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芸皺眉,“你說什麼?”
“我們十二月底就發了。哦,對了……”小姑娘想起什麼,說:“還是你的朋友%e4%ba%b2自來店裡提的呢。”
成芸頭暈眼花,“我的什麼?”
“朋友啊。”小姑娘感覺成芸的耳朵不太好用,“他%e4%ba%b2自來店裡把東西提走的。”
這個“朋友”是誰,已經不需多說了。
成芸怒道:“他說是我朋友你們就信?也不打電話給我確認一下?”
“這……”小姑娘淳樸善良,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個層麵,“我們店裡跟他都是認識的,他也幫我們送過貨,那天他過來店裡問是不是有個北京來的顧客留了名片,我們就以為你們認識,後來他都把錢都付清了,說把地址給他,他%e4%ba%b2自拿回去。”
“他付錢了?”
“嗯,我們把地址給他,他就把東西拿走了。”
“你們就是想省郵費是吧!?”
“成小姐……”
成芸基本懂了。
他這是花錢換地址,然後送到了貨再讓她把錢打到他的卡裡。
成芸真想把周東南拎到自己麵前問一句:“你他媽怎麼這麼聰明呢?”
電話裡的小姑娘還戰戰兢兢:“是不是東西沒送到啊?”
成芸已經沒心情跟她說什麼了,“沒有,送到了,就這樣吧。”
她掛了電話。
一時心情很複雜。
有點恨,有點氣。
也有點無奈。
她回想起之前他被她抓包的那天,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隻是送東西的。
他確實是來送東西的,不過是不是“隻”,就不好說了。
成芸回到家,東西扔到一邊,先洗個了澡。
洗完澡出來,她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她撥回去,周東南接了電話。
電話裡很靜,他應該不在外麵。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成芸點了一根煙,盤%e8%85%bf坐在床上。“當初我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周東南的聲音低沉,又平緩。
“沒,我記著。”
“你就這麼記的?”
窗外紅彤彤,滿街都是燈籠,成芸沒有開燈,她的窗戶也被周圍鄰居家的燈籠映出熱鬨的紅光。
屋裡麵則是黑黑的。
周東南靜了一會,才說:“我隻說了我記著。”
成芸冷笑一聲,周東南又說:“我又沒說我也同意。”
“你跟我在這玩文字遊戲是不是?”成芸眯著眼睛,她雖然沒有開燈,可是窗戶大,外麵燈光很亮,直接照在她的床上,變幻的顏色。
“隨你怎麼想。”他說。
隨我怎麼想。
成芸看著煙頭上的淡淡火焰,心想,她還能怎麼想。
“錢你就彆想要了。”成芸看了一會煙,淡淡地開口說:“你拿的錢也夠多了,彆把我當冤大頭宰。”頓了頓,她又說,“也彆拿我當好人賴。”
周東南說:“不會。”
又安靜了。
預期的所有環節都沒有上演——事實上成芸也沒有預料到會出現什麼樣的對話,她隻是隱約覺得,不該是這個氣氛。
“算了……”她低頭,空調在角落,暖風吹得急,把她的頭發絲吹了起來。“東西你也送到了,你什麼時候離開北京。”
周東南說:“你要送我麼?”
“……?!”
“我開玩笑的。”
成芸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再說一遍?”
周東南總算坦白,“你要是一定要問出什麼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走。”
煙灰掉到腳上,成芸噝了一聲,彈開。
“怎麼了?”周東南問。
成芸把灰燼踹到地上,“煙掉了。”
“燙到了?”
“……”
“燙到沒有?”
“……沒。”
事態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了。
成芸把煙掐滅,說:“周東南,我知道你人不傻,你也不要跟我裝,咱們把話挑明了說行不行。”
“我已經說了。”周東南說,“我不會走的。”
成芸直接從床上站起來了,“你不走乾什麼?你留北京乾什麼?你不要說是為了我來的,當初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你自己也同意了,錢我沒少給你,你何必把事情做得這麼難看?”
成芸連珠炮轟完,周東南才緩緩地說:“我就是為了你來的。”
百折千回的球路被對方一個直球頂回來,成芸覺得自己不會玩了。
她許久說不出話,周東南說:“那我掛了,明天我換個北京的手機號,這個號打電話太貴。”
“……”
“我會發短信給你的。”
成芸炸了,“你不要給我,也不要找我——!”
電話裡靜默三秒,周東南忽然說了一句:“你上你的班,我不會找你的。”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成芸覺得他最後的話有點奇怪。可她來不及細究,手機裡已經是忙音了。
成芸放下電話,咚地一下,手機掉到床上。
被子厚,聲音悶悶的。
成芸躺在床上,睜著眼睛。
天花板很高,隻要一黑,就像沒有頂一樣。
成芸歪過頭,看見放到角落的箱子,裡麵是周東南帶來的頭飾。成芸看了一會,覺得箱子慢慢變得透明了,裡麵的銀飾鳳凰活了一樣,死死地盯著她,好像要跟她說什麼。
成芸搖了搖頭,轉身睡覺。
除夕夜的前一天,白天成芸照常來到公司上班。不過今天誰還有心思工作,整個公司沉浸在一種鼓噪的氛圍裡,成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劃水摸魚的就當沒看見。
下午的時候成芸給員工開了個總結會。
會是總公司讓開的,回顧過去,暢想未來——說白了就是穩定一下即將飛出去的軍心。
會上該說的東西文案早已經準備好,成芸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然後就%e8%84%b1稿聊了起來,最後囑咐了大家新年假期一定要注意安全。
下了會,郭佳過來跟成芸說:“你怎麼像高中老師似的,還注意安全。”
成芸說:“高中老師都這麼說的?”
“對啊,你沒念過高中啊。”
成芸笑,“我忘了。”
她們一起往外走,公司後麵的居民區裡有鞭炮的響聲。
北京鞭炮管得嚴,可稍偏稍小的地方還是有人放。鞭是最普通的大地紅,成芸站在公司門口,把鞭炮聽完了再走。
“走吧。”郭佳挽著成芸胳膊,“坐你車,我就不開車了。”
李雲崇的聚會,並沒有家人。
李雲崇的母%e4%ba%b2八十多,身體並不是很好,一直在外地靜養。他還有個姐姐,也不見來過北京。所以每年李雲崇的聚會,都隻是請一些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來。
成芸開著車,穿過張燈結彩的街道。
家裡布置得敞亮,賓客滿門。
成芸進屋拖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周東南——她今天一天都沒有接到他那所謂“換號”的短信。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在等他的短信。隻是他說了,她就多留意了一下。
“小芸。”
成芸抬頭,李雲崇穿著一身休閒裝,笑著招呼她,“來,我做了西湖醋魚,你喜歡吃的。”
成芸隨著李雲崇進屋,臉上帶笑地與來客挨個寒暄。
一年隻有一次的聚會,李雲崇不限製喝酒,桌上青島茅台乾紅,各式各樣的酒擺了一堆。李雲崇喝酒不行,大多的敬酒都是成芸擋下來的。
喝到最後,成芸臉泛紅光,意識清楚,動作卻已微緩。
就在那觥籌交錯的某一個瞬間,成芸忽然想到——
那個小黑臉現在乾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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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酒足飯飽,桌上又開始閒聊。
成芸喝的有點多,聊天不在狀態。李雲崇發現了,偷偷從桌下碰碰她,示意她上樓休息一會。
“那我先上去。”成芸側頭,小聲對李雲崇說。
“行,你睡一下,等會我叫紅姨給你端碗銀耳湯醒醒酒。”
成芸打著哈欠上樓,現在休息一會,等下還得起來。
成芸不是第一次在李雲崇家參加這種聚會,聚會曆來都是這個順序——吃飯、聊天、喝茶、麻將。這也是李雲崇一年到頭為數不多自願熬夜的日子,所以成芸一般都會陪他到最後。
現在剛剛走了第一項,等到喝茶打麻將的時候,她還得下來。
樓上一間客房已經睡了一個人,是李雲崇的同事,也是喝酒喝倒下的。
成芸走進自己屋子,沒有開燈,關上門就直接倒在床上。
門一關上,樓下的杯盞交疊,歡聲笑語,通通聽不見了。
可世界又不是靜的,外麵的鞭炮聲,禮花聲此起彼伏。
她覺得有點悶,下床來到窗邊,把窗戶開了一道小縫。隻這一指寬的縫隙,外麵的聲音更加響亮,風雪夾著淡淡的鞭炮味,鑽入成芸的鼻腔中。
成芸重新回到床上,把臉埋在枕頭裡,閉上眼睛休息。她這樣壓著臉呼吸很困難,可她現在連翻身都懶。
等到實在憋得透不過氣時,成芸緩緩轉頭——鼻尖扭開軟軟的枕頭,她聞到自己呼出的濃濃酒氣。
碰地一聲響。
成芸仰起脖子——窗外是一個大大的禮花。
禮花質量很好,又圓又大,變幻著顏色,時間持續很長。
成芸看著外麵的禮花,心想它的光亮應該也照在了自己臉上,赤橙紅綠,一閃即逝。
成芸把放在褲兜裡的手機拿了出來。
她翻看通話記錄。
成芸的腦子有點渾,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些什麼。她迷醉的眼睛看著手機屏幕,一個貴州號碼在一堆北京號碼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之前與那個人交換過手機號碼,可她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個——在回北京的時候,她把號碼刪掉了。
成芸的酒勁還沒過去,太陽%e7%a9%b4發脹。
外麵又一個禮花炸開,成芸按下了通話鍵。
她的頭枕在自己伸直的手臂上,另一隻手拿著手機,靜靜地聽著。
嘟,嘟……
成芸從來沒有覺得電話聲音如此催眠,她耷拉著眼皮,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睡著。
可她沒睡,因為下一秒電話接通了。
周東南的語氣萬年不變。
“喂。”
成芸沒有應聲,她聽到他的聲音的一瞬,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舒到最後也發出聲音,黏黏的、軟軟的、似是毫無意識的一聲長長地嗯。
周東南那邊靜了一會,說:“喝酒了。”
成芸話沒出口,嘴角先彎了。
“你怎麼知道的。”
周東南沒有說理由,成芸聽到電話裡很安靜,問道:“你不在外麵?”
“這都幾點了我還在外麵。”
成芸下意識地把手機拿開,眯眼看屏幕,十一點了。
“我以為你會通宵拉活的。”
“沒有這麼掙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