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1 / 1)

鳳歸朝 夢溪石 4294 字 6個月前

來素和商量另一件事。

“你現在還有精力趕路嗎?”

“殿下但請吩咐。”素和直接道。

章玉碗道:“施默為人,你也是清楚的,最是詭計多端,他臨死前說的那番話,我不太放心,你正好送信去長安,將東都山莊的事情都稟告陛下,待長安來人,我們再重新啟程,正好我們就先留在此處養傷,順道處理洛陽城的事情。”

素和:“殿下是怕他們在長安布了什麼後手?”

章玉碗:“以防萬一,謹慎點好。”

素和點頭:“明白了,我現在就啟程!”

他今晚跟著侯公度過來,沒有參與前麵那場被圍攻的戰鬥,也沒有受傷。

章玉碗:“一路小心!”

夜深風大,兩人寥寥數語,素和拱了拱手,就策馬欲行。

“素和。”章玉碗喊住他。

對方回頭。

“施默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與他是不同的。”

章玉碗沒來由說了這句話,素和卻好像一下聽明白了。

他在黑夜裡露齒而笑,這時候才頗有些燦爛開朗的少年模樣。

“我明白!”

嚴格來說,兩人的身世差不多,都是母親被擄掠到柔然,又生下了柔然與漢人混血的兒子,同樣也受儘欺淩。

施默幼時就回到中原,受儘中原人的羞辱歧視,而素和從小就在柔然為奴,被柔然人呼來喝去,飽受蹂躪。

不同的是,素和遇到了公主,而施默沒有。

後者因為遭遇恨透了中原人,在投奔敕彌之後,迫不及待想出種種針對中原人的狠毒計策,想把自己曾經遭受的經曆,千百倍施加給他人。

情有可原,卻罪不可赦。

“殿下,我走了!”素和說完,揚鞭策馬,疾馳而去。

一人一馬很快淹沒在茫茫夜色之中,模糊消失。

侯公度也過來了。

“殿下,鄭家的女眷怎麼處理?”

“直係親屬一並帶回容縣審理,那些沒有參與屠戮的仆從就放了,參與了的先關起來,等蘇覓病好了再接手。”章玉碗頓了頓,“還有一事,你派人去武樂縣城,先將城陽王世子和上官葵他們接過來吧,我們暫時不往前走了,就在這裡看看風向再說。”

侯公度一想就明白了:“殿下是怕汝南不安全?”

章玉碗頷首:“南朝來襲,白遠肯定要迎戰,我們現在過去,幫不上忙且不說,還會分白遠的心,除了城陽王世子那邊,你再派幾人小隊先過去找白遠,看看情況如何,詢問白遠是否需要將女眷相托,如果白遠覺得情勢不妙,自然會讓女兒過來與我們會合,我們也就暫時不必啟程了,如果白遠判斷無妨,我們再啟程也不遲。”

這個決定老成沉穩,侯公度自無不從。

他跟隨長公主這些時日,除了對方孤身深入東都山莊,在他看來有些冒險之外,其餘事情上,對方都能獨當一麵,主持大局,侯公度感到跟隨長公主做事很是輕鬆,這種輕鬆並不是說鎮日無事可做,而是不需要朝令夕改無所適從,因為她的每一個決定都目標明確。

一個上司是不是靠譜,跟過無數上司的侯公度自有判斷。

……

章玉碗一覺醒來時,外麵日頭正盛,已至晌午。

容縣不大,他們也無意擾民,幾個人就安置在原先包下的官驛。

陸惟和陸無事還沒醒,他們傷得重,昨夜大夫來過一遭,帶著小徒弟給所有人全部重新包紮,又抓了湯藥熬煮,此刻官驛內外都彌漫一股濃鬱的草藥味。

味道有些嗆,章玉碗是被熏醒的,洗漱之後寧可跑去外麵跟侯公度一塊吃飯,也不想留在屋子裡被熏成草藥罐子。

她身上也掛了彩,傷口大大小小,幸而都無大礙,也就逃脫了喝藥的命運。

午飯也很簡單,米飯,紅燒肉,青菜。

出門在外,章玉碗沒有要求特殊待遇,她現在吃的飯菜與侯公度手下的士兵都是一樣的。

“蘇使君的病情有所好轉,已經能下床走幾步路了,他聽說殿下來了,想著等徹底病愈之後再過來請安。”

“還有,他說洛陽城疫病的事情,也有些眉目了,他與陸廷尉原先就已經鎖定了鄭家,這回鄭家落網,他準備將鄭家祖孫三代幾個人分開審訊,應該是能從他們口中挖出點內情的,鄭彰城府最淺,最好突破。”

章玉碗一邊用餐,一邊聽侯公度稟告事情進展。

“趙家和羅家的人也想求見殿下,被臣攔住了。”

隨著鄭漓喪心病狂屠戮賓客的事情傳出去,那些平日與鄭家交好的人家,要麼巴不得鄭家死,爭先恐後想來告密,要麼躲得遠遠的,恨不得跟鄭家撇清關係。

“他們想向殿下告發鄭家這些年乾的勾當,但臣說您不欲有人打擾,讓他們去找蘇使君了。”

侯公度按照公主先前的吩咐,都將人打發走了。

章玉碗的確不想見,她現在就想好好耳根清淨幾天。

“你派幾個人去協助蘇覓吧,跑跑腿也行,他如今大病初愈唯恐忙不過來,洛陽城現在多的是人恨透了鄭攸父子,你還得多找些人看著他們,防止有人急於報仇,殺了他們。”

現在他們不愁沒有證據,反倒是證據雪片般飛過來,怕是壓得蘇覓又高興又發愁。高興的是之前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明明知道鄭家有問題,卻找不到任何問題,現在不用再去找了,自然有無數人將鄭家的罪證遞上來;發愁的是罪證太多,他快忙吐血了。

兩任刺史折戟沉沙的懸案,至此算是一步步揭開了神秘的麵紗。

付出的代價,卻是洛陽城中無辜染病的百姓,和東都山莊裡數十條性命。

但章玉碗他們這邊進展順利,並不意味著其它地方也一樣順利。

天下大勢,就在此後一個月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127章

最先傳來的消息,是白遠派人送達的。

他駐守汝南多年,與南軍數次交戰,經驗豐富,早在公主讓侯公度遣人去詢問之前,白遠就已經發現對方兵馬調防的動靜,立馬派人將信使連同欲與上官葵成婚的女兒一道送過來。

在親筆信上,白遠詳細說明了汝南的情況,並斷定汝南一帶隻是擾兵,並非南人主力,南人一定會從東麵進攻。不過汝南也不能脫離危險,他提醒公主一行最好就地停駐,暫時不要再去汝南,甚至他將女兒送來請公主暫代庇護,也是存著以防萬一的心思。

“白遠不愧是宿將,果斷迅速,侯公度派去的人,這會兒應該還在半道,白遠隻怕是剛發現動靜,就讓女兒啟程過來了。”

章玉碗將信看了一遍,又遞過去,讓陸惟侯公度等人依次閱覽。

陸惟往後歪靠著,慵懶隨意,但沒有人會苛責。他的手傷得很重,當日一刀差點被砍斷筋骨,雖然後來有大夫全力救治,但以後約莫是會留下一些問題,譬如提筆寫字氣力不足,但眼下還不清楚,須得慢慢養好了再說。

這些天,洛陽城的局勢逐漸平定,容縣畢竟是個小廟,諸多不便,陸惟還要養傷,眾人便搬去洛陽城暫住,但鄭家的案子牽連廣,年份長,不是一時半會能料理完畢的,這些天蘇覓大病初愈,就忙著審案,今日也沒有列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跟著信使一道過來的白遠女兒名為白芷,斯文恬靜,與武將世家的印象截然不同,公主沒有讓她退避,她也就坐在一旁,安靜傾聽。

原先暫駐武樂縣的章曉與上官葵等人,也都回來會合了,此時上官葵對白芷滿心好奇,卻不好在眾目睽睽下打招呼,隻好暗地裡頻頻朝她望去,自以為不著痕跡。

侯公度看罷,麵色有些凝重:“白遠判斷南人主力將在東麵發起進攻,這個消息與我們之前判斷一致,但想必白遠的進言,陛下更為信重,此信是否要送入長安,呈閱陛下與謝相等人?”

章玉碗蹙眉:“自然是要的,但是素和遲遲沒有回來。”

從上回素和離開至今半個月,已經足夠他快馬一個來回,素和明知事關重大,不可能刻意拖延,除非路上或在長安遇到了什麼事。

尋常事情還牽絆不了素和的腳步,除非是非同一般的變故。

話雖如此,還是必須派人回去。

此時安安靜靜的白家女郎忽然說話了。

“殿下,我願為信使,前往長安送信。”

白芷的理由也很充分。

“在汝南時,我一直跟隨父親左右,許多情況我更為了解,陛下問起來也不至於答不上,我自幼跟隨父親習武,身強體健,這點路程還能趕得起。”

公主微微挑眉,隨手抄起一個空杯子朝她擲去!

事發突然,杯子去勢凶狠,眼看要砸中對方白皙麵容,許多人猝不及防,上官葵更是忍不住啊的一聲。

但白芷卻不慌不忙,伸手接住。

公主笑道:“你沒說謊,確實身手不錯!”

白芷眼睛原本圓圓的,笑起來像一隻小貓:“多謝殿下誇讚!”

公主問:“對東麵的戰事,你父親是否還說了什麼?”

白芷斂了笑容,像模像樣拱手道:“父親說,南人在東麵早有布置,四十萬大軍經過伐燕之戰,士氣正高,而我朝準備不足,十萬大軍還是從西北匆匆調過去的,長途跋涉加水土不服,恐怕很難抵擋南人的攻勢。但是,南朝也不是全無弱點。那四十萬大軍,是南人將辰國與燕國的兵力整編到一塊的,隻能速戰,無法久戰,隻要宋磬他們能拖住時間,且戰且退,先讓南朝吃些縣城也無妨,以養驕兵,屆時汝南那邊他再配合發起進攻,南人必要分兵去救,戰事必陷入膠著,辰國內部就會有不同的呼聲,朝廷就可以出麵談判停戰。”

一言既出,四座驚異。

連閉目養神的陸惟,亦忍不住睜開眼睛,打量了她片刻,再與公主的視線對上,微微頷首。

白芷所言,正是他們之前反複推演得出的結論。

她顯然也是照搬父親白遠的觀點,但是說話井井有條,不慌不忙,不像個深居閨中的小娘子,倒應了前麵她自己說的“常常跟隨父親左右”的話。

再看上官葵,還一臉茫然,似懂非懂,不由讓人生出“巧婦拙夫”的滑稽感。

倒是章曉小小年紀,雖然聽不懂,也沒有如坐針氈扭來動去,倒還沉得住氣,軟胖小臉還跟著皺起眉頭,惹人發笑。

公主想了想:“這樣吧,你帶上你隨身得力的人,侯公度這邊再撥出五人,任你調遣安排,人不宜太多,多了不方便。你們儘快趕到長安,但是我之前派去的人遲遲未歸,恐怕是遇到什麼變故,你們若順利抵達長安,先仔細觀察一番,如情況不妥,就隨機應變,未必非要亮明身份,可以前往長公主府尋我的公主府令章鈐,又或者去找左丞相謝維安,你可聽明白了?”

白芷聽出她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