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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 Twentine 4376 字 2個月前

不買保險。”複又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再三盤問,成芸扭頭跑掉了。

她覺得自己來這個小區是個錯誤的決定。

凍得手腳冰涼,成芸狠狠一跺,轉身要走。就在此時,她發現自己身邊又是一幢小樓。

樓門口的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沒有像剛才那個老太太的院子一樣,外麵掛著風乾得看不出模樣的食品。這裡栽種鬆柏,冬日裡也鬱鬱蔥蔥。院子裡麵規劃整齊,石路平滑潔淨。

門燈亮著,暖暖的色調。

成芸抿了抿嘴,走過去,按響門鈴。

一個男人開了門。

男人很英俊,麵色溫柔。他不著聲色地打量成芸,聽完她的話之後,似乎覺得有點好笑,靠在門板上說:“你是哪家的業務員,大冷天的就穿一件小裙子賣保險?”

成芸低頭,看見自己一雙長長的%e8%85%bf。

她冷得快要沒有知覺了。

成芸哆哆嗦嗦地從包裡拿出宣傳單給男人看,他沒有接,隻是瞄了一眼,然後便挑起眉頭。

“平泰?”

成芸嗯了一聲。

“哪家分公司的。”

成芸瞄他一眼,隻覺得眼皮都要凍住了。

“買不買?”簡明扼要。

男人瞠目,“哦,就這麼賣?”

成芸再次覺得來這個小區是個錯誤,她緊著眉,轉頭走。走了兩步退回來,把李雲崇手裡的單子拿回來,再走。

背包帶被拉住。

“不賣了?”

“不賣了。”

“怎麼不賣了?”

“太晚了。”

“也太冷了對不對?”

成芸抬頭,男人已經鬆開手,他把門敞開了一點,對她說:“來,進來。”

成芸乾站著。

男人往她身後指了指,說:“再不進來等下有人來抓你了。”

成芸回頭,看見正往這邊走的保安。

“來。”

屋裡亮著燈,成芸看到門口的玄關,看見後麵的屏風,還有長長的通道。

男人自顧自地往裡走,說:“我對這個保險有點興趣,你正好幫我介紹一下。”

成芸最終進了屋。男人引她來到客廳,廳堂裡有一張大地毯,踩上去鬆鬆軟軟,矮茶幾上規矩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茶具,茶幾旁邊是沙發,正上方懸掛著一幅扇麵白描。客廳的角落是細致照看的植物,綠葉鬱鬱蔥蔥,綻放的白玉蘭散發著香氣。

這個家很漂亮,就是太靜,靜得屋裡一切都好像是擺設一樣。

男人坐在沙發裡,成芸把宣傳單遞給他,剛給出去發現這張已經折得像破紙一樣,連忙收回來,重新換了一張給他。

“不介紹一下?”

成芸咳嗽一聲,開始磕磕絆絆地介紹保險。本來就是半吊子,腦子又被冷風吹糊塗了,講得亂七八糟。

男人聽得嗬嗬笑。

成芸看見他的神情,閉上嘴。

“不說了?”

成芸指著他手裡的宣傳單,“上麵都有,自己看吧。”

男人消遣似地掃了一遍單子,成芸沒注意之時,他從宣傳單中抬眼。驟冷驟熱,對麵女孩臉蛋紅得發衝。

男人放下單子,憑空道了句:“紅姨。”

一個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過來,男人指了指成芸,她點頭入廚。沒一會,端上一杯茶來。

男人說:“生薑紅棗茶,你臉色不太好,喝一點充充血氣。”

茶水很美啊,清亮透明,冒著熱氣。

“喝一點吧。”男人輕聲說。

成芸看那茶水看了好久,然後低聲說了句謝謝。

第一口不好喝,頓了頓,憋著氣一口悶了。

放下碗時,男人淡笑。

“夠豪放的啊,不知道的以為你在喝酒了。”

男人靠在沙發裡,等她把茶水的熱勁緩完,才說:“介紹一下吧。”

“不是看單子了?”

男人搖頭,此介紹非彼介紹,她聽不懂,他就引路了。

“我叫李雲崇,你叫什麼?”

第五十二章

關於李雲崇的一切,是成芸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在很多人看來,李雲崇像是一本晦澀難懂的書,他複雜守舊,又吝惜給人注解,隻能用漫長的歲月一點一點接近。

可成芸並不這樣想。

當真正開始了解他的時候,她很輕易就懂了他。可她開始了解他,也已經是他們見麵後的第三年。

之間空白的幾年裡,李雲崇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照顧著這個茫然的女人。

她失去了一切,王齊南帶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心明明已經脆弱得不堪一擊,可就算是哭泣,他也無法在她身上看出軟弱。她在逞強,年紀輕輕的女孩,在等死的過程中,活得很硬,滿心滿眼的不甘,咬牙往下咽最後一口氣。

李雲崇不時會想起那個斷眉的男人,他猜想成芸對待絕望時的態度或許跟他有關。想到最後一刻前,他往往會停下,好像刻意回避什麼。

三十幾歲的李雲崇,心性已經成熟,但還欠缺一絲包容。他拒絕承認吸引他的女人,是彆的男人塑造出來的。

李雲崇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有充足的自信,他靜靜地觀察,慢慢地等。

而成芸終於在某一天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那個男人已經離開很久了。她開始不再日日思念,不再夜夜夢回。

此時,她環顧四周,她發現一直站在旁邊的李雲崇。

李雲崇依舊溫和,他看出成芸的變化,欣喜地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是不是快忘了。”

成芸不答。李雲崇坐到她身邊,又說:“你還太小,見的也太少,輕易付出一切,失去之後就覺得世界都崩潰了。其實他帶你看的,隻是世界很小的一部分。”

成芸靜靜看著他。李雲崇的眼睛裡那麼明白地寫著欽羨與渴望,他自己都不知道。

李雲崇為她安排工作。從培訓,到證件手續,到最後上崗,他一手操辦。他帶她出門,帶她見生意夥伴,見私交好友。除了他自己,他什麼都給成芸看。

她本來是想走的。

有一個夜晚留下了她。

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洗去夏日悶熱,帶來京城少有的潮氣。李雲崇一邊抱怨該死的天氣,一邊按照計劃出門。那是他組織的朋友聚會,安排在一家會所,餐飲洗浴玩牌打球,數個小時的消遣,讓人忘記外麵的大雨,放鬆到有些疲憊。

玩牌期間,成芸煙癮犯了,趁著彆人玩得熱鬨偷偷出去。會所有吸煙區,可成芸忽然犯懶,就在□□室後身找了間小隔間。

煙還沒掏出來,她就聽見了外麵來了三個人。

曹凱、崔利文,還有另外一個公司的管理高層,王鑫。

三個人都是李雲崇嘴裡的青年才俊。李雲崇喜歡讓成芸見這些歲數不大,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在成芸待在他身邊的日子裡,他總是不遺餘力地安排各種各樣的聚會和拜訪,他覺得這樣會潛移默化地感染她,給她動力。

三個人出來透氣,順帶閒聊。

漫漫長夜,寂靜隔間,簡直是互通有無的絕佳時機。

他們聊著聊著,借著酒力,開始輕語絕密。這些秘密的主人無一不比他們更勢力,更高位,更有前途。哪個領導家出了醜事;哪個領導溜須拍馬閃了腰;哪個領導偽造了學曆,捐了幾位數隻求個誰都能看出來的□□,哪個領導又在外麵養了小情人……

哎?說到養情人,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像是要對這個話題深入一番。

可大家都想聽,卻沒人第一個開口。

終於,王鑫輕咳一聲,解圍。他開門點題——▽思▽兔▽網▽

要我說,外麵那些人段數實在不夠,養這個東西,李總才是這個。

大拇指高高豎起,又說,他們得向李雲崇學,把人養上日程,養上台麵,養到明目張膽。

成芸放下煙盒,靠在隔間壁上欣賞人卸妝後的表演。

聽了王鑫的話,剩下二人頻頻點頭。先是感慨了一下李雲崇底子實在是厚,不知道有多少產業,花錢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哎,寒窗苦讀數十載,拚死拚活往上爬,敵不過人家生得好,路子通。人與人真是不一樣。三人歎著氣,抬眼一對,又互相安慰起來。

可是人人都有難言的地方嘛……

王鑫說,那個成芸,是真的漂亮。開始還看不太出來,越往後瞧越能品出味道,又年輕,要說李總的眼光就是不賴。

崔利文酒上頭,涼涼地說,養得再美有什麼用,無福消受啊。

曹凱說,崔醫生最懂了。

三人好像抓住了一項刺激又辛辣的話題,深深地往下聊。

王鑫說,崔醫生幫幫忙,給好好治一治吧,都大老爺們的,這算怎麼回事。

崔利文一臉誠懇,我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幫的,可人家不讓啊。

怎麼不讓啊。

人家覺得自個兒是對的唄。崔利文捂了捂肚子,又說,念頭不同,人家的想法吧,精氣這個東西,得養才行,輕易泄不得。

誰想笑沒忍住,漏了個聲,另外兩個體諒地一咳嗽,幫笑聲蓋上蓋子。

曹凱噝了兩聲,又說,李總境界比咱們高端。

崔利文道,是啊,我們是體驗不到了。

王鑫最後點頭,沒錯,人和人不一樣嘛。

既然都是“人與人不一樣”,當然挑讓自己開心的那句做結,人之常情。

又聊了一會,清醒了不少,話語也收鋒,開始謹慎起來。

走吧,曹凱說,離開太久了。

他們走了,成芸沒有。

她從剛剛沒有抽出來的煙盒取出一根煙,點著。

煙霧之中回想當初。她解開他的襯衣,拉下他的拉鏈,說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喜歡我?今晚我給你,給完我就走了。

他根本不讓她碰那裡,攥著她的手,說你起來。

她說,我自願的。

他聽了“自願的”三字,也有點動容,可最後還是把她推起來。

他都是這麼來的?李雲崇很少說王齊南的名字,一個“他”,就點明了一切。

她不說話,李雲崇像寵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笑著搖頭,似是自語也似是對她說,感情那麼深邃,但大多數人卻淺薄,隻迷戀最外麵最便宜的一層。不懂漸進才能穩贏,細水才能長流。

她隻當他看不上自己,那便算了。

隔間緊鄰著擺放植物的後廳,廳堂古典裝修,莊重典雅。

剛剛三個人的談話回蕩耳邊。成芸忽然想笑,這裡的紅木飛簷,與白城的破爛酒巷,又有什麼區彆。人心在哪都一樣。

可當她想到李雲崇,想起當年那杯薑棗茶,又笑不出來了。

廳堂外麵是滂沱的大雨。成芸看不見雨,但是能聽見聲音。

大雨之中回想的過去,似乎也染上了一絲濡濕的味道。她的頭靠在門板上,發絲垂下,好像黑色的簾幕,遮住往昔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