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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 Twentine 4424 字 2個月前

什麼呢。

“不用了。”夜幕之下,他的聲音聽著很冷。

紅姨點頭,悄悄出去。

成芸翻了個身,似乎醒了一點。她第一件事是掏手機,屏幕亮起的一瞬間,她眯起眼,同時也看到了坐在身邊的人。

“休息吧。”李雲崇說。

“我要打個電話。”成芸一張嘴,酒氣就彌散開來。

她當真就在李雲崇的麵前打了這通電話。

手機是關機的。

成芸掛斷,要再打一遍時,李雲崇把她的手機抽走了。

“休息吧,明天再說。”

成芸蹙眉,伸手去拿手機,“我跟人定好了。”

“定好什麼?”

“手機給我。”

屏幕待機的光沒一會就暗下去了,李雲崇在黑暗裡笑了一聲,“好,給你,你打吧。”

成芸把手機拿回來,重新撥打號碼。

依舊關機。

再打。

還是關機。

李雲崇就坐在床邊靜靜看著。

成芸一直打到頭暈眼花,倒在枕頭裡沉睡過去。

她似迷似醉地進入夢鄉,夢裡好像有人低聲跟她講話。

就像昨夜一樣。

說話的人麵容深邃,聲音低沉。

就像從前一樣。

第五十一章

成芸出生在白城。

她在這出生在這長大,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遠門,是十歲那年的春節,成芸的母%e4%ba%b2帶著她坐火車趕往哈爾濱。

成芸到現在還能回憶起當時的新鮮感。

綠皮火車,一節又一節,開得奇慢無比。

成芸的母%e4%ba%b2叫吳敏,是個車間工人,她長得很美,有人說她長得像以前上海老電影海報裡的明星,成芸覺得不像。

她看過那張海報,比起明星,她覺得吳敏更像畫麵角落裡的那株美麗卻不起眼的花。

春節期間,客流量格外的大,她們兩人本來是沒有座位的,但上車之後很快就有人分給她們半張臥鋪。

分臥鋪的人一直跟吳敏聊天,成芸就扒著車窗往外看。

一月末,大雪漫天,窗外茫茫雪霧,遠遠看著,禿山好像棉花一樣,又白又光溜。

車廂裡有好多人,滿滿的紅塵味,旁邊有人摸她的臉逗她,她就衝他挑眉笑,剛十歲的小臉,被車廂的熱氣熏得飽滿細膩,丁點的瑕疵都沒有,豆腐一樣碰一下都怕壞了。

吳敏沒有關注過成芸,當然,她也沒有關注身邊那個分給她們母女臥鋪後,一直纏著她說話的男人。

吳敏低垂著頭,不管彆人說什麼,都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心不在焉。

這怪不得她,對於這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來說,她這次下的決定太重要了,重要到她需要用她那不怎麼聰明的腦子一直想,想到成功或者失敗的那一刻為止。

到達哈爾濱的時候,吳敏給成芸買了一身新衣服。紅紅的小棉襖,上麵還繡著小動物的圖案,穿在成芸身上,可愛得像畫裡的娃娃。

吳敏找到一個人的家門口,淒冷的樓道裡,她在門前足足站了半個小時不敢敲門。成芸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雖然她覺得很冷,不過她也沒有打擾吳敏。

外麵的鞭炮劈裡啪啦地響。那個時候過年比現在放鞭狠多了,晚上一宿不停,初一出門地上都是鞭炮紙,踩上去像地毯一樣,軟的。

屋裡有人說話,好像是在吃年夜飯,還有人在打牌。

吳敏就在門口站著,站到最後,哭了出來。

成芸在凍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拉了拉吳敏的手,說:“媽,我冷。”

吳敏這才想起成芸一樣,反身抱住,舊臉埋在新襖裡,嚎啕大哭。

沒人能聽見這個哭聲,鞭炮把一切都掩埋了。

最後吳敏帶她離開哈爾濱,回到白城。

那天開始,吳敏日漸消瘦下去。

在成芸慢慢長大,了解家中的一切的時候,她漸漸了悟,那一趟哈爾濱之旅就是一道分界線。

界線往前,吳敏是一朵嬌豔的花,期盼朝陽。

界線往後,吳敏隻是為活而活。

吳敏對成芸的態度不冷不熱,稱不上無視,但也絕不是關懷。成芸知道,她隻是吳敏與成澎飛一段愛情的證明。

可這愛有始無終了。

吳敏很少對成芸提起成澎飛,好像那段記憶隻能她獨享一樣。可後來她病了,重病之中,她把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腦地倒給成芸。那麼刻骨,必須要留有證據。

她的回憶很亂,經常停頓,又前後拚湊不齊。

說實話,成芸對她和那個來白城演出的哈爾濱文工團男演員之間的故事並不感興趣。可她還得聽,誰叫吳敏是她媽。

成芸十六歲那年,吳敏死了,還不到四十歲。

她死前一天,跟成芸說,在葬禮上一定多注意,看看有沒有人來。

誰來?

誰也沒來。吳敏未婚生子,一世不明不白。%e4%ba%b2人關係淡薄,閒言碎語她也不聽,完全活在自己構想的世界裡。

平生夢一場,像冰像雪,日光曬過,了無痕跡,平平凡凡,波瀾不驚。

吳敏死後,成芸的舅舅來找她,想接她回去,說幫她介紹了好人家結婚。成芸不去。舅舅把她罵一頓,說你這出身想找正經人家都不容易,不要不知好歹。你也想學你媽那樣麼?

成芸說,我覺得我媽那樣也挺好。

她沒逞強說謊,她是真的覺得,吳敏那一生也挺好。

吳敏是成芸唯一認定的家人,她死後,成芸沒有找過任何%e4%ba%b2戚,退了學,開始打工。

她在很多地方打過工,旅館、飯店、歌舞廳……在那樣一個有些躁動的年代裡,她吃了許多苦,走了很多路,也見了很多人。

這其中,就包括王齊南。

王齊南是一家影像店的老板,出租和售賣光盤錄像帶。規模很小,老板店員都是他一個人,店開在老街深處。

成芸第一次去王齊南的店,是給他送東西。

那時她在酒吧打工,半夜要下班的時候,老板給她五瓶啤酒,說讓她多辛苦一下,給個熟人朋友送去。

九十年代的東北,亂得超乎想象。

那時王齊南二十六歲,道上混得也算是有點名號,成芸給他送酒的那天,他就在自己店裡看片。

看的什麼片,就不用多說了。

夏夜之中,屋外蛐蛐不停地叫。屋裡也在不停地叫。

男人背對著櫃台,一件普通的短袖灰襯衫,因為燥熱,袖子擼到了肩膀,露出堅實的臂膀,還有刺青一角。

成語把酒輕輕地放到桌子上。

王齊南回頭。

一眼定格,天雷地火。成芸忽然亂了。好像在一瞬間懂得了當初吳敏對她說的——

想給他,我什麼都想給他。

王齊南長得不賴,隻是眉毛因為早年鬥毆,開了個叉,看著有點凶相。

當然,他人也稱不上溫柔。怒目的金剛一樣,啥啥都不耐煩。

可成芸就是愛。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齊南開始沒怎麼拿她當回事。他覺得她太小,玩玩可以,當不得真。成芸也不在乎,他要玩什麼,她就陪她玩。

王齊南混道上,仇家不少,有一次成芸來找他,剛好碰見砸店的,那次太狠了,來了很多人,王齊南跟人拚紅了眼,看見成芸,大吼一聲滾遠點。成芸跑到隔壁水果店,從切西瓜的老板手裡搶來刀,閉著眼睛撲過去。

一個小姑娘哪裡會砍人,王齊南奪下刀,人比之前更凶了幾倍。

成芸勞教幾個月,出來的那天,王齊南來接她。

兩人就在看守所門口%e4%ba%b2起來。

從那以後,四鄰左右都知道,樓下音像店那個凶神惡煞的老板有伴了。

成芸經常和王齊南悶在二樓的小黑屋裡,做得天昏地暗。

王齊南摸著兩人的□□往她身上塗,告訴她女人用這個,比什麼保養品都管用,她在他懷裡笑得亂顫。

王齊南喜歡出門玩,有輛摩托車,經常帶著成芸到處逛。

東北冷,一到冬天大雪紛飛,滿城霧凇。王齊南帶成芸去公園,那個年代公園還收錢,他們就把摩托停在附近,然後偷偷爬牆進去。王齊南先跳,在下麵接成芸。成芸總是故意跳的重重的,她知道王齊南一定接穩她。不過接下來之後,他肯定會掐她脖子,罵她幾句。

王齊南好像剛烈的火鉗,冬日也隻穿件皮夾克,裡麵是單薄的襯衣。他們在公園裡跑老跑去,跑到累了,王齊南乾脆把夾克也%e8%84%b1掉,冰雪裡打著赤膊,激靈地大吼出聲。

兩邊的霧凇抖下雪粒,好似也被驚到。

世間太白,成芸隻看得清他眉他眼,他須他發。

再後來,碰上嚴打,王齊南被一個被抓進局子的朋友賴上,成了東北掃黃打非大槍之下的一隻家雀。他跑了。

他跑得太急,隻來得及告訴她他過一陣就回來。

過一陣,到底多久才過完這一陣。沒出半個月,成芸就開始到處找人問,一二來去終於打聽到王齊南是去了北京,投奔自己以前當兵時的大哥,找他救命。

北京。

北京。

成芸隻在電視上見過那個繁華的首都。

她想搜羅一下自己的行李,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這加劇了她要找他的決心。帶著攢下的全部錢,成芸坐上前往北京的列車。

火車上,她想起了多年前帶著她去哈爾濱的媽媽。她覺得跟吳敏更%e4%ba%b2近了。

那一年,成芸18歲。

北京那麼大,她又不敢明目張膽地透露王齊南的身份信息,想找到他簡直天方夜譚。

積蓄很快要花完了,成芸隻能在北京找工作。

跟從前一樣,她什麼都做,餐廳服務員、修車工、推銷員……北京的工作比想象的多,同樣也比想象的苦。

跟她住在一起的打工仔告訴她,賣保險很好賺,讓她也去賣。

成芸找到一家正規的大型公司,她很慶幸在去應聘的時候自己已經成年。她做了最底層的保險員,經過兩天簡單的培訓,開始挨家挨戶地推銷保險。

成芸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優勢,所以她常笑著。她的業務比彆人好一點,不過也隻是好一點而已。她無法專心,她的心在彆處。

日子一樣苦,王齊南一樣一點消息都沒有,成芸漸漸焦躁。

尤其是在夜晚,她睡在一個客車站附近的小旅館裡,一個大通鋪,好多人擠著。她經常睡不著,那個時候,她就特彆想王齊南。

一個冬日的夜裡,她不想在旅館待著,坐公交亂走。偶然撞見了一個高級住宅區,庭院規整,四周圍牆高築。

她翻了翻包,各種保險單都帶著,偶發念想,這裡的人,該會買份額很大的保險吧。

成芸偷偷溜進小區,小區裡很安靜,連普通的路燈都顯得那麼的精良。她先敲開一家門,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成芸說出來意,她露出震驚的表情,上下打量成芸。

“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