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深深淺淺的紅色和黃色。。。紅黃，那是曾經青春年華的她，畫油畫時最喜歡使用的顏色。。。她最喜歡臨摹作品之一的提香的那幅青年時代的《自畫像》，那藍色的長袍上總是透出隱隱的星星點點的豔麗，她說那是塞納河上的顏色。。。可這種風格，卻是師傅最不喜歡的。。。

師傅屬於的，是她麵前這副《血緣大家庭》中的，那種調調。。。曾經師傅看到這類畫作，出乎我意料的，竟然非常的喜歡。。。說那如老照片一樣。可我知道，這不僅僅是老照片。

父女二人，如今這般對望著。。。我靜靜的站在身後。。。

“家。。。家姐。”我叫出口，聲音變形的我自己都不敢辨識。

棕色長卷發輕掃，那麵龐，還是。。。竟如多年前般笑嫣如花，略圓的臉，兩個淺淺的酒窩顯現，我聽到那從兒時記憶力傳來的聲音。。。。。。-“阿仔。”

===============================四十（完）=====================

[四十一]

<1>

下午我是被公司的電話叫回來的，一個緊急的加班會開到晚上9點多，才拖著疲乏的身子昏脹的腦袋回了宿舍。

大腦已經木然沒有知覺，整個人癱在沙發上，對著黑黑的電視屏幕，木了一會才摸到身邊的遙控器，對著電視機一通狂掃，像納粹射殺猶太似的，麻木又習慣性的。

一般我隻找新聞時評紀錄片之類的來看，此刻換了兩個頻道，居然是一個熟悉的略帶粗糙的畫麵，看了幾個鏡頭切換，哦，這不是多年前的《唐明皇》麼，怎麼這會又回放了。

‘爭一個錦天繡地，滿目俊才。。。’。。。那會初放的時候我才多大啊，每日放學做完功課埋頭一行行比對這抄著西遊記，背對著電視機，師傅看得很入神，但是不讓我看。。。。

‘縱然是，悲歡隻身，兩徘徊。。。今生無悔，來世更待。。。’雖然那時太小，對這刀光劍影三千寵愛什麼的不甚懂，又挺想看的，但師傅不讓我看的原因是，說是‘練定力’，使得我對很多情節都不甚了了，隻模糊得記得一個狀態，尤其是那片首曲最後的那句——‘倚天拔劍觀滄海，斜插芙蓉醉瑤台’。真好的詞！

幼時極其模糊的印象。。。呀呀學語之後，爸爸讓我背唐詩，毛筆寫出的字帖的滿屋子院子裡都是，抱著我指著一個個念。。。。。。那是我對父%e4%ba%b2為數不多的印象場景之一。可我怎麼也背不進去，我寧願看金剛葫蘆娃和黑貓警長。

後來卻就是因為這段片首的的歌詞，使我一下子對唐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雖然喜歡的口味幾經轉換，悲天憫人，山水田園，追仙慕聖，但繞來繞去還是最喜歡那種‘大漠孤煙都護鐵衣醉臥沙場’蒼涼浪漫的風格。

我就喜歡打打殺殺的。

而，因這個片子的因緣，師姐那時卻是開始慢慢中意雨花絲路、唐宮霓裳那一路的，正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省著零用的錢去買敦煌的畫冊來看。。。

或許從一開始，我們的‘同’與‘不同’，就是注定了的。

這片子的組創人員也未必想得到，一部劇集竟然也會影響了多少人的性格和日後走的路。‘因緣’，何處起的因，如水池中投入一小石子，圈圈波紋蕩漾開去，或與另外的波紋相互交織，無可捉摸又互相影響，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在這人世間，如一張網，網住了芸芸眾生。這是一種幸福的感覺吧。

後來逐漸的接觸了唐代器物，尤其是金銀器和唐三彩，使得我對這個文藝片故事片裡所傳達的信息，史書裡傳達的信息。。。又有一種另外的認識。那是一種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感覺，但是遠比文字和圖像更加的厚重和實在，沉甸甸壓在手中，真切的觸摸到真實。

就如這今天這次期盼已久又突然降臨的見麵——

師姐有了自己的家，有疼愛自己的工程師老公，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兒子剛剛呀呀學語，久居國外的生活使得他們在餐桌上顯得閒適而自然，一家人其樂融融。

師姐和姐夫都對我格外%e4%ba%b2切，似乎這麼多年的分離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她還是那麼%e4%ba%b2的叫我阿仔，可我看著她依然笑嫣如花卻更帶了一次母性溫和的臉，喂著嬰兒椅裡的一對小東西時，我知道，‘阿仔’，隻屬於那個遙遠的不可追回的過去，和眼下的，另一個現在。

就像是普通%e4%ba%b2人朋友間的家庭聚會，道彆的時候也是那麼淡淡的、自然而然。。。師姐還抱著其中一個小家夥，捏著他的小手向我揮手道彆，小家夥眼睛看著彆處。都說兒子像母%e4%ba%b2，小家夥那略圓的臉像個蘋果一樣，真挺像師姐的，隻是，沒有繼承她那對淺淺的酒窩。。。

鮮嫩柔軟的小家夥。。。孩子。。。孩子。。。每個女人都想要個孩子吧。。。

。。。。。。。。。。。。

辦事處緊急會議電話把我叫了回來，所以我沒送她們一家人去機場。

車子開上環線並入行駛道，看著平行的行車線並行伸向遠方。。。

我以為開得很快，低頭掃一眼儀表盤，還不到100碼。。。像服用了某種鎮定劑一樣，對周圍的光影反應有點遲鈍。。。%e8%83%b8口又空又滿又暖又綿。。。

當初的分離不是道彆，此番見麵才是真彆離。她已有她的生活，完全，享受和融入這個人間世界，美好瑣碎的家庭生活，不再為那些虛無的東西而煩惱。。。

我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

一種突然而降的孤獨感和渴望，籠罩著我。我摸出手機突然想撥個電話給陳，此刻我非常渴望聽到她的聲音，非常渴望。。。。。。或許，還在這個世界掙紮的，隻有你我二人了。。。。。。

。。。。。。。。。。。。。

原說是 明月永照長生殿

誰料到 漁陽鼙鼓卷煙塵

隻剩的 馬巍坡前草青青

到如今 春來依舊

春來依舊 綠茵茵。。。。。。

又一集演完了，再度錯過了最華麗的篇章，煌煌大唐也有‘悲歡隻身 兩徘徊’的時候。。。貴婦已被賜死，明皇垂垂老矣。。。什麼樣的感情是讓人‘今生無悔 來世更待’呢？

這世界，卻是，依然會‘春來依舊 綠茵茵’。沒什麼好惆悵感懷的。

關了電視，去睡了，一夜無夢。

<2>

第二天起了大早，簡單收拾了行李趕早班飛機南下J市。坐在狹窄的機艙裡和同事魏棟各自翻看著資料，我喝著不甚可口的咖啡，揉著太陽%e7%a9%b4，重新整理昨晚會議上的思緒。。。。。。

又是幫VIP做係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個所謂的‘VIP部’一直沒有正式成立，但最近幾次的手筆和重重私下的安排、跡象等等。。。已是顯而易見了。無非是掛不掛個名而已，看來，這是她權衡利弊的結果，不掛名比掛名好。。。為什麼呢？

唉，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多想無益。

盯著麵前筆記本屏幕上的這個大家夥——一件北朝覆仰蓮花尊——此行的最重要目的。

幾張不同角度的圖片已經來回在筆記本的屏幕上切換了無數次了。我右手的無名指下意識的敲擊著鍵盤。。。

作為這個係列幾套備選方案裡的重中之重，想必，此刻，此段時間，這行業內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這件大家夥。這件北朝青瓷的頂級代表作，以仰覆蓮瓣、忍冬、寶相花等貼飾，頸飾二寬帶凸紋，上段貼飾飛天，中段貼團花，中段貼雙龍戲珠紋，肩置六係，下飾雙重覆蓮瓣，腹貼菩提葉紋及翹瓣覆蓮各一周，下腹飾雙層仰蓮瓣，足部上下二周覆蓮為飾。施淡黃釉，係施綠彩，係下相應為綠釉裝飾，為目前僅見的彩釉裝飾。

這種北朝的蓮花尊有很多種，最好的這類就是糅合了佛教，西域，中土的風格，氣勢恢弘，而這件，則是近年來。。。應該說是公開大市交易這麼多年以來，看到的最好的一件，其精美繁雜程度遠遠超乎各位對古代藝術的常規期待，充滿神奇想象力，那種震撼是很難形容的。

誘惑足夠，大鱷們要浮出水麵了。

這種VIP通常自己都不出麵的，頂多以其代理人與我們聯絡溝通。至少我和魏棟這個層麵的，是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再看看其委托代理人給出的其他的配比建議：南宋哥窯的葵口盤，萬曆黃花梨的頂箱櫃，成化官窯的嬰戲碗，一幅石濤的大幅山水，一幅‘清初四王’之一王鐸的手劄。。。。。嗬，這眼光和實力，絕不是一般的VIP，和周建龍完全就是兩個檔次境界和實力級彆的。

讓我略覺得疑問的是這幅王鐸的手劄。

一幅手劄，竟然比石濤的大幅山水還多標了一個星號，意為誌在必得！書畫我很外行，最近正打算重讀徐老的書，也沒擠出時間，不敢說看出個好歹，但明末清初的書法盛行董派，竟尚姿媚而少剛健，而王鐸、黃道周、倪元璐、張瑞圖、傅山等人師風古法，尤其是王鐸，師法二王和顏真卿，穩重中見灑%e8%84%b1，渾厚又不失奇險。‘健筆蟠蛟璃’‘筆力能抗鼎’。這幅打了三個星號的手劄雖尺幅不大，字數不多，內容也為朋友間日常問候來往，卻也竟是寸尺見氣勢撼人力道千鈞。把王鐸書風的那種蒼勁老健，雄強恣肆，典雅剛狠，盤屈錯位體現的淋漓儘致。

王鐸書風，我不算懂，但僅從個人愛好而言，對這種風格是極為欣賞和喜歡的。

但，令我覺得疑問的是，這個級彆的VIP，如果不是專項，這種手劄小品則免不了%e9%b8%a1肋之苦，且王鐸書畫也是牆裡花開牆外香，在日本極受追捧，在國內卻行市平平。。。

以我們接觸各級彆VIP的經驗，這位應該是爭取上麵那幅行市過千萬的石濤大幅山水那個級彆的主，卻如此鐘情王鐸。。。對這幅小手劄連標三星，誌在必得。。。

這位VIP可能是誰？會是哪一路的人呢？

在腦中反複檢索已知信息。。。

再看看鄰座的魏棟，正對著那覆仰蓮花尊的圖片的和文檔發呆。。。不禁一笑。我對著他的專項走神，他對著我的主項發呆。。。。。。嗬，看來都是吃著碗裡瞧著鍋裡，野心不小。

我們坐的正是挨著機翼的座位，暗沉轟鳴的引擎聲和窗外刺目的上午陽光讓我一時覺得有點頭暈。。。陳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