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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全是驚歎讚美之聲。

我一言不發,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知道在這冗長累贅背後的是一襲從頸下延至腳邊的飛舞金鳳,這大紅明黃的顏色圖案便是我一直以來渴望的那個身份,終於被套在身上的時候,我的手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

領聖旨,接金冊金印,聽父母教誨,每一項都有專人領著,按著既定的時辰規矩一絲不苟,我任由周圍的人擺弄著,時而進出,時而跪拜。心裡偶爾會想,虧得是我,若是一般的嬌弱女子,要靠什麼樣的毅力來扛過這一整天的禮儀,就算扛過去了,到麵對皇帝的時候,又是不是還能笑得出來。

終於到了啟程的時刻,我半低著頭踏上早已被欽天監按照吉福方位擺放在內院的皇後禮輿,緩緩坐下,碩大的金輅轎輦內隻有我一個人,帷幔落下,升輿啟駕的瞬間,我的眼神穩穩的半垂,既沒有去看同樣沉穩的景棠,也沒有朝憂慮不安的爹望上一眼。

數個時辰之後,我終於離開容成府,由十六個人抬著,微微搖晃著朝自己的後半生進發,吉凶難料,福禍不明,但我心裡依舊泛濫著歡喜,因為那是我一直渴望的方向,有一個同樣一身大紅明黃的人正在高階前等著我。

長長的鹵簿儀仗,前後都一眼望不到頭,街上早已設了禁,但我相信一定有不少人在或遠或近的看著這個難得一見的場麵,唯一看不到的,反而是身在其中的我。

禮樂引著大隊的人經京城中軸禦道奔了正清門,皇後是唯一能從皇宮正門正清門抬進去的後宮女子,這也是嫡皇後獨享的尊榮,繼後冊封時都不會有這一遭。

進入正清門的刹那,鐘鼓齊鳴,讓我不禁微微彎了嘴角,知道這一個時刻,他身邊再沒有一個女子比得上我。

前行再過了乾陽門是一片空闊廣場,穿過去正前方便是乾陽宮大殿,禮輿儀仗到此而停。

隨著尚禮內監的高聲唱報,帷幕掀起,我看到了一道筆直的禦道紅毯,兩側是黑壓壓的人群匍匐在地,除了幾個皇室%e4%ba%b2王躬身而立,數百官員無論品級,無人能免。

扶了尚禮嬤嬤步下轎輦站定,我身邊的人也隨即退開跪下,廣場中央隻剩了我一個人朝著紅毯的儘頭,朝著遠處高階下的那個身影緩緩前行。

紅毯之外,還有一個人走在我斜前方,那是沈霖,代表景熠前去接我的迎%e4%ba%b2使。

由一位王爺去接%e4%ba%b2,這是皇室給予容成家的極高禮遇,得知是他來的時候,原本我還擔心會提前暴露,隻可惜在容成府,沈霖按著規矩沒有進入內院,此時的他,也沒有想過要回頭瞧一眼。

所以先看到我的,還是景熠。

十丈之外,我已經看到景熠臉上變了色,那個一向深沉內斂的男人此時掩飾不住的震驚,平日的俊逸傲然早已失之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驚怒又不得發作的泛青神色,甚至帶一點瞠目結%e8%88%8c的憤懣,讓我心裡暗暗有一點好笑,很快又覺得遺憾,百官此時都是俯身而拜,能看到這精彩一幕的除了我,就隻有沈霖。

當沈霖終於意識到不對怔然轉過身來的時候,我收獲了另一張刹那驚奇的儒雅臉龐。

我恬淡微笑著,麵對著臉色越來越陰沉的他依舊端儀萬千,把一片雍容華貴發揮得淋漓儘致,穩穩的走完了最後幾步。

站定,我對上景熠比往日更加濃黑的墨色深瞳,笑容微綻,輕啟%e5%94%87齒:“皇上萬福。”

此時站在這個年輕帝王麵前的我,是皇後。

這是建宣十二年,景熠二十二歲,我十七歲。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 雲起漪瀾殿(一)

景熠並沒有沉默得太久,就在身後人群的躁動將起未起時,他向我伸出右手:“皇後有禮。”

我的笑在嘴角漾開來,知道景熠絕不會在這種場合發作,那一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帝王,當然懂得此時木已成舟,給我難堪,就是給皇家和容成家難堪,無論哪一邊的臉麵,都遠遠高過他心裡那點憤怒。

把手交到他手裡,我隨著他一同走上乾陽宮大殿前三段總共二十七階的寬大玉石台階,至頂端回轉身子,隨著禮官高喊,整個廣場一片起伏,山呼傳來:“皇上萬歲,皇後千歲!”

這一刻,儘管知道不合禮,我還是歪頭看了他,依舊是那個我最愛的側麵,陽光下傾世耀眼的完美輪廓,微抿的如刻薄%e5%94%87和長睫下淡淡的影,全是我迷戀了十年的風景,此時我站在他身邊,與他並排站在天下的頂端,在萬民仰望的中央,然而我的眼裡,依舊隻有他一個。

百官朝拜之後,禮官引著我們至西側的奉先殿祭祖,念了長長的一串祭文,緊跟著無數叩拜,接下來兩人重登禮輿,入後宮轉至坤儀宮行拜天地大禮。

大禮畢,合巹宴開,相視而坐,互斟對飲,以證合兩姓之好,互敬互愛,舉案齊眉。

至禮成,禮官將景熠領去換下禮服,我則在坤儀宮的寢宮內由著幾位執禮嬤嬤褪儘衣衫,最後隻罩了一件素綾薄衫,立在大紅鑲金的影壁邊等景熠回來。

幾個時辰的典禮下來,景熠再沒有表現出任何遲疑和不悅,每一個步驟都順應自然,動作禮數不差分毫,但我知道他生氣了,因為無論是在禮輿上獨處的時候還是方才的麵麵相對,他的眼神都沒有在我身上停留過片刻,更彆提隻字片語。

門聲響動,景熠著一身並不合禮數的白色常服進門,仿佛已經耗儘了最後的耐心,眼睛隻在我身上掃了一眼就越過去,麵色陰沉著也不說話,禮官宮人們見狀全都忙著跪安出去,門輕輕關上的聲音給了他拋開我大步走開的信號,也給了我進退兩難的特赦——

原本我是該跪迎聖駕的,但我懷疑一旦跪在這,這一晚上極有可能沒人開口叫我起來。

側耳傾聽,待確定了這寢宮裡再也沒有第三個人時,我訥訥的湊到他身後,張張嘴,忽然不知道該叫他什麼,掙紮一下才出聲:“皇上。”

沒有回應,他背對著我不說話的樣子像極了半年前在王府水榭的模樣,但這一回我卻已經聽到了他氣息的變化,於是小心收斂了自己的,不敢再去惹他,反正現在氣急敗壞的是他,我有得是耐心耗下去。

許久,傳來了他潛流暗湧的聲音:“容成錦?”

我愣一下,低聲道:“是容成錦言,唐桀和闌珊叫我言言,你知道的。”

十三歲那年第一天跟在他身邊的時候,我曾很認真的告訴他我的名字:“景熠,我是錦言,你可以叫我言言。”

我記得他隻是扯動一邊嘴角表示聽到了,少頃挑動眉梢:“謹言慎行?”

我剛要說不是,就聽見他緊跟了一句:“不錯。”

於是當年的我隻是笑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吸一口氣,我繞到他麵前仰起頭:“景熠,我是錦言,錦言妙語,不是謹言慎行。”

他盯著我,目光轉濃,少頃淡哼一聲:“很好,潛伏得夠深,這麼多年,就為了這一天,你們容成家的謀算到底了得!”

一切表情頓時凝結,我忽然就有點按捺不住的顫唞,就知道在他麵前我永遠都是劣勢,前一刻還在自詡冷靜淡定,他不過一句話就能把我刺透,變成徹頭徹尾的寒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我咬咬%e5%94%87,不敢相信他這麼輕易的就把我十年付出看做一個陰謀,“明知道不是!”

他卻果斷的將眼睛彆了開去,話中的冰冷一絲不減:“是與不是,朕自己看得清楚,不勞皇後費心。”

我忙上前一步拉他:“你彆這樣!我——”

“彆怎樣?”他打斷我,翻手切住我的手腕,“要我恭喜你達成所願?上至皇室,下至傾城,十年被你玩弄於股掌,無論朝堂江湖,你都當真是天下第一!”

說罷,他甩開我的手,大步朝門口走去。

我隻愣了一刹,連忙縱身躍到他麵前,攔住他去路的同時衝口而出:“景熠!我知道你生氣,氣我突然間以這樣一個身份出現在你麵前,可是你在扣一個罪名給我之前,至少要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

“我四歲到傾城,五歲我娘就死了,她是闌珊的孿生姐姐,我叫闌珊姨娘你也是知道的,我能有什麼陰謀?容成家那種高傲到連一個單名都不願給我的家族,他們會屑於利用我這種身份的人麼?今年若不是我自己出現,他們根本都想不起來還有一個我!”

“我瞞了所有人不假,但如果我當年告訴彆人我爹是容成弘,傾城怎麼可能容得下我?後來見了你,我就更不能說了,我說過你根本不知道我放棄了什麼,若不是你一遍一遍的推開我,把我逼入絕境,我根本沒想過會再重拾這個身份,我娘到死都沒有一個名份,你以為我願意變成公主的女兒麼!”

喉嚨噎得生疼,聲音開始有點哽:“你可以無視我多年的心意,但你不能這樣褻瀆我的十年!”

景熠眯了眼睛,深深的看我,卻難得的沒有開口,無論是沉怒質問,還是出言諷刺。

我微微閉了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把幾乎要掉下來的淚逼了回去:“你說過,哪怕沉默,也不要哭,於是這麼多年,我都不會哭,高興時,難過時,都大多沉默,可是你不能這麼欺負我,我隻是愛你,我有什麼錯?”

為了防止哭出來,我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把目光放在他低垂的手上:“我殺了容成瀟,現在賠一個容成家的皇後給你,你想做的事一樣可以做,容成瀟進宮隻會給你帶來麻煩,而我不但可以代替她,我還能幫你。”

“我知道你早已習慣一個人,僅僅是因為你擔負的那些責任,有一些必須去做的事,但並不意味著你必須孤獨,讓我站在你身邊,就算你不需要我的幫助,我也絕不會成為你的障礙。”

停一下,我最後道:“隻不要再推開我,也許在治國安邦的大事上我幫不了你什麼,但我能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做什麼,我想跟你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到那隻手微顫了一下,手背上有一刹那筋絡分明,就像當日麵對傅鴻雁刺過來的劍,他試圖要抬起手一般。

我猶豫再三,終於伸出手去,就在即將碰觸到他的刹那,他突然反手一個擒拿,身形疾動,出手如電,與半年前他故意相讓引我成拙完全不同的,我尚不及反應,就被他以一股極大的力道推到牆邊,後背重重的撞在牆上,直讓我悶哼一聲。

他右手按在我的肩頭大%e7%a9%b4,淳厚內力撲麵襲來,迫使我急忙運力抵住,不敢還手,仰頭看他。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容成家的皇後,就扮演好你該有的樣子,記住你說過的話,不要試圖讓自己與眾不同,朕不希望在後宮裡看到一個沒規矩的皇後,更不想看見一個舞刀弄劍的落影,”他盯著我,目光淩厲陰狠,“否則,不管你是誰的女兒,我能立你,就能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