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建盞，還有湖田影青的玩意。。。我知道他約我什麼意思，誰都知道宋瓷好，但因為種種原因，相當部分的宋瓷在內地公開市場的交易狀況非常背離價值取向。這些行家們也希望和大行多些合作，希望宋瓷能達到這些年明清瓷的市場化水平。

但我認為這是很難的，其背後原因很複雜，非人力能強求，太急，往往會竭澤而漁，得慢慢來。等，等各方麵條件成熟。

我隻啜著茶，幾隻盞都沒理，倒是把玩起一件南北朝時期的青瓷產品，一件兔捧小油燈，“玉兔捧出桂花酒”。最近正在考慮幫客戶尋覓一個係列，初定名“性靈翅膀，動物百景”，以魏晉南北朝越窯青瓷仿動物產品為主，這類產品主要是油燈，水盅，水呈這樣一類東西為主，做成像兔子，熊，青蛙，羊，虎之類動物的形態，順著魏晉南北朝造像藝術的影響，這種瓷塑巧妙利用動物的姿態滿足實際需要，又在造型上充滿一種想象力和張力，僅僅是這樣一種實用器，就可窺見魏晉南北朝那種不可再得的灑%e8%84%b1和想象力。

上次那個M項目本來計劃是攬入早期佛教造像藝術的部分殘雕的，也就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到了唐，其實已是中晚期，加入了過多了人欲功利色彩，已是強弩之末了。但是當時想是這樣想，計劃是這樣計劃，實際操作困難很大，想追求YS是一回事，耐不耐得住寂寞又是另一回事了。最後，還是色彩繽紛精致可愛的明清官窯單色釉係列比較討巧，又剛剛好各方麵平衡。

單色釉係列，想到這事的前前後後，其中周折，最後圓滿的結局。。。我心裡就滿滿的暖暖的。。。我一直以為自己頂的很難，後來慢慢我了解到她才是顧及得更多，平衡的更多，更加負累的一方。。。

“這小玩意腳上有一條炸線，修過的，不然上次XX就拿走了，”行家老劉放下口杯對我說。

我才意識到自己走神走得太遠了，聽他這話，翻過來默默看著，嘴裡隻說：“。。。看著是有點彆扭。。。”，其實我早注意到了，但這種事，隻能貨主自己說，尤其是這樣的行家交手。這行內向來是非多，有些東西本來就有爭議，誰也不服氣誰，往往哪句話說錯了，不知怎麼就著了人家的圈套，或是得罪了誰。一個個大男人，說得自己%e8%83%b8懷大，在這事上又都跟小娘們似的一點小事咬住不放把對方往死裡整。我倒不在乎，挨就挨，虧就虧，錯就錯，隻要有口飯吃，我不在乎打眼吃藥，我隻守住一點，最基本的一點，就是“淨口！”，不要私底下對彆人的東西指指點點。

這玉兔油燈捏在手裡都熱了，直到滴滴滴短信響起，我才放下它點開看信息。

21:12『陳長漪』：“創口又疼了。”

我心裡一緊，算了一下時差，那邊應該是早上，創口又疼了？應該不會啊，什麼原因呢。

趕緊回：21:15『石茗』：“去就近的醫院查一下，儘快。”

對方好一會沒回。

我開始焦躁，行家老劉對我說的話我都有點心不在焉，起身說去下洗手間打算直接打過去。剛關上洗手間的門，滴滴滴短信來了：

21:46『陳長漪』：“開個玩笑，看你會不會心疼我。”

我哭笑不得，大小姐，玩笑有你這樣開的麼。

不知道回她什麼，直接撥過去，也不管什麼國際不國際長途了。響了兩聲對方按掉了，21:52『陳長漪』：“忙，真不方便。”好，多加了個“真”字。

“創口又疼了。”看到這短信一瞬間，我是真疼了，心裡一揪的疼。

“看你會不會心疼我。”我也疼了，軟軟酸酸的疼。

思量著是不是發一個短信給她，但編輯了好長，總覺得辭不達意。最後總算鼓著勁發出了這麼久以來最肉麻的短信：22:05 『石茗』：“真想抱抱你。”

從洗手間出來，甩著手上的水，老劉的兒子老婆從外麵回來了，這老劉結婚晚，快五十的人了，兒子才上幼兒園。她老婆倒是很年輕，見著我點頭一笑，然後就收拾著兒子散落在地上的玩具汽車變形金剛一類的，嘴裡埋怨著從娘家回來路上打不到車，來了客人老劉怎麼也不收拾一下之類。。。

老劉接過兒子的小書包，隻由著這個少妻囉嗦著，陪著他蹲在地上擺那些小汽車，看似要弄成一個車隊。也是一臉寵溺，人說中年得子老年得子特彆容易溺愛，師傅對師姐就是這樣，所以才寵得她。。。對我倒像對兒子。再想想陳，也是她父%e4%ba%b2老年得女，本來應該是掌上明珠含在嘴裡的那種。。。難道就是因為那個私。。。的身份？還是什麼原因？她偶爾流露出的任性和孩子氣。。。嚴肅嚴謹的作風。。。平靜淡然的態度。。。後發製人對大局預判力的掌控力。。。多麼矛盾的女人。。。

“快叫姐姐。”老劉對兒子說。

小家夥完全被小汽車變形金剛吸引住了，正在排兵布陣，那顧得上成人世界的應酬，隻撅著%e5%b1%81%e8%82%a1蹲著扭頭向上看我，說：“叔叔。”

瞬間無語了，老劉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鎮定了一下自我圓場，搓著手對這個小雷達嘿嘿一笑說：“我是姐姐，你要看清楚啊。”

小雷達站起來，還擺弄著手上的一輛綠色的小汽車，再次抬頭看我，兩個眼睛眨了眨。

我粉自信的盯著他，這下應該是我希望的答案吧。

哪知道小雷達下一句的回答沒把我雷死。

“叔叔，留長頭發的叔叔。”

我簡直要翻了。小孩子果然是怪物，唯有敬而遠之啊。

人貴有自知之明。

還是彆在這兒扯啥宋瓷啥魏晉南北朝造像啥動物百景了。。。這小雷達才是真正的“鑒腚磚家”啊！摸黑下樓出門的我，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落荒而逃，心裡卻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我是不是個二百五？

坐到車裡點了火，油門一給拐出小區，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右手搭在變速箱，左肘支在車窗上，下意識的摸著肩頭的發梢。。。“為什麼不把頭發剪短？”

為什麼？答案在你手中。

色彩轉換，我掛上一檔，一進二，進三，衝上高架，一連超了幾輛車，看看轉速表，近110了，這畢竟還是在中環不是？慢慢的收油門。。。兩邊的車窗都打開，感受著速度帶進的晚風。兩側的高樓廣廈千萬間，被披上了華光彩帶，有規則的閃爍著。。。此一刻，心情難得的輕鬆，也就無心直接回公寓，隻在環線上兜著。

這都市裡的人，整日的包圍在水泥鋼筋和電磁光影當中，辦公室是盒子，公寓是盒子，車是盒子。。。每天就是從一個盒子到另一個盒子，抬頭不見天，下腳不著地。記得誰說過，人類學會使用火，文明了；人類學會使用電，瘋狂了。使用“電”的那一刻，我們的步伐和軌跡就不受控製了。

電。美妙而不可琢磨的物質，帶來光明，照亮黑暗，劃破寧靜，釋放意想，帶來速度與激情，也帶了欲念與毀滅。

一興一滅，隻在一念之間，隻在自控與平衡。

回到公寓已近午夜，哪知道鄒岩比我回來的還晚。

“怎麼一下班就走了？找你也找不到。今天設計公司的人請客，中午不是說好一起去的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又喝得醉醺醺的，紅著個臉對我說。這個鄒岩，在那邊的時候一副眼鏡精蠅一本正經的樣子，從來不喝酒，不知道為何來了這邊就開籠放鳥原形畢露了。

“哦，當時有點事，先走了。”

一來我不喜這種應酬，二來就工作需要而言，畢竟我們是來這邊做項目短期外調的，還是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少參與這邊不明就裡的應酬比較好。其實鄒岩是個不錯的人，我也想把我這想法和他說說，我倆是這項目的搭檔，又是一塊過來的，讓外人看著我們生分也不好。但看看他那醉醺醺的樣子，還是算了。

AMY這小MM走的時候，把我的吹風也塞行李箱帶走了，這麼晚了洗澡也不能洗頭，胡亂衝了下拖著乏累的身軀歪倒在床上。我住的是這公寓裡最靠裡最小的一間房間，隻放了一個衣櫃，一張小床，電視機，整一麵牆都是落地窗。我側身躺著，燈也不開，因為樓層很高，透過落地窗即可俯瞰大片的夜景。我呆呆的望著人類建築的鋼筋水泥盒子，妝點的光彩繽紛的色彩。。。我們把自己塞進來，尋求一點暖意。

我摸著自己的散落的發絲，這是我計劃準備北上時開始蓄長的，以前也蓄過中長發，但從未像現在這樣，長到已搭在了肩頭。。。為什麼不剪短？為什麼不剪短？。。。那日收到你短信：“那些地方我找人打聽了。。。如果願意，我與你同去。。。”我以為離擺%e8%84%b1這煩惱絲的日子不遠了。。。

“由堅執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複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儘，灰飛煙滅；以幻修幻，亦複如是。諸幻雖儘，不入斷滅。。。。”

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儘，灰飛煙滅。。。

兩木相因，火出木儘。。。

滴滴滴短信聲。00:27『陳長漪』：“睡了嗎？”

我握著手機，暗夜中屏幕發出清冷的光，回：“沒呢。”

然後電話響了，是個混亂的號碼，她的國際長途。

“喂。”那邊周圍很安靜，她的聲音柔軟而平靜。與她相處這麼久，我算是對聲音的“平靜”和“冷靜”的區彆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

“HI。”我疲乏的神經像是被撥了一下。

。。。。。。

似乎是剛才那個調皮的玩笑，一時兩人竟不知說什麼好。

“身體怎麼樣？什麼時候回來？”還是我打破了這種沉默的隔空相對。

“還好吧。回去還要幾天。”她輕輕歎了口氣：“可能，還要去LD。”

“哦。。。”我在心裡替她辛苦。

“石茗。”

“嗯？”

她似乎是停了一下說：“這次生病之後。。。我總覺得。。。覺得累，老想休息。”

“恢複需要一段時間。”我看著落地窗，窗外的暗夜襯著這對話遙遠又貼近，空茫又溫暖：“回來後，可以去看看中醫，調理一下。手術畢竟治標不治本。”

“嗯。”她應著，我似乎能感覺到電波傳來的她的鼻息，那晚那麼貼近的。。。

我想你。。。這話說在我心裡，卻哽在喉嚨。

“我最近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