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小孫女,豈不是從此飛黃騰達,在洛陽說一不二了?”這是嫉妒說酸話的。
“這你可就不曉得了吧,這陸惟出身揚州陸氏,當年陸氏舉族北遷,得高祖皇帝讚賞,算是北朝一等一的世家了,要不然他能年紀輕輕就位列九卿?我聽說在長安,連皇帝的姐姐都有意出降,他都不樂意呢!”這是消息靈通的。
“他連公主都看不上?嘶,這眼光得是多高,他該不會想娶個天仙吧?!”
鄭十八一麵聽著熱鬨,一麵留意裡頭動靜,隻聽得又是一聲花盆被推翻在地的聲響,年輕女郎怒氣衝衝走出來,臉上煞氣四溢,一看幾個圍在這裡湊熱鬨的,腳步一轉,朝他們走來。
幾人暗叫不好,登時作鳥獸散,餘下一個鄭十八就住在隔壁,跑也跑不掉,被對方捉了個正著。
“你來得正好,走,幫我評評理去!”章玉碗冷冷道,堵住了鄭十八的去路。
鄭十八賠笑:“這位娘子,我隻是路過,沒聽見你們說什麼……”
章玉碗:“你連鞋子都是半拉沒穿好,這叫路過?隔壁院門還開著,你是住在隔壁的吧?”
鄭十八:……
章玉碗:“我漂亮嗎?”
鄭十八連連點頭:“漂亮!”
說實話,她不施粉黛,一張臉堪稱素淨,的確沒了往常嬌豔,可也稱得上清麗,隻是現在滿臉殺氣,天色又暗,就是天仙再世,鄭十八也沒法仔細端詳。
章玉碗冷著臉:“那他為何不喜歡我?”
“啊這……”這個問題已經遠遠超出鄭十八能夠思考的範疇,“可能是因為,陸郎君另有意中人了?”
章玉碗:“男人三妻四妾,我不介意,我可以當他其中之一,可他竟還說我不知自重,趕我出來!”
鄭十八絞儘腦汁:“那、那可能是因為他的意中人更為美貌?”
章玉碗抽劍出鞘,直接削去他的衣角。
“我勸你想好了再說。”
鄭十八:……
他原是想敷衍兩句然後走人的,現在也被定住一樣,不敢走了。
“小人的意思是……是他有眼不識泰山,世上的女郎千千萬,像娘子這樣才貌雙全,還身手不凡的,可就隻有一個。此人不識風情,不要也罷,要不,咱們重新換個更好的?”
章玉碗冷然:“我不要彆的,就要他,彆的都太醜,比你還醜。”
鄭十八敢怒不敢言,一臉憋屈。
他平日裡雖然談不上重要,也沒人當麵這樣奚落他。
偏偏他現在不敢發作,更怕陸惟出來,看穿他在隔壁監視的身份,恨不得馬上把章玉碗打發了。
“是是是,小人醜,小人怎敢與陸郎君相提並論?隻是小人想著,你們這樣吵起來也不是辦法,那陸郎君吃軟不吃硬,隻會更加生氣,徹底沒了轉圜餘地,您看,現在天色也晚了,不如等明日,您再拿上一盆花兒,一卷書畫的,上門拜訪,想必陸郎君氣也消了?”
章玉碗看他一眼:“聽你這話,倒還像人話。”
鄭十八抽了抽嘴角:“是、是,小人向來說人話的!”
章玉碗:“那好吧,我就信你一回,明日我若上門他再不理我,我就唯你是問,我看你穿著打扮,在鄭家也談不上人物吧,即便將你殺了,想必也是無人過問的。”
她隨手挽了幾道劍花。
鄭十八隻覺頭頂有東西簌簌落下,抬眼一看,竟是從牆裡橫斜出來的桂花悉數從枝頭上被削成粉末,蓋了他滿頭滿臉,花香滿襟。他非但沒有半點風花雪月的念頭,反而渾身發冷。
因為這劍剛才要是落在他的腦袋上,他根本都來不及反應。
這娘們,是真的狠啊!
難怪陸惟不敢要她。
換了誰,誰敢要啊?!
鄭十八哪裡還有追根究底的心思,連忙點頭哈腰然後一溜煙跑回自己屋子,不忘關上門,再用花盆堵住,渾然忘了對方還能翻牆。
見他跑了,章玉碗嘴角露出一絲玩味,也沒追上去。
經此驚嚇,這人肯定暫時顧不上去偷聽了,也算給他個教訓。
她還劍入鞘,悠然回到自己的院子。
素和也已經回來了。
方才宴席上,章玉碗在裡麵與鄭月作伴,素和則在外麵私出敬酒,旁人聽說他是賀氏商隊的,也願意與他多聊兩句,如此東拚西湊下來,能得到不少消息。
“鄭家這次的確有位貴客,但今晚沒有露麵。”
素和點了油燈,先在外頭巡視一圈,見無人探聽,方才進來,仔細稟告。
“那貴客的身份,與鄭氏交好的趙氏,似乎略知一二,與我閒聊的是趙家三郎,但他也不肯多說。隻說來客不是商賈中人,也不是我們幾家的姻親,獨自赴宴也是尷尬冷落,鄭家就將他妥善安排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回憶。
“對了,我從他言談之中,感覺這趙三郎,對於自己知道貴客存在的事情,很有些得意,仿佛是自己得到了鄭家的認可,又仿佛是那貴客身份有些特殊。”
章玉碗沉%e5%90%9f:“結合陸惟方才說的,應該就是南朝來使。”
素和想了想,有些奇怪:“可是殿下,賀氏商隊和數珍會都是太子陳逕的人,鄭家是知道的,咱們名義上也算是南朝來使。如果還有另外一名南朝使者,那鄭家為何一聲不吭,既不介紹雙方認識加以試探,也不揭穿我們?”
“沒想到來一趟東都山莊,還有這等收獲!”
章玉碗忽然笑出聲,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她也沒賣關子。
“南朝如今太子與吳王相爭,日趨激烈,恐怕隻差兵刃相見,鄭家既有南朝貴客,又不懷疑我們,那就隻有一個解釋。”
素和馬上領悟:“來使是吳王的人?鄭家在兩頭下注!”
章玉碗點點頭:“不管是不是吳王的人,那位貴客肯定不是太子陳逕的人。而且對方沒有露麵,鄭家將他藏得很好,卻放任我們公然出現在席上,一方麵是不希望讓雙方衝突,另一方麵,應該也是更為看重那位貴客。”
素和舉一反三:“我們代表太子陳逕,鄭家卻更看重另一個貴客,這是不是說明,鄭家已經有了傾向?還有,南朝人千裡迢迢來赴宴,暗中拉攏鄭家,是不是這次洛陽的事情,還有南朝從中摻了一腳?”
章玉碗:“難怪陸惟要隻身來赴宴,今日我們若不來,恐怕一時半會還被蒙在鼓裡。鄭氏所圖甚大,偏偏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意欲為何。”
如果說南朝想慫恿鄭氏在洛陽起兵造反,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鄭氏的私兵頂天了也就一千左右,就算其他世家願意跟他一條船,加起來也頂不過朝廷大軍的碾壓,知兵如方良也得利用流民來推波助瀾達到目的,更何況是這些成日隻知道紙醉金迷的世家。
再者,洛陽與南朝也不接壤,南朝人就算想北進攻打璋國,無論如何不可能先從策反洛陽開始的,鄭攸老狐狸一樣,如何會做這種隻虧不賺的賠本買賣?
那麼,鄭家與南朝人眉來眼去,是想乾什麼?
那個神秘的南朝使者,到底是不是吳王的人,他們所圖謀的,又會是什麼秘密?
“東都山莊是鄭家地盤,守衛森嚴,這兩日你且不要四處走動,惹人疑竇,若有合適時機,再徐徐打探不遲。”章玉碗道。
宴會一共三日,今晚第一天過去,還有剩下兩天,她準備先從鄭月那邊下手,鄭月雖然不涉外事,但她畢竟身在鄭家,有意無意總會知道一些東西。
素和點頭答應下來,二人分頭安置歇息。
鄭家奢豪,待客也極儘周到,這屋子雖小,五臟俱全,連被褥亦是全新的乾淨整潔,厚薄適中。
章玉碗知道有素和在,肯定會提神警戒,就安心入睡,恬然進了夢鄉。
這一覺直到下半夜,一聲尖叫打破寂靜,在夜色的東都山莊中重重回蕩,將所有人都驚醒!
章玉碗驀地睜眼,翻身坐起。
“素和!”
被她喊到的人很快在屋外,隔著門回應了一句。
“我出去看看。”
有了這麼一出,章玉碗也無心再睡,她穿衣下榻,起身走出小院,正好看見素和匆匆折返。
“殿下,好像出人命了!”他低聲道。
章玉碗神色一凜。
周圍許多人都被驚動出來察看,他們二人隨著人流走出去,倒也不顯眼。
路上眾人議論紛紛,卻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_^思^_^兔^_^網^_^
很快,他們就來到一座小院門口。
這裡已經圍了不少人,素和護著章玉碗往裡走,他們居然還看見陸惟。
後者顯然比他們先到一步,看似被鄭家人請來,正與鄭漓在說話。
地上跪了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正抹淚哭泣。
而敞開的房門,章玉碗還能看見有人躺在地上,同樣的淩亂狼藉。
這似乎是一件容易猜測想象的命案,可又好像有些不一樣。
因為死者的身份,和鄭漓難看的表情。
第117章
死者姓楊名禮,是這次赴宴的賓客之一。
楊氏是個大族,本家分出去繁衍生息的不少,這楊禮,跟之前章玉碗他們認識的楊園,說起來還是剛出五服的親戚。
章玉碗站在那裡看熱鬨時,聽周圍人七嘴八舌,已經差不多將這楊禮為人和事情經過給拚湊出來了。
楊禮生性風流。
說風流還不太確切,應該是好色。
他在家時,有些姿色的婢女基本都被他調?戲過,納入房中的更是不勝其數,若說楊園的愛美色還有些底線,那楊禮隻要看上了,就會千方百計弄到手,甚至是不擇手段。
門外哭泣的,正是他帶來赴宴的兩名美妾之一。
她抽抽噎噎,說兩人原本吃菜喝酒,耳鬢廝磨,楊禮在宴席上已經喝了酒,回來又喝了好幾杯,酒勁上來,正拉拉扯扯準備行好事,楊禮突然兩眼翻白,一頭栽倒在地上,幾下抽搐之後,連氣兒都沒了。
美妾下意識大叫,這才驚動了旁人。
鄭漓聽罷,雖然表情還是不好,但總算暗暗鬆一口氣。
楊禮的情況,聽著像是得了“馬上風”。
他既是生性好色,又喝了那麼多酒,情動之下突發急症,鄭漓也是見過的。
這說明死因與鄭家無關。
但楊禮來者是客,在老爺子大好的日子出事,畢竟不吉利。
楊家幾名仆從麵麵相覷,顯然也想到這一層,都有些手足無措。
鄭漓沉下臉色,質問他們:“你們怎麼伺候的?你們家郎君在你們眼皮底下都能發生這種事,我必要修書一份給楊老先生!”
楊氏家仆忙跪下來,連聲喊冤。
“郎君回來之後就將我們都趕出來,說他要與瑢娘子好好溫存,我們也不敢打擾,誰知道、誰知道——”
“楊禮是被毒死的。”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