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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仲賢自然明白妻子的好意,說女兒有好轉什麼的,多是為了讓他轉移心思,不要為外麵的事煩惱,“也好,我還真有些話想跟靈姐兒說呢。對了,我想,是不是先把笙兒調回長安去?”

“回長安?”盧太太思緒一轉,也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倒也是個辦法。”

兒子盧笙現在還在翰林院,雖說隻是庶吉士,不沾惹變法之類的事,但翰林院有幾個寒門出身的庶吉士,已經摻合進了保守派和變法派的鬥爭,為了保險起見,確實應該讓兒子避開這些紛爭。

盧仲賢就道:“那我明日就去想法安排,到時你也帶著靈姐兒和他們一同去長安住些日子,散散心。”

盧太太蹙眉:“那怎麼成?留你一個人在家,我怎能放心?”

“到時再說吧。”盧仲賢見妻子反對,也就沒有多說,打算等辦好了這事再商量,“靈姐兒這會兒在哪呢?”

盧太太忙讓人去接女兒回來,“我去看看蘭姐兒,你們父女倆說話吧。”

盧簫雖然自小就癡傻、人事不知,但一向很安靜,常常用美麗清澈的大眼睛望著人,讓看見她的人都不自覺的跟著平靜下來,所以盧家人都喜歡跟她說話。她雖無任何回應,但有了煩惱,跟她說過之後,心裡總會獲得一些安寧,似乎煩惱也能迎刃而解一般。

因此這一天盧仲賢也跟女兒說了他的糾結:“……到今日才知年少時的萬丈雄心有多空茫可笑。靈姐兒,爹爹枉為人臣,既非為民請命的好官,也不是忠於王事的良臣,爹爹隻是個明哲保身的……”

他苦笑一聲,說不下去了。他今天實在太沮喪了,那封用儘心血所寫的奏疏送上去以後,他本來覺得儘了自己為人臣子的本份,一身輕鬆,根本沒有想過後果。但今天秦相所說的話卻又十分合情合理,且都是為了他著想,於是盧仲賢隻能默默拿回了那封奏疏。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十年寒窗苦讀,終於應考交卷了,主考官卻說,你呀生不逢時,這張卷子應當十年後再交上來,現在先拿回去吧。有一種渾身力氣都白使了的感覺。

“罷了,人生在世,總是如此。好在爹爹還有我們靈姐兒這麼乖巧的女兒,還有你哥哥那樣的好兒子,嗯,還有……”盧仲賢說著話抬起頭,在目光終於與女兒的眼睛對上的時候,忽然一怔,話語就斷了。

他剛才是眼花麼,怎麼好像在女兒的目光中看到了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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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東都來信,顧相病故了。”林鈺急匆匆進了田從燾書房,不等他開口問就搶先說道。

田從燾本來正在臨摹字帖,聽到這話,筆下一頓,問:“什麼時候的事?”

林鈺回道:“兩日前。顧府已經發喪了。”

他這消息倒挺快,田從燾放下筆,先去洗了洗手,然後才說:“唔,我們還是等等朝廷邸報。”

林鈺道:“是。殿下,那新任右相的人選……”

“我看這新任右相一時半刻也不會出來。皇上想用的人,資曆還都不夠,威望更談不上,但其他人,皇上又不肯用,多半會空置一段時候。”

林鈺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讓大夥都彆輕舉妄動。”

“嗯,這個時候一動不如一靜,且看著吧。對了,蘇群真的回京了?”田從燾問。

林鈺點頭:“是,皇上剛剛下了新旨意,讓蘇群進了左軍都督府。”

田從燾訝異:“是左軍?難道皇上對宋之遠……”不應該呀,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不應該動宋之遠啊!這個少年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皇後失寵,帝後失和,估計皇上不放心宋家了吧。”林鈺分析道。

田從燾失笑:“這有什麼不放心的?皇後還是皇後,宋家總不會因為皇上另有新寵就心懷不滿,宋之遠可不是那樣的人。”真沒想到那個於氏竟然能把田從熙迷成這樣。

林鈺也跟著笑了:“沒準是太後娘娘的意思。”先帝打壓蘇家,太後不出聲,現在先帝已經去了,皇上又孝順,太後想恢複蘇家聲勢也在情理之中。

“不會。在太後眼裡,皇上必定比誰都要緊,她不會為了蘇家難為皇上的,所以,這次必定還是皇上的主意。”

看他說的篤定,林鈺雖然不知緣由,倒也相信了他的判斷。

田從燾說完話在房內來回踱了幾圈,吩咐林鈺:“你回去請舅父給宋之遠去一封信,就當是給老友寫信一般,問問近況,談些山川風物之類不著邊際的事就好。”

林鈺應了去了,田從燾又把叢康找來,讓他想辦法盯著顧名俊的幾個學生,看他們都有什麼動向,隨時來報。

安排好了這些之後,他又跟沒事人似的,除了進宮探望林貴妃,就在家裡讀書寫字,連各衛都不%e4%ba%b2自去了。就這樣在家悶了兩個月,東都那邊終於有了大動靜。

首先是皇後早產,不到九個月就生下了一個男嬰;其次是顧名俊的學生簡昭雄臨陣倒戈,投向了保守派的懷抱,還有人說上次揭發顧名俊就有他的份。另外,蘇群入左軍都督府任東都同知,而蘇翔也進了錦衣衛,就在北鎮撫司劉駿威手下。

與蘇家的東山再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宋家,就在皇後剛剛產子後,皇上因小事申斥了身在旗手衛的長興侯世子宋鼎鑫,雖沒有解了他的職銜,卻罰了他的俸。

“皇後剛剛產子,你就來這麼一手,這是做給誰看?”蘇太後也忍不住惱了,“回回在我這裡應的好好的,轉過頭去就變了樣,倒叫我不能不懷疑於氏背後搗鬼了!”

兒子有了真心喜歡的人,她樂見其成,可這不代表她能眼看著兒子因為那個女人就把正事弄的一團糟。

田從熙一看母後當真生了氣,忙在她膝邊跪下辯駁道:“母後息怒,此事當真與淑妃無關。實在是宋鼎鑫不懂規矩,跟錦衣衛那邊起了爭執,彆人顧慮他是國舅,不敢多說,兒子卻不能不開口。”

蘇太後哼了一聲:“那你也不必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就訓斥他!熙兒,你現在是皇帝,一言一行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有無數人在心裡揣摩你的深意,你以為你是為了舅兄好,訓斥他幾句,彆人卻要以為你是對皇後不滿,所以給宋家臉色看了!”

“此事跟皇後無關。”田從熙解釋道。

蘇太後歎息一聲:“我自然是希望跟皇後無關。熙兒,不管你心裡喜不喜歡皇後,她都是先帝為你千挑萬選的妻子。咱們母子倆關起門來說句良心話,皇後可有什麼過錯?”她直視著地上的兒子,肯定的說,“她沒有。不但沒有,她還為你生下了長子。熙兒,你若真是因於氏就冷待皇後,心寒的可不隻宋家一家。”

田從熙現在也知道是自己理虧,當初他一時怒火上頭,跑去皇後宮裡發了一通火,過後就想明白了,宮中一應用度都是按例發放,絕沒有隨意領取的道理,在此事上,皇後確實沒有過錯。

所以這次他老老實實跟太後認了錯,轉頭回去又把宋之遠叫進宮來,將自己對宋鼎鑫的一番“苦心”好好跟嶽父講了,“……朕以後還有重擔要給他擔,對他的期望也就深了一些,一時求全責備,也沒注意場合,讓人傳了閒話,實非朕本意。”

“陛下言重了,此事本就是犬子之過,陛下教訓的句句在理,臣也訓斥過他了,他說一定牢記陛下的教誨,請您放心。”宋之遠恭恭敬敬的回道。

田從熙對謙遜謹慎的宋之遠印象還是不錯的,當下就道:“知道您是嚴父,不過鼎鑫已經很優秀了,您也不要對他太嚴厲。對了,皇後剛剛生產,夫人還沒進宮看過吧?明日朕派人去府上接人,請夫人也來看看皇後和小皇子。”

宋之遠忙跪下謝恩,田從熙%e4%ba%b2手過去扶起來,還留他用了晚膳,才放他出宮。

第二天他派心腹太監出宮去把長興侯夫人接入宮中,送去了長生殿,還傳話給皇後,準她留宋夫人用午膳。這一套程序辦完,田從熙深覺自己已充分表達了對臣子的禮遇,就此把宋家的事放下,傍晚直接去了於淑妃宮中,甚至都沒到皇後宮中看一眼。

皇後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也沒能等來皇上,失落之餘,隻能看著小皇子安慰自己:好歹還有他,皇上不來看我,也總會來看他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誰料好容易熬到月子坐完,宮中設宴給小皇子擺滿月酒之時,於淑妃卻忽然乾嘔,太醫來到直接查出了喜脈。皇上喜不自勝,根本顧不上她和小皇子,徑自陪著於淑妃回了她的寢殿,再也沒有回到席上來。

☆、第128章 物是人非

新帝改元淳化的這一年過的紛紛擾擾,變法之事直到年底也還是進行的磕磕絆絆,隻有山西一省全部完成了土地清丈,於是李環理所當然成為了最大功臣。

田從熙直接給他升了都禦使,依舊巡撫山西,同時把幾省拖延不辦的巡撫都免了職。

田從燾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精心準備了一份名單給到林郅,讓他送到了宋之遠手中。

如果說之前宋之遠還能對皇後的失寵不動如山、淡定以對,那麼在於淑妃也有了身孕的現在,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據說自於淑妃查出有孕以來,皇上再也未曾踏足過長生殿,彆說是皇後,連皇長子,他都沒去看過。

“巡撫可是封疆大吏,宋之遠能說上話麼?”郝羅博心存疑慮。

田從燾道:“那就看他的本事了,我們能做的,也不過就是牽線搭橋。”他一邊答話一邊提筆臨帖。

最近他習慣了用練字沉澱心緒,郝羅博也習慣在他練字的時候碎碎念一些事情,“殿下,聽說盧笙遷到長安翰林院了,等他回來,要不要我去探探他的口風?”

“沒這個必要,陳,盧大奶奶不是偶有信來?”

郝羅博想了想:“您的意思是,陳表妹的信代表了盧家的態度?”

田從燾道:“她畢竟是盧家的媳婦,跟你這個拐彎的表姐夫通信,要不是盧家允許,怎麼可能?”

郝羅博下意識答:“不過她的信多是叢大夫轉給我的。”

田從燾一笑:“那等她來了,你不妨問問她。至於盧笙那邊,你還是不要多說了,隻與從前一般往來就是。盧仲賢不是那種見風使舵的人,而且他把盧笙送回長安,就是不想攪入紛爭,又怎麼會上我們的船呢?”

“我倒不是想讓他們上我們的船,隻是好歹也叫他們心裡有您呢!”

原來是想刷好感度,田從燾把手上的字一筆一劃寫完,才抬頭耐心道:“那也不必。我們隻做我們該做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