已上交八成,如今國庫餘糧二十三萬四千五百石,庫銀七千二百萬兩。”

    蘭城是一座人口不過千人的小城市,卻是大雍王朝領土與西北邊境接壤最多的地方,即便是尋常趕集日,一條街上走過的荻蠻子,也足是中原人的十倍之多。

    每當草原部族水草不豐,牛羊遭瘟的時刻,蘭城總是首當其衝受到劫掠的城市。

    所以蘭城幾乎是全民皆兵,全服兵役,繞是如此,也難以避開這劫難。

    劉冶心中有了數,目光從麵前諸位當朝骨乾中掃過,繼續問道:“如今蘭城失守,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早早有數的人便拱了拱手,從隊列中依次走出,發言道:

    “啟稟皇上,契丹耶律荻部為草原八部中最為彪悍一支,領地也最貧瘠,子民食難果腹時居多,故生劫掠之心。臣以為,可派出使臣,佐以五千石糧食、五千兩白銀,便可不再傷一民、費一兵一卒使其歸順。”

    “如今正是聖上登基元年,耶律荻部便敢來犯,顯見是不將我們大雍朝放在眼中!陛下,臣願領命出戰,收付蘭城,替西北大將軍報仇!”

    ……

    上書房進行激烈的口齒辯論時,長樂殿主殿中,浣溪正準備勸薑窈歇下。

    “娘娘——”薑窈手中白子方落在棋盤中,身旁的人便禁不住開口喊了一聲,讓她不由得偏了偏頭,做了個停的手勢。

    而後,薑窈側耳聽了聽外頭的動靜,吩咐道:“去打聽一下,發生什麼事情了,我聽見緊急事務的敲鑼聲。”

    浣溪當然也聽見那聲響,此刻憋了又憋,隻能對她蹲身行禮,往外跑去。

    不一會兒,浣溪帶著消息回來了:“娘娘!是西北契丹族來犯,如今皇上正召集了大臣在上書房議事。”

    薑窈落子的動作頓了頓,看了看棋盤中的局,慢慢把那顆放在‘困獸鬥’最核心的那個部分,一時間並未出聲。

    落子時的聲響讓浣溪有些遲疑,看了看棋盤中瞬間能吞噬掉黑子大片江山的白棋,心想著這可分出勝負了,正想讓皇後去休息,卻見到薑窈慢慢收回手,從自己衣袖中摸出一封信,對自己開口道:

    “將這封信傳到宮外薑王府,之後傳我口諭,去禦膳房給皇上點一道銀耳蓮子羹,好讓他降降火。”

    浣溪見到她那高深莫測的表情,不是很明白皇後聽到戰事的反應,但她對朝堂上的事情向來不太了解,此刻隻能懵然地點頭,揣了信剛想走,又被薑窈喊住:

    “傳信時再加一句:再私自往宮闈中傳禁書,家法伺候。”

    浣溪得了令,利落地轉身就往外走。

    ……

    “朕平時都養了一群什麼廢物!”

    次日上午,劉冶下了早朝,徑直往長樂殿而來,才剛跨進殿門,脾氣就很差地罵了一句。

    花白禾罰抄抄了一晚上,還特意把‘薑窈’兩個字換成了皇後娘娘,這會兒累的手腕有些發酸,給皇上遞茶的時候腕子差點一哆嗦。

    劉冶接過茶水,抬眼瞧了她一下,發覺是皇後身邊那位平凡的宮女,又移開了目光,看向款款而來的薑窈。㊣思㊣兔㊣在㊣線㊣閱㊣讀㊣

    薑窈似是看出了花白禾的疲憊,悄悄地將她一擋,轉而對劉冶笑了笑:“皇上這是怎麼了?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惹的皇上發脾氣?”

    劉冶也許真是氣急了,此時並未瞞著她,還抬手跟她比劃了一下:“蘭城被破,西北大將軍蘇扈戰死!然自昨夜三更起,朝廷這些肱骨之臣中,竟有足足六成不讚成開戰!”

    “朕看他們是太平日子過慣了,扒著紙醉金迷的日子不肯放手,各個被養成了草原上的田鼠,聽著點風聲鶴唳,就巴巴地躲進地裡去了!”

    劉冶越說越生氣,揭開杯蓋就給自己灌了一口,卻在溫度適中的苦中,品出了淡淡的甜來。

    他停了一下,斜眼覷著茶杯裡漂浮的玩意兒,定睛一看,哼笑出聲,看著旁邊的花白禾:“這是你給朕泡的茶?”

    花白禾早起時就聽說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知道劉冶今天肯定要來長樂殿一趟,有點擔心薑窈要麵對他的火氣,於是機智地——

    給他泡了一杯菊花茶!

    還非常豪華地加了冰糖!

    薑窈察覺到不對,跟著往劉冶杯子裡望了一眼,瞧見了朵朵盛開的雛菊,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將事情攬了過去:

    “昨兒臣妾吩咐禦膳房給皇上盛了碗銀耳蓮子羹去火,今兒便想著讓皇上可嘗嘗這花茶,功效大差不離。”

    劉冶聽了,掀起眼皮看了看她,嘗到嘴裡剩下的甜味,哼笑道:“你們女人就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玩意兒……”

    說歸說,他卻知道薑窈向來明白自己愛喝雨前龍井,並不會突然給自己送這麼個驚喜。

    於是他將手裡的茶杯往旁邊桌上一放,又提了句:“皇後身邊留著這麼個奴才還不錯,偶爾煩悶時,可逗個樂子。”

    花白禾:“……”呸!

    皇帝卻無暇管這麼個奴才的心思,說完之後,又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皇後:“令朕欣慰的是,薑王爺年歲輕輕,往日被王公大臣日日參他不學無術,今日在朝堂上竟也敢請命前去領旨滅敵。”

    “一群大儒,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說完他又不解氣地繼續罵起朝堂上的文人。

    薑窈溫聲安撫道:“皇上息怒,終歸都是為了大雍鞠躬儘瘁的臣子,不過是一時不清醒罷了——”

    “好一個一時不清醒!”劉冶道:“我看他們是將聖祖爺的訓誡都忘了!”

    薑窈又妥聲勸了幾句,這才將皇帝的火氣壓了下來,跟著在長樂殿用了一頓午膳。

    但他今日在長樂殿待的時間有些長,飯後竟還興致盎然地陪薑窈畫了幅蘭花,聽著皇後在旁邊誇他的蘭花形容空渺,有孤傲不爭之風。

    他握著筆,看著紙上的花草,凝神許久,忽而開口道:

    “皇後,自太祖以來,西北契丹族便屢屢來犯,大雍曆經四朝,無不要錢給錢,要糧給糧,結果呢——將這隻白眼狼養的越來越大。”

    薑窈沒出聲,隻在旁邊默默聽著。

    “朕不能坐視這塊‘心病’再拖下去。”劉冶說道。

    薑窈已知他做下決定,抬眸看去,劉冶正好也看了過來,聲音一並響起:

    “朕,決意親自領兵。”

    下一刻,薑窈跪在了他的麵前。

    劉冶輕哼一聲,將筆往桌上一丟,開口問道:“你要勸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