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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95 字 6個月前

,臉色也跟著鄭重起來。

“我記下了!”

白芷說走就走,甚至沒來得及跟自己正兒八經的未婚夫私下敘話,公主也沒有這樣的撮合安排。

適逢大勢將起,風雲變幻,任何小兒女私情都要往後稍。

就在白芷走後的第三天,北麵又傳來壞消息。

鐘離死了。

消息是邊關趕往長安報信的,因信差路過洛陽換馬停駐片刻,被帶來見公主,眾人也就得知了這麼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鐘離不是被殺死的,他在出城迎戰柔然人時,心疾發作,落馬而死的。

這位老人年事已高,邊關苦寒,這些年,他幾乎每年都要生一場大病,隻是他在邊關鎮守數十年,早就對柔然人形成天然的震懾,有這一號人物在,柔然人就要忌憚三分。

先前大敗柔然之後,皇帝也不是沒想過用李聞鵲去取代鐘離,讓鐘離告老,但後來何忡叛變的事情發生,皇帝日夜不安,總怕臥榻之側有人心生異變,便將李聞鵲從西北調回長安,總領禁軍十二衛,鐘離也就不得不繼續駐守雁門。

老爺子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固然是平生所願,但戰場上死了主帥,由此也引發己方陣腳大亂,而敕彌那邊的柔然人見狀亦是驚喜交加,士氣大漲,差點就攻進雁門關,最後還是副將盧先頂住壓力,帶著殘軍退回城內,又派人緊急前往長安報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以公主跟柔然人多年打交道的經驗,她當然不認為柔然現在的實力能造成多大的禍患,但很明顯,敕彌這番動作,是跟南朝相互配合的,他那些源源不斷的補給,自然也是南朝人給他提供的。

也因此,敕彌才能持續不斷侵擾邊關,樂此不疲。

而像鐘離的死,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了。

這個消息所造成的影響,不是敕彌馬上就能攻破雁門關,而是對北朝士氣造成打擊,尤其是邊關的將士百姓,鐘離就像一尊保護神,數十年如一日,已經形成一種穩定而安心的印象。

保護神轟然倒塌,必然對北麵防守造成壓力。

鐘離死得突然,非雙方所能預料,但看上去就像是老天也站在南朝那邊一樣。

柔然人也無須發揮多大作用,隻要像現在這樣持續侵犯邊關,牽製北朝一部分兵力,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信差報了喪信,又胡亂塞了點吃的,就匆匆上馬,朝長安趕去。

沒了外人,公主泄一口氣,索性將腦袋往陸惟肩膀上一靠。

“殿下,我是傷患。”陸惟無奈道。

“我不管,你又不是傷在這邊肩膀。”章玉碗任性道,動也不動。

血肉相連,牽一發自然動全身。

但陸惟無奈之餘,也放縱她的任性,不再多說什麼,反倒是稍稍調整姿勢,讓公主能靠得更舒服。

“你覺得陛下會怎麼做?”

風雨將至,即使是獨處,也離不開這個話題。

“李聞鵲肯定會請戰,陛下也應該會答應的。朝廷應該會先將重點放在東麵,隻要東麵穩住,其它地方都不成問題。鐘離雖然可惜,但敕彌如今隻是芥蘚之疾,成不了大事的。”陸惟道。

他想伸出手撫摸公主烏黑長發,但是手指隻是微微一動就痛徹心扉,不得不止作此想。

“皇帝要是再不肯放李聞鵲去打仗,那估計是要等著亡國了,他肯定會放。”公主悶悶道,蹭了蹭他的頸窩,像隻小貓在撒嬌。“你的手還疼不疼?”

“疼。”

“那你肯定不會後悔幫我擋下那一刀。”

“我不後悔。”

“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在身後,也賭你一定會幫我擋下那一刀,才會放手去殺成爭的,你會不會生氣?”章玉碗眨了眨眼。

“不會,我早就知道了。”陸惟神色自若,“當時你非殺他不可,他的刀也非落下不可,你無法分身,那就隻有我出手了,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妖女一樣的公主咯咯笑起來,看似半點不感動,甚至還調侃他。

“往後你的手若是沒法拿筆了,那就學著用嘴叼住筆,我也見過有人那樣寫字的,陸郎風姿綽約,叼筆肯定也比彆人叼得好看,什麼雜耍的猴子呀那是完全比不上的!”

要不是姿勢不對,陸惟真想封住她的嘴,讓這妖女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隻來得及繾綣片刻,鄭好娘就來了,說鄭月想求見公主。

章玉碗隻好懨懨離開陸惟,坐直身體。

若不是看在鄭好娘的麵上,她根本不會有好臉色。

“鄭月此時正該配合蘇覓供述鄭家罪證,爭取從寬發落,見我有何用?”

公主根本就不認為養在深閨的鄭月會有什麼重大線索,說不定那隻是對方想出來的緩兵之計,待見了自己就會不斷求饒,以為這樣能讓公主心軟,殊不知公主現在正為了北朝的局麵煩心,根本不想分一點心神給她。

“你覺得我有必要見她?”

鄭好娘長久處境所致,察言觀色,就知道公主對自己這位妹妹的耐心有限。

“殿下勿惱,我也是如此說的,她說她想起了極其重要的線索,可是事關重大,要見了殿下才肯說,我不肯冒失轉達,她就讓我過來稟告殿下,問殿下是否記得當日您與她討論殿下近侍長相的事情?”

第128章

章玉碗自然記得。

當日她潛入東都山莊,偽作賀氏派來的人,大搖大擺充當座上賓,跟鄭月互道姐妹時,鄭月瞧見素和漢胡混血的長相,曾經問起素和的血統,還說過自家叔祖的一段見聞。

“你讓她過來吧。”章玉碗道。

鄭月很快被帶過來。

她跪坐在地上,偷眼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賀姐姐”,熟悉是因為兩人在山莊裡也曾聊得投機,鄭月與自己姐妹不親近,卻很想要一個像章玉碗這樣的姐姐。陌生是因為眼前女子迥異於之前的氣質,便隻是坐在那裡,也已不怒自威,令人不敢輕慢。

這才是真正的公主麼?

放下架子與她談笑的漂亮姐姐,隻怕是公主收斂了真實性情之後的麵具吧。

鄭月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這些天也足夠讓她了解鄭家到底乾了何事,以及自己的處境。

一方麵她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很好,鄭漓對鄭好娘有多絕情,對這個嫡女就有多疼愛,鄭月將這種寵愛視為理所當然,從來沒有問過憑什麼自己有而鄭好娘沒有,她對鄭家善惡的認知與外麵也有些不同。在外人看來,鄭家是十惡不赦的,可在鄭月這裡,鄭家人自然是頂好頂好的。另外一方麵,在鄭好娘與其他人的描述下,她也震驚於父親對賓客的屠殺,還有洛陽城疫病的禍根,內心深處始終有種忐忑難安,這是基於人性的感受,不願承認,又不能不承認。

這樣的矛盾心情在見到公主之後達到頂峰,鄭月滿心委屈,幾欲落下淚來,又不敢表露出來,隻能死死咬著下唇,勉強忍住。

章玉碗大概也能明白對方現在是個什麼心境,隻不過她沒有心情慢慢安撫誘供。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鄭好娘說,你有重要的事情想與我說。”

鄭月趕緊收攏思緒,怯生生試探道:“殿下,若我說的事情果真有用,能幫鄭家減輕罪罰嗎?”

“我現在與你說可以,你就信了嗎?若是洛陽城內那些被你祖父和父親害死的人家不願意,我難道能強按著他們的頭答應嗎?那是血海深仇,若有人殺了你的父兄,你願意原諒嗎?但是,”公主話鋒一轉,“對你本人,肯定是有用的。經蘇覓初步審理,你雖是鄭家女眷,卻沒有參與鄭家那些陰暗勾當,如果你提供的消息的確有用,我可以和蘇覓說情,將你放歸自由,你想去找鄭好娘也罷,想要去彆的地方也罷,都悉聽尊便,還可以將原先你在鄭家的私人財物都返還於你。若你心存欺瞞,隻是為了逃脫罪責才故意編出謊言的話——”

“我沒有欺瞞,我是真的想起來了!”鄭月忙道,“當日我曾說過,數十年前,也有一批被擄掠到柔然的漢人被放回來,可他們因為原先就是邊民,還被柔然人逼迫著做了不少事情,回來之後隻能落為賤籍,乾一些常人不願做的事情,其中有些人吃不了苦,還入宮了,此事殿下可還記得?”

章玉碗不置可否:“你繼續說。”

她目光不著痕跡望向陸惟,後者朝她微微點頭,意思是確實有這麼回事。

陸惟這些年因查案之故,沒少翻閱各部卷宗,甚至包括涉及內廷的陳年舊事,對許多諱莫如深的隱情,他都有所了解。

“大概四五年前,也就是我十歲出頭那年,家裡來了一位客人,當時父親正逗我玩,見了那客人就匆匆拋下我,一進書房就是一下午才出來,我滿心不高興,後來父親為了哄我,便與我講了這樣一段故事,我那時還半懂不懂,現在想起來,仿佛是他在暗示這位來客的身份……”

“你還記得對方的模樣嗎?”問她的是陸惟。

鄭月自然搖頭,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為了脫罪,她還未必會絞儘腦汁回想這些。

“我隻記得對方沒有半點胡人模樣,完完全全就是個中原人,否則上回看見殿下的侍從,我也不會好奇有此一問了。”

鄭月被帶走之後,章玉碗問陸惟:“四五年前,可有內宦離宮?”

陸惟搖頭,他就是看過再多的卷宗,也不可能知道這樣詳細的事情。

在宮裡當差的宦官,一般是不準離宮的,即使奉命辦差,也會有一係列繁瑣流程,但這樣並不等於內宦就不能離宮了,隻要擁有一定身份地位,相應能操作的也就更多。

如果鄭月所言是真,那就意味著鄭氏很早就與宮裡有了聯係,甚至鄭氏隻是作為一個中轉站,真正要聯係的,是宮裡某些人與南朝。

四五年前,趙群玉一手遮天,負責宮城禁衛的馮醒也是他的人,章騁名為天子,實際上也有許多力不從心之處,鄭月所言,並非沒有可能。

章玉碗和陸惟,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人。

“岑庭!”

岑庭跟章年打著博陽公主的名號經營當鋪,在洛陽城也有分號。

岑庭的乾爹是岑少監,父子倆從宮裡內庫倒騰珍寶,通過博陽公主的當鋪和數珍會進行銷贓牟利,從而也跟南朝有了聯係。

岑庭自己也是從宮裡出來的內宦。

岑庭父子雖然死了,但鄭家的勾當顯然還在暗中進行,否則這次也不會招待周潁和施默,這是不是說明,他們在宮裡,也可能還有沒斷絕的聯絡?

公主和陸惟都不想作憑空猜測,他們選擇了直接去問鄭氏父子。

問,自然也是有問的技巧。

分開審訊,威逼利誘,隻要抓住人心的弱點,甚至都不需要嚴刑逼供,就能讓他們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