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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違 兜兜麽 4626 字 6個月前

青青不耐辛酸,便又調笑道:“晚些時候,你可有安排?”

左安仁道:“父皇放我三天大假,全然為了陪你,我謹遵聖旨就是。”

青青道:“好,一會子你那幾個侍妾定是要來請安,你也在一旁看看戲吧。”

左安仁不滿道:“你們幾個女人說話,我去湊什麽熱鬧?”

青青道:“我自然是怕你怪我欺負了她們。”

左安仁警醒起來,一挑眉道:“她們不過是弱質女流,你可別把人嚇著了。”

青青不悅,笑容卻越發明%e5%aa%9a,“我不也是弱質女流?你怎就不怕我被她們欺負了?”

左安仁無言相對,隻好訕訕道:“你貴為公主……”

青青一甩袖,不耐道:“愛去不去!”

左安仁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立於一旁,麵無表情的萍兒,納悶道:“怎麽驀地就生起氣來了?”

青青卻是去了庫房,吩咐總管把承賢送的禮尋出來,打開錦盒,內裏是一尊半人高白玉觀音像。

再仔細翻了翻,錦盒內層還夾著一封信,上書“青青親啟”。

青青揮退下人,獨自拆了信,滿眼皆是承賢行雲流水,妙筆成書。

一路看下來,她竟背脊發涼,滿身薄汗,口中默默念著“左安良”姓名,不由得心頭一緊,她所見所知,不過冰山一角,水下暗湧浮動,沈寂著萬千礁石,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當感謝承賢,謝他為她留出後路,卻不知不覺濕了眼角,承賢,承賢,他大約已然無牽無掛。

她竟有些怨憤,他已不再因她留戀世間。

拭幹了淚,青青將那信藏在白玉觀音內,再吩咐仆從將白玉觀音搬進西廂新房。

正往回走,萍兒趕上前來,在青青耳邊低語一陣,就見青青冷笑道:“不過婦人爾?左安良可真有意思。”

萍兒道:“昭勇將軍在宣靜堂,公主可要去會一會他?”

青青道:“不必,他自會來找我。”

少頓,又問:“南珍嬤嬤呢?”

萍兒道:“嬤嬤正招呼幾位姨娘呢。”

青青道:“正好,閑來無事,會一會敵手也是不錯的。”

入得花廳,四位美人齊齊起身見禮,一時暗香盈鼻,嫣紅姹紫,將簡潔小室映出明%e5%aa%9a光輝。

大約女人自古心小,天生倨傲,自戀乃通病,虛榮乃天成,更愛攀附比擬,愈鬥愈喜。

青青略擡高了下頜,描繪出睥睨姿態,麵上卻仍是笑意盈盈,略甩了甩淺紫色袖袍,長裙曳地,碎發拂動,款款而來,步步蓮華。

並不急著叫起,將四人一並打量了,再看了看站在一旁木然無措的左安仁,才懶懶叫一聲“起吧”。

青青坐於正位,見左安仁仍直直楞著,便笑道:“站著做什麽?都坐下。”

待左安仁入座,青青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還真怕我吃了她們不成?”

左安仁忙擺手說:“不不,先前是我說錯話,這會子給你賠不是了,公主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再與我計較了。”

這一來二去的,四人皆瞧見左安仁與青青耳鬢廝磨,好不親昵。有人訕訕不悅,有人不露聲色,但更有人雙目含情,脈脈委屈。

青青記得她,白香,青青不喜歡她。

青青更湊近了,悄聲道:“你莫不是怕我將氣都撒在她們身上,心疼吧?”

左安仁朝她拱手道:“到底還是我的女人,還請公主高擡貴手。”

青青笑意更濃,挑眉,任性道:“不,偏要讓你心疼。”

左安仁一急,便拉了青青的手,青青也不掙開他,轉而對四位美人道:“見過麵就行了,晚些時候本宮與駙馬還有事兒呢,你們便先散了吧。”

左安仁自是鬆了口氣,坐下四人卻不見的有好臉色,一早問安,青青卻連姓名都不曾問過,便將人打發離開,分明是半分臉麵都不給。

白香更是一麵退著步子,一麵不忘含淚凝眸,似乎要隨著她的離去,將左安仁的心勾走。

一男一女正忙著相顧無言,便有人上前橫插一杠,棒打鴛鴦。

青青站到左安仁身前,冷冷睨著白香,一勾唇,挑釁地笑,白香不動神色地低下頭去,緩緩離開。

青青回過頭來,看滿臉無奈的左安仁,愉悅道:“我子桑青青就愛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你耐如何?”

左安仁隻好搖頭嘆氣,“世上總有能治你之人。”

青青笑:“拭目以待。”

青青想起了趙四揚,那憨人,不知又闖下什麽貨來。

☆、往昔

雁鳴,撕裂似的悲愴叫嚷,不知是誰破碎的心,拚湊了雁的魂。

冬初,滿目蕭索,冷風肆虐,梅花已抽初蕊,獨傲枝頭,細心品,偶得暗香浮動。

一片肅穆頹敗,西風雕敝。

極目遠望,窺見一襲紅火跳躍林中,翻動的猩紅大氅,似乎要將飄忽而下的葉一瞬燃盡,未察覺,便已升起茂盛火焰,一簇簇灼灼飛舞,艷得教人睜不開眼——再等等,便等到近處,這燎原似的火勢,原是一身烈烈紅衣,那緋色的光,緣自她微微上翹的唇角。

朝陽的心醉了,拉扯著錦繡霞光,恍惚如夢,一頭醉倒在這一汪瀲灩的紅裏。

腳下枯枝敗葉被碾得咯吱叫嚷,所有的痛苦都將終結,她們將死在這樣凜冽的冬日裏。

萍兒說:“司禮監的小太監說,九月裏給事中歐陽德榮彈劾趙大人,道他疏懶怠工,貪得無厭,聖上便將他貶做正七品忠靖校尉,駐湖州。現下趙大人已往湖州去了。”

青青覺著好笑,若趙四揚再不知收斂,下回,興許就是不入流了。“知道了。”

十一月末,寒風刺骨。

一行人,匆匆走過左府彎曲小徑。

青青在月牙門洞前停住了腳步,是那男人倚門而立,在青石鋪就的小道上,投下淺灰色的影。

青青下意識地攏了攏鬢發,不經意間註目打量,蕭瑟寒風中,他一身雨過天青色窄袖勁裝,僅僅一隻玉簪束發,自有幾縷放浪不羈,從鬢間落下,隨風拂動,飛揚過麵容流暢輪廓,更點亮了眼下肅殺秋色。

他是天上翺翔的雄鷹,永不墜落。

青青微笑頷首,卻不上前——她等他放下驕傲,向她見禮。

左安仁站直身子,瞧著幾步外一臉倨傲的女人,這樣不屈而桀驁的眼神,永不服輸的傲骨,倒是他們子桑家的通病。

他隻拱手道:“公主要出府?”

青青對他的敷衍作為,略有不滿,隻含糊答道:“正要進宮去。”

左安良忽而一笑,落拓不羈,“公主可否捎帶左某入宮?”

青青眸中一閃,隨即說道:“二哥乃朝中三品大員,想入宮,進去便是了,又何苦來折煞我。”

左安良不疾不徐,對答道:“左某獨想去那西宮偏僻處,還需勞煩公主引路。”

青青麵色一沈,冷冷道:“穢亂宮廷、意圖行刺,這樣的罪名,本宮一個也擔不起。”

左安良一俯身,沈聲道:“絕不給公主招惹麻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青青冷笑,譏諷道:“本宮不去惹麻煩,麻煩倒想著扯上本宮。時辰也不早了,就此別過,二哥回去好生歇著吧。”

正欲拂袖而去,邊聽左安良道:“敢問公主,三弟為何懼於公主,又是何事不能推罪聖上?”

青青身子一震,咬牙,回頭對上左安良含笑眼眸,隻得平抑了怒氣,笑道:“二哥這又是說的什麽?好生奇怪。”

左安良上前一步,腰上 玉佩猛地跳高,又回落下去,寂然無言。

“府裏人多口雜,雖不比宮裏風聲鶴唳,公主也該多加留意才是。”

青青理不清左安良意圖,隻好一筆帶過,“多謝二哥提點,是該整頓整頓。那二哥進宮欲見何人?”

左安良已躬身請青青先行,口中隨意答道:“故人爾。”

青青觸到厚重的傷愁,即刻收手,不再多言。

然而左安良興致未減,二人一並走著,他於身後發問:“在下心中一直存疑,冒昧一問,滿朝俊傑,公主為何擇三弟下嫁?”

青青道:“怎麽?二哥覺著駙馬不夠好?”

左安良道:“安仁的性子,公主大約也是知道的,又何必繞彎子?”

青青道:“我答你一問也並無不可,但來而不往非禮也,也請二哥答我一問,可好?”

左安良倏然緊張起來,怕她觸到禁忌,卻又拉不下臉來回絕,隻好應承。

青青便說:“本宮要嫁之人,必然家事顯赫,年齡相當,且必須是長子嫡孫,朝中有兩人可選,一為程家長孫程皓然,二為左丞相唯一嫡子左安仁。這兩人間,常人看來,必是程皓然略勝一籌,但他乃將門虎子,霸道倨傲,程家又是六百年間不離官場的世家大戶,自然家規森嚴,頑固死板,恐怕一進門,便被調教得嗚呼哀哉,可還由得我再次與二哥說話?在程家,說不定是要拉去浸豬籠的。”

左安良忍不住“噗嗤”一笑,半晌,才收斂了笑意道:“程家也不盡然如此。”

青青卻正色道:“可是現下我已有些後悔。”

左安良問:“為何?”

青青道:“早知道安仁有這樣一個絮叨多事的哥哥,我寧願去守程家三百條家規。”

左安良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得默默往府門走。

青青又道:“該我問了。”

左安良道:“公主請。”

青青便也不客氣,脫口問道:“大哥二哥與駙馬的名是照什麽擬的?”

左安良鬆下一口氣,緩言道:“乃依‘忠良仁德’四字。”

青青挑眉,輕哼:“是麽?這名字可不照實。且,良字最虛,名不副實。”

未等左安良反應,青青便已上了轎,左安良亦無奈,跨馬隨隊伍進宮。

入得睽熙宮,左安良便已沒了蹤影,青青也不理會,徑直往坤寧宮去,與陳皇後絮叨一番,也未見橫逸身影,心想他大約是存心躲著她,便也放下心來,現下光景,相見不如不見。

青青有時覺得,自己下賤得出奇,佛堂那夜,她竟懷揣著幾分期許,她本該寧死不屈,反抗到底,他給她的傷痛與屈辱,她本該銘記一生,痛恨一生,事後以頭撞柱,以死明誌,或是大鬧皇廷,魚死網破,可她忍下來,咬牙忍下來,還無時無刻不在惦念那一夜狂亂心緒,磅礴情 欲。

她鬧不清楚,有時甚至想要給自己一記耳光,她原來如此下賤,下賤到期許他的狂暴與折磨。

未幾,宮外吵鬧,季嬤嬤進來通報,是廢太子宮裏的福公公前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