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頁(1 / 1)

鳳歸朝 夢溪石 4287 字 6個月前

素和,她薄施粉黛,容貌清麗,但長久盯著女子的臉看畢竟不禮貌,鄭漓隻是看了一眼確認對方身份,很快就移開視線。

章玉碗離開中原整整十年,回來之後也從未離開長安,更未大肆拋頭露麵,見過她的人不多,更彆提久居洛陽的鄭氏。

但當她跟在鄭漓身後,來到正院花廳時,卻看見鄭攸下首,坐著一個熟悉無比的人。

在章玉碗望向對方時,對方也正好看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章玉碗先錯開。

鄭攸聽長子介紹了章玉碗,便在家仆攙扶下起身,朝她拱手。

“方才管事已經過來稟告過,賀娘子送了重禮,老朽何德何能,得賀郎君惦記,又有賀娘子親自上門,寒舍招呼不周,還請賀娘子見諒。今日老朽做壽,準備宴請三日,賀娘子若不著急走,不如在此小住幾天,也好讓我們略儘地主之誼。”

章玉碗本就有意留下來細細探究,如此自然順水推舟。

“那就叨擾了。”

她麵色淡淡,言語矜持,並不刻意奉承討好,可正因如此,才更像是在南朝太子身邊做事的人,也與她自稱平日裡不管外事,初出茅廬的說法相符。

鄭攸笑道:“老朽為賀娘子介紹,這位姓陸,是揚州陸氏的郎君,如今在北朝高居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一表人才,前途無量。”

章玉碗仿佛這時才正眼端詳此人,神色流露出淡淡驚訝。

“我確實從未見過如此俊俏的郎君。”

鄭攸和鄭漓為她的誠實而笑起來。

“放眼天下,如陸郎君這樣的神仙中人,的確也寥寥無幾!”

章玉碗似想移開眼睛,又有些舍不得,還望著陸惟,嘴角不自覺微微翹起,這才有些小兒女見獵心喜的模樣。

“不知我能否知道陸郎君的名諱?”

鄭攸父子不覺意外,因為章玉碗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的。

但陸惟端坐如初,卻並不為她的話所動。

“我沒有與商賈之女來往的興趣。”

章玉碗神色微微一變。

眼看場麵要往不愉快的方向發展,鄭漓忙打圓場:“父親,您想必還有要事與陸郎君商談,我這就帶賀娘子先出去落座!”

鄭攸頷首。

鄭漓又小聲對章玉碗道:“我家小女兒聽說賀娘子年紀相仿,想找賀娘子玩,不知賀娘子可否給個麵子?”

見章玉碗不情不願,他又忙耳語:“陸郎君的事,我可與賀娘子說!”

女郎這才顏色鬆動,隨他離開,鄭漓總算鬆一口氣。

陸惟容貌出眾,仰慕者眾,像這種情況也曾發生在鄭漓自己小女兒身上,他處理起來已是駕輕就熟。

“這位陸郎君,單名一個惟,乃揚州陸氏,名門所出,如今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深得北朝天子看重,縱是性情矜傲一些也在情理之中,還請賀娘子不要放在心上。”離開花廳,鄭漓對她解釋道。

“揚州陸氏和洛陽鄭氏,應該是哪個厲害?”章玉碗半懂不懂。

鄭漓一噎,仍是笑道:“要是從北朝朝廷來說,自然是陸氏厲害一些,畢竟陸家父子都在朝為官,而我們鄭家,自我祖父去世之後,就沒有人在中樞了,如今至好也就是在地方任刺史。不過洛陽鄭氏世代在此定居,就是洛州刺史在我父親麵前,也得客氣禮讓三分。”

“原來如此。”章玉碗恍然,又好奇問道,“那現在的洛州刺史是誰,既然大理寺卿都來為老爺子祝壽,那洛州刺史應該也來了吧?”

鄭漓道:“前任洛州刺史染疫身亡,不久前新來了一位,也染上疫病,如今臥病不起,正需靜養,我等不好去打擾。”

章玉碗:“看來這洛州刺史真不怎麼吉利,來一個就病一個!”

鄭漓笑了一下:“可不是麼?”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廳堂。

此時的客人比方才還要多不少,大廳內熙熙攘攘,其中女客倒也有幾個,隻是年紀都要比章玉碗大許多。

鄭漓為她安排的位置十分靠前,離主位很近,也不知是看在賀家的麵子上,還是看在她送的重禮份上。

章玉碗落座不久,她旁邊的空位就來了一名年輕女郎。

“你就是賀家娘子嗎?我是鄭月,父親讓我過來陪宴的。”

說是年紀與她相仿,其實鄭月隻有十多歲,還未出閣,隻是章玉碗不顯年紀,讓鄭漓誤會了。

鄭月很活潑,章玉碗隻稍適時問上一兩句,她就能源源不斷說個沒完。

“祖父這回大壽請了許多人,但是與我同齡的幾乎沒有,他們的女眷也多數都是妻子,逮著我就問親事,幸好有賀姐姐你在。賀姐姐你是孤身一人前來嗎,家裡人怎麼放心的?賀姐姐你帶的這把劍,是像文士那樣裝飾嗎,還是你真會舞劍?你方才看見陸郎君沒有,他是不是很好看?”

“我不是孤身前來的,還有一個隨從,是我父親身邊得用的人,他不方便跟進來,就在外間坐著,陸郎君雖然好看,不過我那隨從也不差。”

她一口氣問了這麼多,章玉碗隻是避輕就重挑了個回答,就成功勾起對方的好奇心。

“賀姐姐,你那隨從長什麼樣子?這世上還能有比陸郎君好看的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鄭攸在陸惟的陪同下走出來,宴席正式開始,美酒佳肴流水般被端上來,其中有不少是這個季節沒有的蔬果,也有許多明顯是從西域或南方千裡迢迢運過來的。

鄭月的反應尋常自在,顯然是早就吃慣了,並不感覺有何不妥。

章玉碗便不動聲色,跟著品嘗起來。

她帶著素和離開大隊人馬輕裝趕到這裡,大半天滴水未進,到此刻正好餓得狠了,此時也懶得管什麼陸惟鄭攸,一心一意飲酒吃菜,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但酒過三巡,眾人開始閒聊,卻有人免不了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隻見鄭漓從外麵進來,看了章玉碗好幾眼,又對鄭攸耳語片刻,鄭攸輕輕點頭,鄭漓就走過來,與章玉碗說話。

“鄭家先前收留了一人,是賀家管事,在賀氏的當鋪做事,隻是後來朝廷清查,此人走投無路,就先來鄭家落腳,他聽說東家在此,想過來請安,不知方便不方便?”

章玉碗停住去夾藕粉丸子的筷子,抬眼看鄭漓。

後者拱手帶笑,彬彬有禮。

但章玉碗知道,這是鄭氏還不太相信先前那番言辭,再次試探她的身份來曆。

眾目睽睽之下,她要是推脫或拒絕,立馬就會引起對方的疑心。

這裡又是鄭氏的地盤,她就是要走,也很難殺出重圍。

退一萬步說,就算能殺出去,那這次過來打探消息,也就前功儘棄了。

答應,還是不答應?

第114章

章玉碗看了他一會兒,放下筷子,忽然笑了。

“好啊!你讓他過來吧。”

鄭漓倒不是故意找茬。┅思┅兔┅網┅

他會突然這樣說,是因為山莊裡的確收留了一名賀氏的前管事,對方原先在數珍會的當鋪裡乾活,前陣子北朝趁著收拾岑庭和章年勾結的餘波,將數珍會勢力掃蕩一清,這名管事知機,早早跑開了,沒被當場逮住,但之後既不敢回南邊複命,生怕被怪罪,也不敢再露麵,隻好托庇於鄭氏這裡。

此時聽說賀家來了一名娘子,這管事就很奇怪,說賀家從來沒有女郎出麵理事的規矩,即便有幾位年輕娘子,也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這該不會是假冒的吧?鄭漓聽罷當即提起警惕,這才有了眼前一幕。

但看章玉碗老神在在,他又有點不確定了。

那賀氏管事很快就被領出來,到了章玉碗麵前,看著低眉順眼,卻悄悄不斷打量她。

還未等他開口,章玉碗就先說話了。

“賀弘,你膝蓋的舊傷好些了嗎?”

對方先是一驚,下意識就道:“好、好些了!”

竟是張口就承認了自己的姓名,可他又萬分奇怪,自己明明沒見過這位娘子,怎的對方還能說出自己膝蓋受過傷?

賀弘甚至開始懷疑,難道真有這麼一位賀家的娘子,自己從未見過?

“敢問娘子是賀家哪一房的?小人眼拙,今日聽說賀家有主人過來,實是欣喜萬分,可是也不知如何稱呼……”他小心翼翼地問。

章玉碗道:“你自然沒見過我,我從小就在外頭習武,常年住在山上,如今學成下山,才聽說賀家出事了。我父賀衡,是你家主人的弟弟。”

賀弘啊了一聲:“是二郎君!”

他在家主賀旋手下做事,也知道賀衡風流多情,兒女成群,這突然冒出來的賀娘子,如果是外室養的,那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賀家因為此次損失而風聲鶴唳,還有幾位郎君折損在北朝手裡,若是這位女郎從小在外頭長大,被喊回來做事,反倒不會引人注意。

賀弘自覺找到合理解釋,忙忙問道:“賀娘子,您是從南邊過來的?郎君可是有何吩咐?小人、小人也是走投無路,才會暫時棲身於此,多虧鄭翁大發慈悲,收留了小人,這才……”

章玉碗笑了一下,似沒聽見他的辯解。

“你能堅守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伯父如何會怪你?不過這次數珍會損失慘重,連同賀氏商隊在北朝經營多年的勢力,也幾乎全軍覆沒,上麵那位……你知道的吧?”

她特意頓了頓,賀弘似乎聽懂她的暗示,連連點頭。

“是是!小人曉得,那一位,就是數珍會的會首!”

“不錯,你明白就好。那一位現在正與他的兄弟爭奪家產,伯父也正忙著幫他料理南邊的事務,暫時無暇顧及這邊,所以讓我過來看看,你若想回去,我可以帶你一起,你要是在這邊有產業,想要安頓下來,也不用跟我來回奔波,伯父說你這些年在洛陽經營,已是勞苦功高,我過來時,還讓我帶來了給你的賞賜。”

一席話聽下來,這管事是又驚喜又感激,已經完全顧不上要辨認這女郎的真假。

“能得二郎君體恤,小人已是感佩萬分,更有勞娘子千裡奔波至此,小人心裡有愧,怎配提功勞二字!”

章玉碗笑道:“今日鄭翁大壽,先不提這些,待壽宴過後,我再與你好好詳談。”

管事連連點頭:“是極是極,不敢叨擾娘子雅興,小人先行告退!”

壽宴本就熱鬨非凡,人來人往,見兩人低聲說話,沒鬨出什麼動靜,眾人很快也就轉移了注意力,連帶鄭漓,也不免對著管事生了埋怨,心說你這也不搞清楚再質疑,差點還讓我們得罪了賀家,便將人扔給下麵去招呼,就不再親自過問了。

隨著那管事離開,章玉碗斂了笑,重新低頭吃東西,筷子沒停過,表情不慌不忙,輕鬆愜意。

她不是神算,不可能提前知道賀家有誰在山莊裡,但是當初陸無事和素和他們到洛陽清查數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