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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與子歸 卿妃 4349 字 2個月前

佩刀的就隻有官了。不可對蕭匡言明,又帶著兩個大內高手,該來的終歸來了麼。

第二章 宜春香質(下)

春光無限好,隨園裡著著一層淺淡春色。靜靜走到書房外,餘秭歸撩開側間的門簾,徑直走到通門邊坐下。她撥開竹簾一角,隻見上官意麵對側間,坐姿隨意帶點狂態,他微地勾%e5%94%87,狹長眼眸淡淡一瞟,譏誚目光一點不漏地落在對麵。

“哦?季大人是念及舊情,才暫且放過助紂為虐、攪亂朝綱、謀害先帝、意圖傾覆大魏河山的區區在下——我的?”這聲完全聽不出半分懼意,甚至可以說是輕鬆諷笑。

聞言,對坐那人冷冷一哼:“上官意,你又何必讓本官道明,若不是看在與阿匡的情分上,本官早就讓應天府尹鎖了你。”

見他發間雖有銀絲,可聽聲又非蒼老,好奇那人的長相,餘秭歸不由將簾子掀大了些,剛探頭就對上一雙黑瞳。

目光始終凝著她,上官意戲謔一聲:“情分?季大人為官向來公正不阿,該心狠時就算是恩師也絕不手軟,又何必為了這點情分壞了大人的名聲,不如現在就鎖了在下吧。”走到那人身側,上官意兩手一攤,看似配合,袖袍卻十分精準地擋住她的打量。

可惜,差一點點就能看到了,她沉痛扼腕,就聽那人怒道:“上官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若上官偏想吃這罰酒呢。”

“你!”那人拍案而起,眼看就要露出廬山真麵目,餘秭歸興奮睜眸,卻見上官意適時偏身,剛好遮住那人的臉龐。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她瞪,他回瞪,直將她瞪回簾裡,上官才抹過身,露出那人的真容。

隔著簾,餘秭歸隱隱看了個大概。麵相清矍,有點顯老,也不是什麼曠世美男啊,怎麼子愚防賊似的防她。餘秭歸正疑著,就見季君則不經意地瞥來,眸間精明,像在時時算計,看得她不由警惕,原來子愚防的不是她啊。好一雙上位者的眼睛,她微地警醒,向後挪了挪身。

掃過無人的空簾,季君則斂起眼中的陰冷,複又三月春光,他抬起頭,誠摯道:“上官兄,不提你我恩怨,單看這份浩蕩皇恩,你也該知恩圖報才是。”

“知恩圖報?”上官輕笑一聲,睨向他:“有求於人還偏假作施恩?季大人你想玩仙人跳,也要看看對象啊。當日我既能離開京城,就算準了會有今天。”俊眉輕揚,他傾身靠近,“怎樣大人,差點被人乾掉,非但不能報複,還要向仇人低頭。這滋味,如何?”

季君則撫案的手隱隱發白,上官意瞟他一眼,嘴角隱約勾起笑來:“新皇登基必大赦天下,逢災的省份免稅免糧,重賦江南減稅減負,輔臣大人這大筆一揮雖得了民心,可也要量力而行,國庫裡還剩多少銀錢,五百萬還是六百萬?可就算頂了天,也斷撐不過三月。”

季君則麵上一顫,卻還能忍。

“四川和關外的軍餉都是賒的,今年的春耕又要整治大片澇田,再加上——”上官俊眉一軒,朱%e5%94%87一挑,“聖德年間的錢製問題。”

這一句讓季君則炸了毛。

上官意瞳眸一瞟,綻出詭異的笑:“怎麼,大人以為還能瞞住麼,隨便找出兩枚聖德年間和前代所造的銅錢,比一下就知道了。”

簾後,餘秭歸將荷包裡的散錢分作兩邊,乍看去都是孔方,可細細看來一邊要比另一邊粗糙許多。拿起成色略差的一枚,她對著光眯眼看去,錢麵上四個模糊造印——聖德通寶。

“銅錢以銅鉛混製,銅越多則質越精,反之則越次。大魏祖製,鑄錢以銅鉛對半,元寧年間就算老皇帝再昏庸,也不敢動亂的錢製,沒想到在聖德年間打破了。銅三鉛七,哼,官家以錢換錢,用銅三換銅五,回爐再造,隻要倒手兩次次便可賺取一倍。可天下沒有一家的買賣,既然官家能以錢換錢,那商戶為何不一方炮製?”

聞言她放下手中的銅錢,透簾再看,隻見淡淡春光灑下,落入季君則瞪大的眼。

上官輕笑:“輔臣大人訝什麼,商人重利、官吏貪錢這是自古的道理,皇帝鑄錢底下人能得什麼,就算貪點又能多少,不如彼此互利。商人融銅五而造私錢,以私錢繳稅賦,隻要稅官睜隻眼閉隻眼,便可省下近半銀錢。如今連街頭小販都知道寧收一錢銀,不要百文錢,大魏錢製崩壞,這已是商戶間公開的秘密。”

怪不得,今日那魚販情願賤價,也不願單賣她一條魚,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隻聽簾內切齒道:“上官意,你說這些不怕本官查上官家的稅錢麼!”

嘴角一彎,上官帶抹冷意地笑著:“我既然敢說還怕你查麼,季君則,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

“如今大魏都揭不開鍋了,就算你知道商戶黑吃黑,又能做什麼?難道再抄幾家巨富?”

季君則攢眉不語。

“其實,錢製不過是冰山一角,大魏缺銀啊。錢不值錢,便越顯銀貴,大魏銀礦本就匱乏,加上近年商家怕朝廷再弄出個什麼通寶,富戶間流行儲銀,市麵上可流通的白銀便愈加緊張。若上官猜的不錯,此次輔臣大人放下朝中事物,不遠萬裡來到金陵,是來向上官家借銀,可對?”

聞言,季君則眉尖難以抑製地一顫,就是不答。

上官意倒也不急,他隨意拿了本書,捧卷就讀。適時春風幾許,拂動他額間黑發,明媚春色落了一地,更顯俊容清雅。

這才是曠世美男吧,她微地迷惑了,再偷覷,卻被他瞥眼逮個正著。黑瞳亮得可疑,微揚的%e5%94%87角難掩得意。哼,得意什麼,她不過是看了一眼,錯把妖孽當天仙罷了。

她很有誌氣地轉眸,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手中的書冊。掃過,再回來。

她呆住了。

這書她明明藏好的,怎麼到了他手上,浪蕩子和病秀才,個中曲折真是……非常人所能觀瞻。

轉身背對簾子,她一時氣短,可惡的病秀才,看她狂放浪蕩子,哼哼,她明的不行還能偷想麼。看她猛虎下山,看她猴子偷桃,秀才啊秀才還不求饒!

她正在心中暗自逞凶,就見側間的門外有道人影。她驟地凝神,屏住呼吸走到門邊,出其不意地撩起簾子。

大眼對大眼,蕭匡的臉上有些尷尬,可目光還是不自覺地流連門裡,他一瞬不瞬地凝著竹簾,眼中是和煦春風也化不開的鬱色。林伯終究攔不住他啊,誰又能攔住?餘秭歸暗自歎息,閃過身,讓他進去。

一室悄然,不同於書房爭鋒相對的寂靜,側間裡靜得哀傷,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喜歡能一個人露出如此痛色。既然春已暮,又何必苦苦留春住,這種痛她不懂,可從鸞說這是因為先喜歡的人便輸了,不僅輸還是絕無翻身機會的一敗塗地,所以感情上要做莊家。

“不能起義麼?”當時她一問就問倒了阿鸞。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與其暗自心傷,不如起義吧!

想到這,餘秭歸不由熱血上頭,她一掀簾角,正對與上官的黑眸。

默契啊,陳勝兄!她吳廣真是小小感動了,將簾角掀得更開,露出一邊癡癡凝望的蕭匡。

見狀上官微地挑眉,她亦挑眉,正是電光火石,四目相接,他眼角抽抽,終於難以抑製地瞥過眼。不必如此感動吧,心有靈犀一點通,這隻是起義兄弟的小小對眼啊,看她多有大將風度。

將竹簾細細理好,她坐到一邊,眼觀鼻鼻觀心。不一會,終於有人憋不住了。

“上官意,你贏了。”這聲十分不甘,甚至有些咬牙切齒。“本官奉新皇旨意,特來向金陵上官家借銀。”

矮榻上,某人輕輕翻過一頁書,看得是津津有味,好似充耳不聞。

季君則怒道:“上官意,還不接旨!”

黑瞳從紙上淡淡瞟開,上官意徐徐坐起,理順睡皺春衫。“不借。”

“你想抗旨?”

上官意合起書,意態懶散地瞟他一眼:“輔臣大人大可讓順天府尹來抄上官家,這樣天下富戶便能看清銀子還是藏起來的好啊。”

一針見血,正戳到季君則的痛腳。見他怒極攻心,麵色鐵青,上官意不由心情大好。“要上官家借銀,也不是不可能。”

季君則猛地抬眼。

上官踱步到簾邊,袍角剛好遮住簾後的蕭匡,然後道:“求人麼總要付出點代價,若輔臣大人對我磕三個響頭~”

“舅……”不等蕭匡出聲,餘秭歸便點住他周身%e7%a9%b4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可能。”季君則斷然拒絕。

像在他的意料中,上官意輕輕一笑:“那可難辦了。”話雖如此,語中卻無半點苦惱之意,他看眼竹簾,目光似能滲進簾裡。“方才大人說與阿匡情意深厚?”

他彆有意味地沉%e5%90%9f,季君則聽了,臉上浮起痛色:“是我對不起阿匡。”

“隻是愧疚?”

見上官的臉色有點冷,季君則加重了眼中的曖昧,雖未答可猶豫的麵色足讓蕭匡欣喜,他眼波微微顫著,那般的小心翼翼,像稍不留意這點歡喜便會溢出來似的。看得餘秭歸微地心酸,不敢瞧他。

“那這點代價對大人來說也不算什麼了。”上官意開懷撫掌,“上官向來護短,隻要大人與我成為%e4%ba%b2戚,萬事皆可。”

%e4%ba%b2戚?季君則傻眼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上官雖不屑酸儒道學,卻也明白大人置身****,不能留人口%e8%88%8c。改天自家人關門辦個酒,大人和阿匡就算禮成了,如此甚好!”

上官意兀自說著,就聽一聲碎瓷,青花筆洗裂了一地。

“士可殺不可辱!”季君則%e8%83%b8口劇烈起伏著。

“辱?”上官眯起眼,“方才讓你跪下,你尚且說不出個‘辱’字,與阿匡一起卻是辱了?”

“大丈夫豈能為人男妻!”季君則怒道。

上官意步步緊逼:“原來大人在糾結這個,誰夫誰妻是你們之間的事,若阿匡願意為妻,我也不會攔著。”

“癡心妄想!”季君則受辱似的低吼。

蕭匡閉上眼,滿心歡喜同那天青色的筆洗一起碎掉。

周遭靜靜,隻聽季君則怒極的喘熄,他手撐桌案,雙眸如劍刺向上官。

俊美的臉皮帶點陰冷,上官意徐徐抬眸:“與上官家結%e4%ba%b2,和蕭匡絕義,選一個,我就借銀。”

他一怔,隻有片刻。“絕義。”

見季君則眼中還有算計,上官看向竹簾。“你呢?”

“亦同。”竹簾打起,蕭匡雙目堅定。

“阿匡……怎麼會,你不是還沒回麼?”季君則訝到失態。

蕭匡眼不看他,向上官意重重跪下。“往日是外甥無知,連累了舅舅,還請舅舅恕罪。”

上官意欣慰笑開。“醒了就好。”

蕭匡鄭重叩首,站起身,大步而去。望著那道身影,季君則有些悵然,待收回視線,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