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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07 字 6個月前

一世家,連洛州刺史都得讓其三分薄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火光四起,死期將至。

“啊!”

鄭漓忽然瘋了一樣掙紮起來,拚命扭動想要擺脫牽掣,甚至去搶士兵手裡的刀,卻直接被刀背重重敲在後頸,人直接往地上一趴,消停了。

此人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除了鄭好娘,沒有人會去關注他。

章玉碗問侯公度:“鄭家還有個漢人模樣的柔然人,和南朝使者,彆把他們放走了。”

侯公度點頭:“殿下放心,山莊內外都被圍起來了,他們插翅難逃,甕中捉鱉便是。”

施默和周潁還真想跑。

在侯公度帶兵闖進來的前一刻,他們就預感到事情不對了。

兩人原本是跟在鄭漓身後的,在察覺情況不妙之後,果斷趁著混亂分散逃跑,但侯公度何許人也,在東都山莊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他都能快速找到公主等人,慌不擇路的周潁很快就被逮住,帶到侯公度麵前。

“我是吳王舅舅,你們彆殺我,吳王會贖我的,他會高價贖我的!”

此時的周潁,已經渾然沒了不久前慫恿鄭漓殺人的陰狠。

把彆人性命捏在手裡,和自己性命被彆人捏在手裡時,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麵孔。

“吳王派你來洛陽鄭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章玉碗一步步來到他麵前。

她提著劍,衣裙半數浴血,神色即使平靜,周潁也有種自己下一刻會變成劍下魂的恐懼。

“周潁,你是個聰明人,我希望你不要浪費彼此精力。”

公主將淌血的劍往前移動,抵在對方喉結上。

鋒利劍鋒霎時刺破皮膚。

周潁看不見自己脖子上的紅色,卻能感覺到瞬間的刺痛,他變了臉色。

“你招了,我們皆大歡喜,我也可以不殺你,留著你為質,等辰國來換。但你要是不肯說實話,非要兜圈子,那我殺了就殺了,吳王隻是沒了舅舅而已,又不是沒了親爹親娘,他縱有潑天富貴,一個死人也是享用不到的,你說是不是?”

周潁嘴唇哆嗦,天人交戰。

他沒想到自己慫恿鄭漓殺人未久,自己就嘗到變成獵物的滋味了。

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也實在是編不出什麼瞎話借口,就算能編出來,未必能瞞過眼前幾人。

“鄭家,從頭到尾就是個幌子。吳王殿下,和大辰,從來就沒想過鄭家能發揮什麼作用,無非是想借著他們乾的事情,掩人耳目,拖延時間罷了。”

他說得含含糊糊,但幾人幾乎是同時心頭一凜,原本在閉目養神任憑侯公度手下幫忙上藥的陸惟,甚至倏地睜眼,銳利看向這邊。

“南朝,想攻打北朝?已經動手了?”侯公度馬上追問。

周潁苦笑:“這我真不知道,我不負責軍中事務,如何調兵布置也不會與我說,但是大體八九不離十吧,也許已經動手了,隻是你們還未得到消息!”

侯公度冷笑:“有白遠在,你們就是想轉移朝廷視線,也無濟於事——”

他聲音戛然而止,表情也為之一頓。

因為侯公度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之前眾人在兵推裡都注意到的,南朝人借著吞下燕國之機,屯兵渤海郡,如果是從那裡攻打北朝,那白遠一時半會可能還真鞭長莫及。雖然當時朝廷下令將西州府兵調了十萬過去防守,但緊趕慢趕,現在應該也還在半道上。

腦海裡亂紛紛的念頭掠過,侯公度麵色不顯,心裡卻已經微微一沉了。

施默晚一步被捉到帶過來,正好聽見周潁和侯公度的話。

他倒是比周潁還多了些膽色,都變成階下囚了,還敢懟侯公度。

“那要是不止南朝呢?”

章玉碗挑眉:“敕彌餘孽,帶著那點兵馬,還真想敲開我朝大門?”

施默對她恨之入骨,自知此番在劫難逃,也不像周潁那樣還收著點,直接就將表情擺在麵上。

“若不是你這毒婦將柔然弄亂,你們中原人哪次打得過我們?你們不會真以為雁門關固若金湯吧,鐘離老邁,聽說還三災五病的,指不定何時就一命嗚呼了!”

章玉碗:“這種失敗者的借口,我聽得太多了,你與敕彌倒是一脈相承,成日裡總幻想著如果一切重來就如何如何,既然如此為何不兩眼一閉做夢更快?”

她本意是為了刺激施默多說點內情,對方聞言卻笑道:“難怪我們大汗日日惦記公主風情,常說可惜當日隻差一步,就讓公主承歡榻上,後來還是公主哭著求饒——啊!”

話音未落,他肩膀上多了個血窟窿。

卻是素和本來要出手,陸惟比他更快,沒受傷的手直接抽了他的劍出鞘,把施默肩膀刺個對穿。

“你身上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捅,我會將分寸掌握好,讓你一時半會不斷氣,你大可掂量掂量,每多一句廢話,就多一劍。”

陸惟氣息不繼,說出來的話也很輕,施默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想捂住傷口卻不能,隻能痛苦喘熄哀嚎,嘴巴自然而然也收斂起來,不再口出狂言。

章玉碗麵露惋惜:“我還想給他胯下來一劍的,陸郎這樣一說,我倒是不好動手了。”

施默:……

毒婦,當真是個毒婦!

可這樣的話,他無論如何不敢再出口。

“說吧,再給你一次機會。”侯公度冷冷道。

施默閉了閉眼,知道掙紮已無意義。

他當然也可以撒謊,但在這幾個人麵前,胡編亂造的話是很容易被識破的,到時候受苦的還是他自己。

“我們大汗與南朝人約好,分彆從南、東、北三個方向攻打璋國,原本還約了吐穀渾人,但吐穀渾最終沒有響應。不過就算這樣,這三處同時發兵,也足以讓你們璋國疲於應付了!”

施默說罷,不由露出些痛快,大有“你們殺了我又如何,發兵合圍已勢不可擋”的神色。

第126章

施默的話如同石破天驚,令侯公度等人悚然變色。

隻有章玉碗和陸惟二人,心頭大石落地,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覺。

先前得知洛陽疫病和溫祖庭之死可能與鄭家有關時,他們就心生疑竇,即使為了對付柳家等人,鄭家乾了這麼多事,除了將朝廷視線吸引到這裡,接二連三派出刺史之外,對他們似乎並無太大好處。案情自然是可以查,人也可以抓,可抓完之後無憑無據又能如何,鄭家做這一切的原因值得深究,也因此蘇覓和陸惟才會來到洛陽城。

如今施默開口,所有破碎片段聚合成圖,隱隱約約的猜測也變成現實。

鄭家很可能並不知道南朝和柔然人的計劃,他們隻是從趙群玉的死,看見皇帝對世家的不滿,兔死狐悲,鄭家多年困居洛陽,已經三代沒有人在中樞為官,加上上次洛陽大饑,鄭家與前任刺史勾結侵吞荒糧的事情還沒過去,他們做賊心虛,害怕遭到清算,索性暗中與南朝勾結,拿了南朝人的好處,心甘情願充當擋箭牌,接二連三在洛陽城作出引人注目的事情,將北朝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他們成功了,但也沒完全成功。

兩國交戰,所有陰謀詭計都必須為戰場勝負讓步。

北麵有老將鐘離在,對敕彌一直都有所防範,汝南那邊也有白遠,唯一的變數就是東麵,防守空虛,兵力不足,容易被趁虛而入。

但這也是鄭家事發前,北朝朝廷就已經發現到的缺陷。│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施默說完這些,就梗著脖子一臉傲慢,等公主他們麵色大變連聲質問。

誰知在場幾人,個個沉得住氣,竟都沒有人開口。

倒是施默自己忍不住了:“你們不會覺得北朝真能應付三麵夾擊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北朝皇帝最是優柔寡斷,恐怕真打起來,都不知道往哪出兵好,可不要最後被人兵臨城下當了亡國奴,屆時你這公主還能再和親一回嗎?彆是倒貼都沒人要吧!”

章玉碗笑道:“你逞口舌之快,是為了速死嗎?你放心,我不殺你,你還能再活一段時日,閒著沒事的時候,你不妨好好想想,自己能活到何時?”

施默忽然麵露詭笑:“你以為我說的這些就是全部嗎?不,其實三麵出兵還隻是錦上添花,真正的重頭戲,你現在再怎麼猜,也猜不到的!”

章玉碗與他打過幾次交道,兩人不算陌生。

每次施默露出這種神情,那必定是有個彆出心裁的壞主意在暗中進行。

她在草原十年,後期在與敕彌鬥智鬥勇的過程中,其實多是與敕彌背後的智囊施默交手,彼此各有輸贏,施默為人陰狠毒辣,有時候章玉碗出於底線不去用的辦法,施默做起來卻毫無顧忌。

此時看見對方如此反應,章玉碗心下微微沉,麵上卻仍不露分毫。

我為刀俎他為魚肉,她直接長劍微挑,掠向對方胯下,打算先給施默一個教訓,再慢慢拷問,卻在這個時候,對方嘴角忽然流出鮮血。

“他服了毒!”

侯公度道一聲不好,飛快上前把施默下巴給卸掉,卻已晚了一步。

藏在牙齒內的毒藥在方才說話間就被咬碎,鮮血從喉嚨湧出的那一刻,就意味著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施默被卸了下巴,命不久矣,笑容卻越發詭異,好像在說你最後還是鬥不過我。

“北朝,要亡了,死吧,都陪我一塊死……”

他因為滿嘴鮮血,說話含糊不清,可正因如此,麵目猙獰,頗為瘮人,如惡鬼附體,鄭好娘見狀都忍不住後退一步。

周潁更是麵露恐懼。

他雖然同樣是說客,可平日裡也是養尊處優的人,哪裡見過這等場麵。

施默這等情狀,明顯對北朝懷有刻骨仇恨,而不單單是為了給敕彌效忠了。

“他母親是漢人,父親是柔然人,長到六七歲時因為當時交換俘虜,被換了回來,雖然長相偏於漢人,但周圍都知道他的身世,他受了不少欺淩,從此對漢人恨之入骨。待長大之後,雖讀了些書,但因出身之故,這輩子也無出頭之日,他索性就投奔柔然去了,被敕彌引為心腹。”

仿佛察覺眾人內心的疑惑,章玉碗平淡解釋。

短短幾句話,一個憤世嫉俗乃至怨恨所有人的人浮現出來。

“殿下辛苦一夜了,不如先回容縣歇息,容臣在此處善後。”侯公度道。

章玉碗點點頭,洛陽城內還有疫病,現在眾人傷勢不輕,貿然回去也找不到地方落腳,反倒是容縣就在洛陽邊上,又有侯公度他們先前布置,安全可靠許多。

陸惟毫不客氣征用了鄭家的馬車,帶著陸無事,一上車直接就昏睡過去,人事不省。

陸無事被一劍貫穿肩膀,那劍拔出來之後就血流不止,隻是草草包紮一番,還得回到容縣再仔細養傷。

章玉碗倒還好些,她將東都山莊的事情都交給侯公度,自己則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