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1 / 1)

暌違 兜兜麽 4740 字 6個月前

著要見公主一麵。

青青即刻起身,急匆匆要往外走,驀地被陳皇後拉住,見她冷冽麵容,青青緩了緩燥熱心緒,溫言道:“母後,兒臣去去就來。”

陳皇後道:“哀家不攔你,攔也攔不住。但你需記住,若是廢太子那惹出事端,哀家絕不幫你半分。”

青青垂目,低頭,屈膝,恭恭敬敬地行禮,“兒臣明白了。”

青青走出去,宮外日光澎湃,明晃晃地刺人的眼。

福公公忙不疊上前來,兩人邊走便說:“三爺又犯病了,喊著太子妃的名諱,哭著鬧著要將身上的肉絞了還她。”

青青的心被這幾個字揉著,捏著,既酸且疼,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心中的恐懼也愈發肆意。

宛之,左宛之,當真厲害,連死都不讓人安生。

青青恨她,恨得咬牙切齒,這涼薄女人,竟在承賢被廢後自裁,留得他孤身一人,麵對世間種種淒苦。

世間也就承賢一人,癡傻如斯,竟為了這樣背信棄義的女人瘋癲癡狂。

進了廢太子宮,青青深吸一口氣,奮力將門推開,卻見到教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血,蜿蜒曲折,從承賢淺黃得近乎米白的衣袍作畫,一筆勾勒,婉轉多情,嬌羞著,怯弱著,綿延到左安良袖口。

那天青色的緞子上盛開一朵富貴牡丹,炫目的紅,落花滿地,一簇一簇,盡墜在左安良手上。

一筆顫,左安良手背上一縱溝壑,突突冒血,是外翻著粉紅色皮肉的山穀,全由承賢手中的剪子一筆造就。

左安良抓著承賢手腕,教他不得傷到自己,而承賢已入魔障,淚眼迷離,不住地淒厲叫嚷:“宛之,宛之,你別再動了,我將我的命還你,我將我的肉還你,我將以血洗罪。”

左安良不放他,他便對著空落落的墻角喚:“阿良,宛之要將三兒絞死,你快去救救三兒,去啊,去啊!”

左安良已然紅了眼,一把搶下剪子,抓著承賢雙肩,大吼道:“莫怕,我已將三兒救下。”

承賢靜了靜,片刻又掙紮起來,“阿良你出去,你是禍根,是你害我,你害我!”

左安良忽而笑了,像是天空淒厲的雁鳴,綿長哀婉,仿佛要鉆進人心裏,教你與他一同感受,這撕心裂肺的痛,永不彌合的傷。

他說:“承賢,怎不說是你誤我,教我疼,教我難過,教我生不如死。”

青青提了裙角,關上門,緩步退了出去,又叫來廢太子宮所有宮娥太監,冷冷吩咐:“現下統統呆在院子裏,凡有膽敢靠近寢室的,一律杖斃!”

青青未曾察覺,她連聲音都在顫唞。

☆、血債

雪,緩緩散開,落地無聲。

隆慶七年冬,天寒地凍,草木枯敗。

他是山西駐軍中一名小小百夫長,在歲末嚴冬時,披一身三十斤重的冰冷鎧甲,守著邊防重鎮——大同。

今年的冬天這樣漫長,漫長到醞釀出來年開春蒙古鐵騎的錚錚響動。

所有人都在被迫等待,這一個冬天過後,牛羊凍死,饑鷹餓虎似的蒙古人揮舞著彎刀,為邊境小鎮,帶來一場又一場血腥屠戮。

手中持著長槍,腰間掛著短劍,呼吸間都是白蒙蒙的一片,將心肺都凍出冰淩。

他叫左安良,他的父親是朝中首輔,他在荒涼邊境,做一名小小士兵,他生得一副好相貌,不似三弟細白皮囊,他有一張線條利落的臉,英武粗獷,他的身體裏留著蒙古人的血。

他幾乎已將左安良三個字丟棄,在大同,他們大都喚他阿良。

胡二虎搖晃著粗短的身子,擡高手,一掌拍在他肩上,操著一口濃重的山西口音說:“阿良,餓帶你耍去!”

那時,一日美好,莫過於巡防後,躲在低矮簡陋的營房裏,喝上一口火燒火燒的烈酒。

春,萬物伊始,蒙古人終究是來了。

這年,他未及弱冠。

哭喊聲,廝殺聲,馬蹄聲,咆哮聲,戰鼓聲……

戰場,不,是屠殺地,他一生都不會忘記,馬叔齊肩而斷的手臂還拽著他的鎧甲,隨同他的恐懼與悲鳴,一上一下地繞圈子。

大同失守,蒙古人的鐵騎踏過邊城,屠城,放火,%e6%b7%ab人妻女,燒殺搶掠。

他僥幸逃脫,回撤懷仁。

大同——大政與韃靼的第一道防線就此毀滅,懷仁、山陰、應縣自是不在話下。

他提了校尉,依舊茫然,隻想著,死便死了吧,沒甚了了。

可是,他在校場上見到他,一身戎裝,寒光獵獵,卻是細致眉眼,清俊容顏。

他說,他要與所有將士同生共死。

五六年未見了,承賢。

阿良笑,他還是與兒時一般,空有一身意氣。

隆慶八年三月,太子代父出征。

太子來了,打不過還是打不過。

這個帝國,腐朽太久,除非天地倒置,莫得延續。

承賢受了傷,肩上幫著繃帶,露出結實勻稱的身體,細白柔滑的皮膚。他召他來帳中,咧開嘴,傻呼呼的笑:“阿良,不會不記得我了吧!”

承賢下頜還有血漬未盡,點綴著白皙皮囊,道不明的暗昧情愫。

左安良一拱手,恭敬道:“末將不敢。”

動作太大,傷口扯動,他疼得齜牙,卻仍嬉笑道:“咱們打小一塊玩,一起讀書,一起練武,我雖是太子,但卻什麽都及不上你。”

“末將惶恐。”

昏黃的光,暈開他唇角淺笑,

阿良嗅到桃李芬芳,清甜甘冽。

大戰,大敗,他從死人堆裏將承賢背出來。

他奄奄一息,低聲說:“阿良,你救我性命。”

阿良,阿良背上一道鮮血淋淋的傷,他看不到,顧不了。

他已完滿。

戰不能戰,便隻得和談,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二十萬禁軍從各地調來,解山西之困。

承賢笑著說:“阿良,救命之恩,教我如何報答?”

他升了副將,這樣快,半年間,從百夫長到虎賁營副將,旁人久而不得,他的心卻懸起來。他說:“末將鬥膽,願調往京都,侍奉太子左右。”

他舍不下,承賢承賢,像迷惑人心的妖,隻需往他眼前一站,他便已然目眩神迷。

承賢的妻,是阿良的妹妹,她叫宛之,嫻靜溫婉,每每嬌羞地,輕聲喚他:“二哥。”

他隨同太子大駕,遊幸繁山溫泉。他眼見著他們戒牒情深,恩愛和睦。

隆慶八年秋末,宛之誕下麟兒,名喚繁錦,依著孩子父親的排行,小名便為三兒。

有時,承賢抱著孩子,在他眼前,樂嗬嗬地傻笑。

阿良也笑起來,他在遠方看著承賢快樂,漸漸覺得滿足。

繁山行宮,深夜走水。

他慌了,承賢還在深睡。

人人都以為他瘋了,烈火狂舞,安和殿眼看便要坍塌。左安良澆濕了衣衫,獨自一人沖入火場。

他不要命了,他已愛到瘋癲,他隻願用他卑微性命換承賢無恙。

仿佛回到一年前,殘肢滿地的沙場,阿良將承賢背出來,孤寂的背影,踽踽獨行,他救了兩條命,阿良的,承賢的。

他替承賢擋了落下來的橫梁,半邊身子燒傷,走出火場便倒地不起。

承賢守著阿良,焦躁不安,卻手足無措,他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

他害怕,這無端洶湧的情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念著:“阿良,阿良,你要醒來,待你醒來,我將性命還你就是。”

他被縛在透明蠶繭中,看著阿良蒼茫無措,卻隻得默默看著,他亂了,心驚,膽怯,畏縮,卻逃不開。

桃花開了又落,盛極則衰,萬物循環,誰也躲不過的命理。

桃花墜在窗棱上,風拂來,將有幾分頹敗色彩的花帶進內堂。

阿良醒來,瞧見清減的承賢,努力地笑,他嘶啞著嗓子,笑出一段悲戚,他隻是說:“你沒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長久的沈默,他已支撐不起,合上眼,沈沈睡去。

獨留承賢對著夢中的阿良說:“等你養好了身子,我們便回去。”

那一個漫長的春天,永不雕零的桃花,漫天飛舞的柳絮,妙筆丹青,細細描繪,一樁繾綣纏綿,一處情好難分。

他們做許多事,附庸風雅,談古論今,激昂文字,高談雄辯,同懷赤子之心,他們互引知己,擊掌為名,有生之年,要以江山社稷為任,內清吏治,外驅蠻夷,還蒼生一個升平安逸。

他們論過的詩詞,談過的策論,奏過的曲調,辯過的學派。深深刻在左安良心中,至今明晰。

微醺的夜,滿室酒香。

但左安良知道,他沒醉,承賢也沒醉。

他們滾做一團,在春榻上,承賢撫著他涼薄的唇,他張開嘴,伸出舌頭,含著承賢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細細地%e8%88%94著。

承賢的身體展開來,四肢百骸都熨帖著,他迷離著眼看他的唇,終於收了手,緩緩%e5%90%bb上去。

瘋了,亂了,桃花落滿地,碎裂碎裂,融進厚重泥土,再不相見。

縱我一生,隻瘋癲這一回。

他們將夙世的仇怨都宣泄在遮羞的布帛上,“嗤”、“嗤”,裂帛聲,酣暢淋漓。

左安良脊椎右方的皮膚已再回不到原樣,新生的肌膚,醜陋地咧著粉色牙齦,囂張大笑。還有一道刀傷,縱橫而去,猙獰可怖。

承賢輕輕%e5%90%bb上去,一寸一寸,暖著他,暖著他的傷,他的心,他的所有所有。

左安良被陣陣發癢,他唇上的溫度,熏得他渾身酥|麻。

他低啞著嗓音,沈沈道:“來,你來。”

承賢壓著他的背,雙手繞到他身前,揉著他,捏著他,令他苦,令他沈淪。

“我不想你再受傷。”

他隻說:“你來,不怕。”

他低聲訴說:“阿良,阿良。”

他侵入,他痛苦。

不,阿良,痛苦著承賢的快樂,心中如有甘泉潺潺流過,寧靜婉轉。

來,在我的身體裏沈淪,直到天涯,直到末日,抵死纏綿。

承賢伸手去握住阿良滾燙的性 器,他一聲低吼,喘熄不定。

他們的身體連在一處,他們的呼吸一並急促,他們的起伏共同且快速,他們像從不曾分開的雙生兒,今日終於不離不棄。

濁白的精 液混雜在一起,汗水黏膩,承賢潮紅的麵色是一顆誘惑的果,他%e5%90%bb過去,狠狠地,帶著決絕的意味。

承賢伏在左安良背上,低聲說:“從前,我總覺得丟了一件極其要緊的東西,卻又記不起究竟是何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