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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與娘生死永隔,但在心底裡還是些微慶幸過,至少我還有爹,雖然很少相見,至少他在那裡。

殊不知,我所慶幸的,是早就沒有了的東西。

景熠聞言握了我的手,沒再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章 此情已無言(一)

叫蔡安守好了門,我拆開景熠手臂上的傷處,給他換了藥,重新包紮。

傷口不大,看在眼裡依舊讓我氣短,低頭看著,我囁嚅道:“記得叫太醫幫你處理,反正全天下都知道是我傷了你,也不在乎叫人瞧了去。”

“知道是一回事,真叫人瞧了去——”見我手上一僵,他頓一頓才道,“我的臉麵往哪裡放?”

忍不住笑一下,很快又收了,心裡想著,旁人一定料不到,政元殿裡嚴肅到嚇人的景熠也會來花心思逗一個女子開心。

見我不語,他又道:“沈霖已經在路上,再幾日就回來了。”

“哦,”我心裡一動,小心開口,“那——我等他回來。”

如此拙劣的拖延借口,景熠聽了隻是淡淡的彎了嘴角,點頭:“好。”

停一下他道:“彆回去坤儀宮了,這兩天就待在我身邊吧。”

我眨眨眼,幾乎要掉下淚來。

坤儀宮當天就被封了,任何人不得進出,景熠不讓我把水陌帶過來,隻說屆時會保她平安。

我沒有堅持,一個宮女,想來不會有人與她為難,如果我要消失掉,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於是我便留在了乾陽宮,景熠有空的時候我在一邊陪他,有時說說話,有時不說,隻是看著,仿佛又回到了早些年在傾城習武的日子,我會花大筆的時間盯著他看,不同的是,除了側麵,我終於可以大膽的站在他眼前。

到他忙的時候,我就隱在暗處,無論白天黑夜,我總有辦法讓自己藏得好,內禁衛都躲得過去,更彆說隻是那些內監和大臣,景熠還是不夠放心,到底把郭兆麟傅鴻雁那些人轟了個遠遠的。

七月二十一,我在乾陽宮的第二天。

不過一天,我見到了比之前那些年加起來都多的朝廷官員,一些閣臣和尚書侍郎之類,許多都是隻聽過名字不認得人,這回倒是看了個齊全。

我也看到,原來景熠忙碌起來,是那個樣子。

好容易那些大臣都走了,也到了晚膳的時辰,傳了膳,和景熠一起吃,正說起他每餐的膳食便是再多幾個人來吃也足夠的時候,蔡安在門外報稱都察院左右都禦使求見。

莫說景熠,連我聽了都是一愣。

都察院都禦使是正二品的官職,說起來地位很高,卻多年來受製於內閣,並無甚建樹,如今會是什麼事惹得他們撿了這等時辰求見,還是左右兩位都禦使一齊前來。

沒有時間給我去想那些朝廷事,不等景熠有所反應,知道他一定會宣見,於是起身避入側殿。

我並無意去聽那些枯燥無趣的朝政奏報,白天裡每次有官員覲見,每每都要耽擱上好一會兒,側殿有門有窗,我避進去了都是自行離開,待見人走了再回來。

然而這一次,不記得是出於什麼考量,我偏偏沒有走。

大概是遞了折子,兩個都禦使的口頭奏報不多,卻簡單驚人。

有密報稱%e4%ba%b2征期間容成耀意欲謀反,奏請徹查。

那兩人告退以後,我慢慢走出去,不出所料的看到景熠一臉凝重。

靠近他,我輕聲問:“還是不能查麼?”

容成耀謀反的事哪裡需要密報,更不需要徹查,要是能查早就查了,錯過了最初那人贓俱獲的機會,再查又能查出什麼,就連顧綿綿替宮懷鳴交上來的證據,景熠都沒敢妄動。

景熠搖頭,掃一眼那案上:“恐怕不查都不行了。”

我看過去,當即沒了話。

能讓都察院左右都禦使一齊出馬的,除了事出重大,也是牽涉甚巨,他們送來的,不是一份奏折,而是八份,不必看也知道字字要命,件件彈劾,景熠想壓也壓不下。

“如此大手筆,”景熠眉頭緊鎖,目光深沉,“不像是容成耀的作風。”

我是到了第二日才明白景熠這句話的含義。

這一整日,全是各色人等進出政元殿,我甚至都沒有機會與景熠說上一句話。

但是我到底是看懂了。

密報容成耀謀反的,便是容成家自己。

景熠已經圈禁了容成府多日,儘管尚無罪名,但不出意外的話,容成家確定失去的會是兵權和後位,許連朝中勢力也會被剝去不少。按照景熠的計劃,先冊封那婭,再廢掉我的後位,這樣一來,後宮裡有貴淑二妃,貴妃資曆深遠,那婭身份高貴,便是貴妃為後的機會大一些,一時半刻的也不會成真,這對景熠來說,就是很好的重新製衡的機會。

而對於容成家,雖然元氣大傷,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結果,若是容成耀,大概會暫且忍下以圖後事,所以景熠說如此手筆不像是一向謹慎的容成耀所出,如果我猜得不錯,隻有祖父容成騫有這個手腕和膽識。

這是一步深諳朝政人心的險棋。

坤儀宮被封,景棠也被扣在宮中,容成家的兩大籌碼都搖搖欲墜,一旦謀反嫌疑公之於眾,薛家一定以為這是個可以一舉消滅容成一係的機會,紛紛附和自不必說,這一日政元殿的人流如潮便大半來自薛家黨羽。

可是這時候為難的會是景熠,謀反的罪名太大了,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必然會牽扯到容成一係其他人身上,不光是派係內,連略有勾聯的官員都會人人自危,放眼望去,朝內除去薛家核心人物,又能有幾個與容成耀真正劃得清界限的。

人多勢眾的容成派係為了保住自己,必然要拚了命保住容成耀,能佐證擔保的不會吝惜,不能的也絕不會鬆口說容成耀半點錯處,這樣一來就不是容成耀一個人在麵對景熠,而是大半個朝廷在與景熠對抗。

此外,在容成和薛家兩邊相爭的關鍵時刻,如果以這樣一個一邊倒的罪名處置了容成耀,那就證明薛家獲勝了,必然造成薛家一家獨大的局麵,未來時日,早晚是下一個容成之禍,這是景熠無法接受的結果,所以他必須保住容成耀,可是讓他花力氣去保容成耀,他又怎麼能甘願。

這日傍晚,當我聽到景熠吩咐,容成耀一案交由大理寺查審回報時,知道他到底是在這步險棋交鋒中落了下風。

側殿中我起身,無聲無息的出了乾陽宮。

太後出現得比我預料的要早,翌日清晨,景熠還沒有從前頭下朝回來,我就被太後和貴妃帶人堵在了政元殿裡。

看看她們身後一群侍衛的來勢洶洶,我淡淡的收回眼睛,默然無聲。

還是太後先開了口,哼的一聲:“皇後了不得啊!”

我彎一下嘴角:“太後言重了。”

剛進宮時,我還守著皇後的身份或真或假的叫過幾聲母後,自景熠%e4%ba%b2征遇險,我到壽延宮走了那一趟,便再沒了那稱謂。

太後顯然沒有與我繞圈子的打算:“不必裝作有恃無恐,皇上能護你一時——”

頓一頓,她目光一凜,略略仰頭:“也就是一時罷了!”

我見狀垂了眼,殊不知她越%e8%83%b8有成竹,才越合我的意。

看來寧妃到底是明白的。

昨晚,當我出現在寧妃麵前時,她並沒有太多意外,隻是淡道:“你果然還在宮裡。”

我笑笑,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你不會想說,皇上早知道我會拿得出這些。”

她低頭略看了幾眼,變了臉色:“這——”

“不管他知不知道,”輕輕彆開眼,我隨手指了指,“你可以拿去給他,也可以送去更好的地方。”

她眯了眼睛,停一下才開口:“你是什麼意思?”

“你懂我什麼意思,”我轉身,“也知道去哪找我。”

“等等!”少頃聽到她追了幾步上來,在我身後問,“你當真……一旦如此,你要怎麼%e8%84%b1身?”

“你一直藏得很好,卻還要更好一點,”我沒有回頭,答非所問,“記得,如果你要愛他,不要說出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會兒明白我料得不假,寧妃明知會惹惱景熠,依舊是做了。

我的垂眼淺笑在太後眼裡是公然的挑釁,很快聽到她沉聲:“皇後隨哀家走一趟!”

看著一圈人圍上來,我知道沒有走一趟那麼簡單,卻也沒有抗拒,甚至沒有試圖言語拖延,太後敢到乾陽宮來抓人,便是有備而來,選了這個時辰這個地點,也是算準我絕不敢鬨,並且即使有人去給景熠報信兒,也是隻能朝堂外候著,誰都沒膽子在早朝的時候公然闖到大殿上去。

然而邁步要走的時候,我還是看到了景熠,那個匆忙間依舊一襲明黃的身影,讓我不禁一時怔忡。

在這一刻,我不得不猜想,難道他早料到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章 此情已無言(二)

“現在這乾陽宮隨便什麼人都能闖進來了麼?”

掃一眼我周圍的那些侍衛,景熠現了沉怒,話朝著跟進來的郭兆麟冷冷丟過去。

郭兆麟明白得很,也不分辯,忙著躬身告罪。

景熠的不悅明著是對旁人,實際想給誰看自不必說,貴妃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敢湊上去給景熠添火,還是太後穩穩轉身,既不發作,也未見驚訝,隻淡笑著:“皇上今兒個這麼早下朝?”

景熠略一低頭,以問代答:“母後怎麼來了?”

“哀家來,”太後神色一凜,“自然是有事。”

“母後的事——需要到政元殿來辦?”

“不需要,”麵對景熠毫無溫度的反問,太後略顯慍然,“隻是宗%e4%ba%b2府有些事要叫皇後去問一問。”

景熠略皺了眉:“傳召皇後,何以勞動母後%e4%ba%b2自前來?”

“哀家不是唯恐皇後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所以特地來瞧一瞧,”太後收了所有表情,“幾位老王爺已經進宮,皇上還是不要回護的好。”

聽到這我心裡不由一頓,景熠卻不見意外,道:“兒臣不敢,隻是睿老王爺今日到京,兒臣急著召皇後過來商議宮宴事宜,宗%e4%ba%b2府那邊,還請母後代為推延一二時日的好。”

停一停,景熠補了句:“今晚宮宴,請幾位叔伯出席,兒臣自當領皇後一齊當麵請罪。”

太後聽了當即就是一愣:“老睿王回京了?”

“是,”景熠點頭,“這幾日政務繁忙,不及向母後回稟,是兒臣的不是。”

太後目光閃爍一下,盯著景熠半晌不語,後才轉身離去。

打發了在場的人,景熠不發一言的往政元殿裡走,我也顧不上彆的,追上去拉住他:“景熠!”

他低頭停頓一下,回頭:“言言,你現在馬上出宮。”

我怔住,一時無言。

十三年前,是老睿王作為關鍵人物力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