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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離開京城,唐桀等了我三日,隻為把這個給我。

手心裡一片汗涔,一個小小的瓷瓶,緊了怕它碎掉,鬆了,又怕握不住它。

就如曾經從麵前一閃即逝的幸福,就如腹中那個即將被我%e4%ba%b2手扼殺的孩子。

坤儀宮門口,我被幾個緇衣侍衛攔下來。

並非內禁衛,看著他們恭敬中帶著謹慎,我猜得到緣由,道:“說吧。”

“皇後娘娘,”稱謂還是有,卻無相應禮數,“太後傳娘娘往壽延宮去一趟。”

“嗯,”我點頭,“知道了。”

見他們沒有讓路的意思,我補了一句:“本宮換了衣裳就過去。”

說著我便要繞過他們,卻仍然被攔住,我皺眉:“太後的旨意倒是傳召還是押送?”

其中一人垂首:“太後請娘娘即刻前往。”

愣一下,厭煩頓起,我沉了聲音:“我要是不去呢?”

我傷了景熠的事早被傳的沸沸揚揚,想來不少人知道我手下有些底子,不然也不會是由幾個帶刀侍衛來傳懿旨。

雖然這幾個侍衛,實在不足被我放在眼裡。

見我放棄那個虛偽的自稱,幾人也是頓時緊張起來,互相看一眼,絲毫不敢鬆開握住刀柄的手,少頃還是方才那個說話的人道:“回娘娘,太後隻是傳娘娘說話,並無它意。”

“並且,”那人頓一下,並不抬頭,“長公主已經在那邊喝茶閒敘了。”

眼睛驟然眯起來,景棠的%e7%a9%b4道還沒到自解的時候,她怎麼可能在太後那,如果是真的,那太後現在叫我去是什麼意思?

把手攥得更緊,手中的瓷瓶堅硬滑膩,時刻提示著我不可輕舉妄動。

去,還是不去。

可以確定的是,一旦我翻了臉,這些人才不會管我是不是皇後,但太後的態度擺出來,我能不能無所顧忌的破釜沉舟,我還沒有想清楚。

正僵持著,身後有動靜傳來,轉身一看,是寧妃。

“皇後娘娘——”她穩穩的向我施禮。

我輕輕點頭,並未出聲。

“娘娘,”寧妃看都沒看我身邊的那幾個侍衛,徑直衝著我道,“皇上在乾陽宮,召娘娘這就過去呢。”

怔一下,我隨口“啊”了一聲,一時想不明白為何景熠也來傳我。

寧妃見狀帶笑道:“皇上說是有後宮事宜要交待,還傳了貴妃娘娘和臣妾,剛好臣妾路過這邊,也就逾越著代為傳旨了,還望娘娘恕罪。”

我略略會意,也不再理會身後的人,點頭道:“那便走吧。”

說到底是景熠在宮裡更做得主一些,我和寧妃公然離開,那幾個侍衛也再沒什麼話。

拐過一個彎,我轉頭:“是皇上叫你來的?”

寧妃還是方才那個半真半假的笑容,反問:“娘娘希望是麼?”

我頓一下,倒是了悟,輕笑著搖頭:“沒事了,你回吧。”

不想她很快跟了一句:“誰說沒事了?”

“哦?”我挑眉。

“我以前不知道你進宮是為了什麼,後來好像看懂了,可是現在,”她的話略略變了味道,“又不明白了。”

我靜默一下,問:“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既然已經出宮,為什麼又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九章 回首天地黯(四)

沒有叫我娘娘,也沒有自稱臣妾,寧妃的話說得毫不客氣。

然而讓我意外的,卻並非她的語氣。

“他——”少頃我抬眼,“希望我離開麼?”

“希望不希望,你自己看不清楚狀況?”寧妃盯著我,忽然失了冷靜,“他等了多少年才有這樣一個機會,多少隱忍,多少計算,現在卻要一朝成空,你是看不到還是故意不看?”

“一朝成空——”我喃喃的,對這個形容格外熟悉。

“這些年,晉誰寵誰,殺誰赦誰,從情緒言語,到子嗣布局,他拿捏得有多精細,穩穩的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可是自從你出現,一切都變了樣。”

“他那麼孤傲無情的一個人,為了一個你,在這成就大業的關鍵時刻,卻既要向容成家妥協,又要對薛家讓步,殊不知這一步讓出去,還要多少年才能回緩,”看得出她刻意壓抑了情感,看著我,“如果你有心,就不要逼他把什麼話都說出來,因為他極有可能說不出來,說不出來,就隻能去做更多退讓,你讓他一個帝王,如何麵對祖宗基業?”

說著她又兀自笑了笑:“算了,若是你有心,也不會那麼不顧場麵的傷他,那麼為難他。”

我沉默著,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是我付出比較多,不想忽然有人來指責我時,我竟是辯駁不出什麼,雖然我很想在這個女子麵前,解釋一些什麼。

“既然你知道得這麼多,”到底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句,我隻是問,“那麼當初接近我,所謂互惠相攜,也是他叫你做的吧?”

她聞言沒有否認,隻是彆開眼,停了一會兒,歎一口氣:“對不住,我不該說這些的。”

不等我說什麼,她又跟著:“皇上的確有傳召,卻是隻召了皇後一人,娘娘快些過去吧。”

說罷她規矩一禮,告退離去。

一路無言,我獨自去了乾陽宮。

短短幾日,從大牢裡的顧綿綿到火海中的傾城,從並不怨念的唐桀闌珊到恨意濃重的爹,還有一個失卻冷靜的寧妃,太多的訊息迎麵堆積,讓素來清醒理智的我有些混亂糊塗,我沒有時間去想景熠為什麼昨夜沒有回來,想景棠怎麼會在壽延宮,想太後叫我去的目的以及寧妃說的那些妥協和讓步是什麼。

我隻是在蔡安領著我邁進政元殿,看到景熠的刹那,想明白了一件事。

昨天他陪了我一整天,以那樣一個美好的模樣,其實就是在與我道彆了。

他當真,是希望我離開的。

“言言,”景熠從案前起身走過來,“沒事吧?”

我看著他,很快綻開笑容:“你都派人去救我了,還能有什麼事?”

“還是——”我湊過去,故作不解,“你是在問那幾個侍衛?”

景熠笑了,伸手攬了我的腰:“言言,昨夜——”

不等他說出來,我踮起腳,抬頭在他%e5%94%87上%e5%90%bb了一下,然後窩進他懷裡抱了他的腰。

我抱得很緊,感覺得到他身上顫了一下,也將我摟起來,同時帶著詢問:“言言?”

“景熠,”我在他懷裡悶聲,“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

“自蘭貴嬪之後,近一年來宮裡再沒有誰有身孕,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從情緒言語,到子嗣布局,他拿捏得有多精細,穩穩的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寧妃的這句話一直縈繞在我腦中,確切的說,是子嗣兩個字,纏繞著我,揮之不去。

這一年來,沒有誰在侍寢之後被下賜過避孕藥汁,也再沒有過沈霖那藥香的跡象,後宮裡這麼多妃嬪,人人皆不是省油的燈,我不曾阻攔,貴妃也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分精力對付旁人,怎麼可能在前麵那些激烈爭鬥的年代都時常有人受孕,這一年來卻如此安靜了。

對著當初的蘭貴嬪曾經並不為之所動的我,現在忽然有了感同身受的急切,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景熠沒有沉默的太久,他的手摩挲著我的背,仿佛安撫,仿佛抱歉。

他曾經在我試圖避孕的時候那樣深刻明確的對我說,那些女人全都可以被犧牲,你不可以。

現在我這樣問出口,他當然明白我在問什麼,隻可惜,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到真正的原因。

“是做了一些防範,”似乎怕我誤會一般,他很快補充道,“在我自己身上。”

我無聲微笑,怪不得他從不擔心我有孕,原來我的身孕,真的隻是一個意外。

如此說來,我倒要感謝那一味噬情。

“言言……”見我不吭聲,他有點急的想要把我拉起來。

我卻不肯撒手:“沒什麼,我懂。”◣思◣兔◣在◣線◣閱◣讀◣

“景熠,讓我抱一會兒吧,”緩緩的掉了淚,我低著頭,“我要離開了,我舍不得。”

景熠的身體突然變得靜止,隻是靜止,既沒有驚詫僵硬,也沒有將我摟得更緊一些。

失望一點點的湧上來,恨自己的敏[gǎn]。

眼前逐漸清晰,隔著他的手臂,我看到那案上有好幾份聖旨,最正式的那一種。

我看著,許久低聲問:“是什麼罪名?”

景熠轉身,拉著我走過去,就在他伸手去拿那聖旨的刹那,我突然畏懼的停住了腳步。

“算了,”我拽住他的胳膊,“隨便什麼吧。”

他怔一怔,少頃道:“那婭會被冊為淑妃,在那之前。”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我說起後宮冊封,個中意圖並不難猜。

儘快給了那婭名份,雖說一時並派不上用場,至少可以提前扶一個四妃上來,功勞不會被薛家占去,一個番邦公主入主高位,還能分去那邊不少心思。

景熠到底還是用了他最擅長的方式,不知道以後這宮裡再沒有一個我,他會不會覺得更自在些,不必縛手縛腳。

沒有問,我隻是點頭:“嗯。”

一會兒,我聽到他說:“言言,並不需要太久。”

我仰起頭:“那是多久?”

他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淡笑著:“我會去找你。”

停頓片刻,我知道自己又糊塗了。

昨夜他說,言言,我會和你在一起,今天他告訴我,言言,並不需要太久。

太久是多久,何必問。

於是我隻是輕輕笑著,用了昨夜同樣的表情,說,好。

他亦微笑著,那模樣依舊傾世耀眼,儘管我知道這種傾世耀眼從來都不屬於我一個人。

不要在意,在意不起。

“公主在太後那。”一會兒,我似作無意的提起。

“我知道,我會去——”

“不要,”我忙打斷他,後又咬了%e5%94%87,“就讓公主留在宮裡吧,她已經夠不容易,既然掙紮無望,就彆讓她再被扯進來了。”

薛家存的罪證大多在我身上,容成家的希望則更多在景棠,既然爹到底無心於她,何必讓她繼續被整個容成家利用,平白站在景熠的對麵。

太後扣了景棠,並奈何不了她什麼,不過是要等我和景熠的反應,而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然決定放棄,就實在不願意景熠再與薛家讓步什麼。

“言言,”沉默一會兒,景熠開口,“關於你爹——”

“你會要他的命麼?”我抬眼。

他愣一愣,少頃道:“無論如何,他是駙馬,是我的姑丈。”

“那就行了,”我很快道,“他做錯的,有些我能替他還,有些我還不了,隻好他自己承擔。”

垂了眼:“如果你疼我,彆再讓我知道更多。”

多年以前,景熠一日內失去爹娘,儘管我也在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