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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83 字 6個月前

查鄭柳兩家恩怨舊案時,翻閱洛州府庫資料,無意中發現放在府庫裡的一批鎖甲,數目對不上號,便又讓人打開兵器庫去查,最後發現這批鎖甲上的甲片,全都被換成竹片,粗糙濫製,其中虧空不小,這又涉及洛州司馬朱長林等人。今夜宴席,朱長林也在場。還有——”

陸惟頓了頓。

“這次洛陽疫病,因發病猛烈,症狀相似,追根尋底,源頭全在洛陽城外一個村落,我懷疑另有隱情,就讓陸無事去查,最後查到洛坪村,也查到溫祖庭之死有蹊蹺,蘇覓就也染病倒下,至今依舊纏綿病榻,尚且無法起床。而我與蘇覓商議之後,兵分兩路,他在明處,繼續吸引鄭氏注意,我則隱入暗處,交好鄭氏,又表麵與蘇覓交惡,也斷了寄信回京,先博取鄭氏信任再說。”

雖然言簡意賅,寥寥數語,但章玉碗卻已聽出其中的驚心動魄跌宕起伏。

“洛陽已被鄭氏把持,想要破局,就得先破鄭氏。但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南朝有人與鄭氏私相授受,另有圖謀,來者這次也在賓客之列,但我不知他是誰,也不知他來找鄭攸的目的,隻有將此人找出來,把事情原委弄清楚,才能將他們一舉拿下。”

章玉碗:“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陸惟道:“蘇覓染病之後,鄭氏派人來接觸我,主動想拉攏我,當時誌得意滿,不小心漏了口風。”

那位被派來當使者的,正是鄭家大公子鄭漓。

鄭漓當時的原話是:“天子刻薄寡恩,連有扶龍之功的趙群玉,也說殺就殺,對李聞鵲更是飛鳥儘良弓藏,用一個禁軍大將軍就給打發了,反倒是何忡這樣的不忠不義之徒,最後竟還能得善終,逃到吐穀渾又混了個王侯。陸廷尉,您是個有大才的人,縱是為了天子舍生忘死,他也不會記得您的好。”

仿佛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他察言觀色,更進一步,推心置腹。

“您如今雖然已是九卿之一,但再要拜相,千難萬難。原因無他,如今那左右二相,一個是皇帝的小舅子,一個則是踩著趙群玉的屍體上去的,皇帝正要拿他當個牌坊,如何會輕易換掉他們?而您出身揚州陸氏,又是這等仙品氣度,才乾非凡,哪裡比不上嚴觀海那等草包?”

陸惟不置可否:“照鄭郎君所言,我還能有更好的選擇?”

鄭漓笑了:“自然,當今天下,又非章氏一姓之天下。你看何忡,便是叛亂鬨事,最後不也能全身而退?如今他在吐穀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非快活!”

陸惟蹙眉訝異:“鄭郎君說了這半天,敢情是讓我去投奔吐穀渾?去年為了迎公主回來,我已去過西域,那裡時常風沙且乾旱,夏日大汗淋漓,冬日又凍入骨髓,吐穀渾地勢更高,想必更冷,我是不願意多待的。”

鄭漓大笑:“我等世家子弟,早已享慣了十丈軟紅,吐穀渾再好,也不適合我們,我說的另有他處,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陸惟目光探究,似有所問。

鄭漓道:“北朝雖強,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自然有比它更強,更富庶之地。為人臣者,彆無他求,不過是國泰民安,良禽擇木而棲,您說是不是?”

陸惟點點頭:“若真有良枝,我自然也願意考慮,隻不過鄭郎君所言的良枝,是否指南朝辰國?據我所知,辰國太子掌管一支賀氏商隊,又有數珍會這樣的當鋪商路在手,可謂富可敵國。”

鄭漓卻搖搖頭:“數珍會在北朝勢力,早都被拔除得差不多,我聽說這其中還有陸廷尉出力。您彆誤會,我不是在替數珍會不平,而是我覺得,兩國交戰,細作再多,最終也還是兵力取勝,單從兵力來說,如今北朝也不占優勢,您說是不是?”

陸惟待要再問,鄭漓卻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就此帶過,不肯再說。

過後陸惟與鄭家幾次接觸,關係一次比一次更近,鄭家主動邀請他赴宴,卻沒再提過所謂的南朝更勝一籌。

回到眼下,陸惟說完這些,就道:“來此之前,鄭漓曾向我透露,此番壽宴裡,也會有位貴客前來,若時機合適,就會為我引見。我猜鄭氏對我還未完全信任,此時隔壁左右,必是隔牆有耳的,殿下過來找我,實是冒險了些。”

章玉碗笑道:“若非過來找你,我怎能得知這些事情?”

陸惟歎道:“我已讓你繞道洛州,你卻偏生還要過來,我早該料到,你這人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我擔心你了。”章玉碗忽然軟軟道。

陸惟不說話了,隻是捏住她的手緊了一點。

章玉碗雖是軟言嬌語,動作卻一點不矜持,在陸惟的臉頰摸了又摸。

“你看你瘦成這樣,怕是飯都吃不好吧?”

溫祖庭的死明擺著有問題,如今蘇覓也中了招,陸惟之所以還沒事,一方麵是他小心謹慎,另外一方麵,則是鄭氏想拉攏他。

為了找出疫病人為的證據,也為了探究鄭氏與南朝的圖謀,陸惟暫時還與他們虛與委蛇。

“偌大洛陽,盤根錯節,早已成鄭氏之城,除非狂風驟雨,方能洗滌掃蕩殆儘。”他低聲說道,麵上露出一點無奈,“殿下何時才能從我身上下來?”

章玉碗瞪他:“你嫌我重?”

“不如換個位置?”

陸惟翻身將人反壓在身下,但章玉碗不肯輕易就範,兩人竟胡鬨起來,不一會兒便鬢發生汗,氣喘籲籲。

“陸惟,你記不記得,從前你曾說過,你想要天下大亂的。”

章玉碗暫告休戰,手抵著對方%e8%83%b8膛,望著居高臨下的人。

“鄭氏如果真跟南朝勾結,最後勢必裡通外合,洛陽大亂,而洛陽乃中原心腹之地,一旦亂起來,必已迅猛之勢蔓延開去,這不正是你要的天下大亂,為何你還要費儘周折去查?隻要答應鄭漓,順水推舟,自然可以坐看這一切的發生,反正蘇覓也病倒了,以你的能耐,肯定能全身而退。”

陸惟又歎了口氣:“殿下冰雪聰明,就非要我說出來嗎?”

章玉碗的眼睛亮晶晶:“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呢?”

陸惟搖搖頭:“我不說。”

章玉碗搖搖他的袖子:“我想聽。”

大有他不說,就不肯放他離開的意思。

陸惟自然也可以振袖起身,可他終究沒有這樣做。

“人的想法是會變的,就像十年前的殿下,跟十年後的你,必然也是兩個人。”

章玉碗含笑:“那讓你變化的原因是什麼?”

陸惟也笑:“興許是門外路過的小野貓吧?”

章玉碗的笑容裡多了威脅:“陸、遠、明。”

陸惟無奈:“其實要說變,也沒有變過。照如此趨勢,天下終有一場大戰,你我身在其中,不可能螳臂當車,我隻不過是選擇去略做修改,或扭轉方向,讓它不朝著那麼糟糕的方向去變。”

因為他知道,如果由洛陽之亂而引起的大禍,必會首當其衝,危及章玉碗的性命,潮水一旦形成滔天海浪,就不可能再輕易停下。

如果這樣,他寧可要天下維持這岌岌可危的太平,最起碼,混亂不能最先由洛陽而起,也不能是章玉碗所在的任何一個地方。

這世道,的確需要一場大亂來滌蕩。

而他麵前這女子,卻值得一片淨土。

他願為之努力。

第116章

鄭十八是東都山莊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管事。

鄭氏按照身份地位為這些管事排行,從十八這個數字來看,鄭十八在鄭家的重要性並不靠前,平日裡甚至沒能分到主家或外頭的差事,隻能留在東都山莊打打雜,但鄭家主人們是很少到這山莊來的,他也就隻能這麼混著,哀歎沒有出頭之日。

這回鄭家就在東都山莊大宴賓客,鄭十八原本以為機會來了,打疊起十二萬分精神,想著好好表現一番,結果卻被打發到陸惟隔壁的小院——鄭漓讓他假扮賓客之一,住在此處,監視隔壁動靜。

鄭十八百無聊賴,又不敢違抗,隻得耐著性子坐在牆邊,一邊喝茶,一邊往牆上聽。

這麵牆砌的是立磚,比彆處薄,上麵還有個孔洞,被幔帳遮住,鄭十八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耳力比一般人好,坐在此處細心傾聽,的確是能聽見隔壁動靜的。@思@兔@在@線@閱@讀@

方才他聽見隔壁院子有人說話,就悄悄扒上去看一眼,結果看見一名年輕女郎翻牆入內,走進陸惟所在的院子,不由嘖嘖稱奇,又是羨慕又是好奇,心說這年頭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連女人都能自動送上門的。

很快隔壁就沒聲了,任憑他怎麼伸長耳朵,都聽不見半點動靜,鄭十八有些著急,不顧被發現的風險,將耳朵使勁貼上去。

就算是男歡女愛,乾柴烈火,總該有點聲音出來吧?

總不會是發現了他的存在。

就在此時,一聲巨響在鄭十八耳邊炸開!

近在咫尺,花瓶碎裂,砰的一下四分五裂,鄭十八被驚得駭然失色,下意識往後彈開。

下一刻,也不需要他再貼上去了,聲音自然而然傳過來。

“陸郎君這樣容貌,早該習慣了有許多人來表明心跡才是,為何彆人可以,我又不能?”

“我不喜歡你!”

“我不需要你喜歡,我喜歡就夠了!”

“不知廉恥!”

“廉恥是什麼?我自小行走江湖,從未有人教過我。都說男人喜歡好看的女人,難道我不好看嗎?”

“你好不好看,與我並無關係,娘子還請自重!出去!”

“可你好不好看,跟我有關係呀,我偏不出去,你要如何?打又打不過我,罵也罵不過我,不如乖乖就範,等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你自然就肯了!”

聽到這裡,鄭十八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旁的不說,這陸惟的堂堂儀表,他自然也是見過的,彆說這個三更半夜突然闖進來的小娘子,就連鄭家那些大小娘子們,也沒有一個不嘴上誇,心裡愛的,隻是她們略略要些矜持,沒有像這女郎敢深夜直接破門而入罷了。

要說彆的男人被陌生女子這樣騷擾,鄭十八是不信的,放在陸惟身上,一切就合理了。

但是……

乖乖,這年頭的娘們還真彪悍啊!

他這些不止是帶著任務了,還伸長了脖子,生怕漏過任何一點精彩。

兩人爭執聲越來越大,非但是鄭十八這裡,約莫再遠一點的幾個院子,也都聽見了,陸陸續續響起院門開落的動靜,鄭十八不必再躲牆根,順勢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幾人都聚在陸惟院子後門,一臉好奇。

“這是怎麼了?誰在喧嘩?”

“好像是陸廷尉的院子。”

“哦,就是那位貌若仙人的陸廷尉啊!”這是恍然大悟的。

“可不是,聽說鄭漓那小女兒,對此人也傾慕得很呢,若能娶得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