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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50 字 6個月前

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過——

“越王儘心儘力,可謂想了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但即便如此,等你回到辰國,這樣的功勞,恐怕也不足以跟你的兩位兄長媲美。”

陳濟打了個哈哈:“隻要能讓我們陛下記得我的功勞,賞我點財貨封地,我也就滿足了,至於其它,我從未奢想。”

“從未主動奢想,與被逼到不得不想,是兩回事。”章玉碗意味深長道,“建康繁華,若能安穩待著,誰願意大老遠跑到北朝來出使?你方才說,你與崔玉同病相憐,既然崔玉是被逼到這裡來找出路,那越王殿下,比崔玉又好多少?恐怕你也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不得不到此來尋找機會吧?”

陳濟麵上不顯,心裡卻暗暗警醒。

他原想說動長公主支持這樁婚事,沒想到對方卻反倒當起說客。

“我在辰國的確是不受寵,不過再怎樣也比崔玉好,好歹我還是皇子,隻要不去爭那個位置,就能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陳濟露出吊兒郎當的笑容,不動聲色轉了話題,“我如果生為女郎,就能不必動腦筋等著嫁人就好,可惜我不是,那不就得多出力。長安千年古城,巍峨壯闊,談不上苦差事,我這非但沒瘦,反倒胖了一圈,回去還能吹噓很久呢!”

“越王有大誌,何必自我拘泥?貴國陛下既然默許吳王相爭,說明他對太子不滿久矣,既然吳王非嫡非長,也有資格,那你又差在哪裡?你想要平安富貴,隻怕貴國不容得你自得其樂,否則你也不必來長安了。”

章玉碗點到即止,隻說了這段話,也跟著轉了話題。

“婚事我會向陛下稟告,但陛下肯定還會詢問義安公主,成不成,在義安自己的意願。”

這的確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章玉碗覺得,皇帝和義安本人十有八九是會答應的。

在皇帝看來,崔玉跟北朝任何勢力都沒有牽扯,婚事本身還能與南朝結盟,又能免於妹妹遠嫁,可謂圓滿。

對義安公主來說,她婚齡已到,不是嫁給崔玉,也要在其他人中選一個,眼看她對崔玉,的確有些不同,平日裡略顯內向的表情,此刻卻眉目帶笑,柔和放鬆。

陳濟點點頭:“這是當然的,總得你情我願,方才是金玉良緣。”

他原本還想試探一二,但剛才被公主一番話說得冷汗津津,已經沒了銳意進取旁敲側擊的心思,轉身抓著酒杯就走,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陳濟心想,這女人屬實是有些邪門的,竟好似窺見他內心深處,更可怕的是,自己還真被她說得有點動心了。

再不走,怕是連夜都要開始問她怎麼回去推翻太子了。

但他在辰國的處境再難,目前也不是最難的哪一個,更不是最惹眼的那一個,提前跳出去,無疑是讓所有人都以他為敵,那才會死得更快。

嘖嘖,邦寧長公主,這樣可怕的女人,有哪個不要命的敢喜歡?

陳濟想到對方剛才說心上人比他俊俏的話,不由輕哼一聲。

比他俊俏算什麼,有本事比崔玉還俊俏!

……

這場中秋宴固然豐盛,但眾人心思各異,真正將注意力放在宴會上的人寥寥無幾。

曲終人散之後,章玉碗還未離宮,就有近侍過來,說皇帝召見她。

皇帝一晚上心神不寧,想必是為了雁門增兵與否的事情,章玉碗隻道等待自己的又有一場臨時小朝會,卻不料隻有一個謝維安在。

謝維安臉色有些凝重,平日裡常見的笑容也沒了。

皇帝:“謝相這邊有些發現,阿姊聽說之後,可彆著急。”

章玉碗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微變。

“陸惟和蘇覓那邊出事了?”

皇帝見狀忙道:“阿姊勿急,此事尚未有定論,隻是謝相的些許猜測罷了!”

如果隻是猜測,怎會中秋佳節的深夜匆忙喊她過來?

章玉碗蹙眉,望向謝維安。

“請謝相如實相告!”

第111章

鹽形或變虎,鼎氣乍成龍。

洛州雖非璋國之都,自古卻也滄海桑田,幾經巨變,而今繁華不下於建康,更是許多世家門閥起家之地,可謂龍盤虎踞,藏風露水。

作為洛州的中心,洛陽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這一點,陸惟在去洛陽之前就知道,皇帝和謝維安也很清楚。

前年,洛州也大旱,當時的洛州刺史獻《千裡餓殍圖》,報大饑,朝廷撥糧賑災,但那些糧食最後卻沒進災民手裡,反倒差點引起民變,此事曆曆在目,至今已經成了一筆糊塗賬。皇帝依舊弄不清當時到底是趙群玉被底下人蒙騙了,還是趙群玉跟著那些人一塊來蒙騙他,又或者是趙群玉一開始也被蒙騙,後來發現大家都穿一條褲子,也就跟著那些人坑瀣一氣。

趙群玉死了之後,謝維安終於可以騰出手來整頓洛州,於是他舉薦溫祖庭為新任刺史,前往洛州上任。

巧的是,洛州一帶今年再度大旱,雖然沒有前年那樣觸目驚心,但同樣不容樂觀,流民走投無路,向洛陽城下聚集,眼看再發展下去,將有秦州王二起事之禍。

溫祖庭能得謝維安信任,又是去洛州那樣一個龍蛇混雜之地,能力自然不平庸,他到洛州之後,一方麵明察暗訪,捉住囤貨居奇的商家,讓官家出麵以平價購下糧食,每日派人分送賑濟粥出城,既沒有讓流民吃得飽到不想離開,也不至於讓他們餓得走不動路,漸漸的,流民開始陸續啟程返鄉,大旱隨著秋色漸濃,也逐漸得到緩解,還下了兩場小雨。

另一方麵,溫祖庭不忘結交當地士族,他甚至跟其中一家姓柳的豪強家主結義,柳氏與鄭氏、趙氏等素來不太和睦,偶有齟齬。這回趙氏名下的米鋪囤積糧食,柳氏本身就不讚同,溫祖庭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合縱連橫,遊刃有餘。

這些事情,溫祖庭在與謝維安往來的信件上,都會一五一十告訴他。

通過溫祖庭,皇帝感覺到洛州破局指日可待,隻要洛州安定下來,以後就可以逐步由內轉外,專心對付南朝了。

但就在這時,溫祖庭來信,告知洛州起了疫病,而且疫病蔓延很快,他不得不專門在城外辟出一處場地,用來隔離病人,但大夫也不夠,溫祖庭隻能在信上請求朝廷支援。

謝維安收到的最後一封來信上,溫祖庭陳述自己身體不適,似乎也有了染疫的征兆,唯恐力有不逮,想讓朝廷儘快派出禦史來協助。

這也是溫祖庭生前的最後一份信,沒過多久,溫祖庭的仆從就來報信,說溫祖庭一病不起,已經去世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之後的陸惟,和新任洛州刺史蘇覓,正是接替溫祖庭去洛州的。

此事之前雖然章玉碗沒有過問,但她也大略聽說了一些,此時謝維安重新講一遍,自然不是囉嗦浪費工夫,而是為了理清思路,讓章玉碗更加清楚其中細節。

聽到這裡,她忽然問:“溫祖庭既然是得病死的,他那個來報信的仆人,和信件,不知謝相是否有檢查過?”

“有,那溫氏侍衛剛入城,就被帶去更衣沐浴,衣物也都燒了,人確定沒有染病臣才見他,信件臣也是檢查過的,看完就燒掉了。”

謝維安點點頭,他也是個謹慎的人。

“先說蘇覓那邊,他去了洛州之後,一直與臣保持信件往來,基本是每旬一封。他們是七月中旬出發,最後一次來信,卻是例行來信的兩日之後,蘇覓又追加了一封信送出,也就是今日中秋宴時,臣剛剛才收到。上麵提到陸惟與他,分彆查到兩件事的線索。”

兩人抵達洛陽之後,與溫祖庭一樣,表麵不顯,暗中調查。

洛陽以牡丹與芍藥聞名,牡丹如今已經過季不開,芍藥卻是正當花季。今年大旱,芍藥喜水,原本是活不成的,如此一來,芍藥價格飛漲,從洛陽運到長安與建康的芍藥,甚至有一盆千金之說。蘇覓很快就發現,本地大戶為了讓珍稀的芍藥品種能存活下來,便威逼利誘,強行遷走原先住在水渠附近的民戶,又賤價強買下花戶手中的芍藥,砸爛滅種,致令他們無家可歸,淪為流民。

另一方麵,陸惟也查到,從洛陽城郊流行起來的疫病,其源頭疑似洛陽城郊的洛坪村的一口井。疫病首先從日常飲用井水的村民蔓延開來,再由村民入城,帶給城裡的親戚,而那親戚,正是在刺史府灶房的廚子。也即是說,這場疫病,很有可能並非天災,而是人為。對方繞了一圈布局,正是為了劍指溫祖庭。

蘇覓和陸惟分頭調查,最後卻都彙成一條線。

謝維安道:“洛陽城以鄭氏為首,柳氏、趙氏次之,這裡頭的趙氏,正是趙群玉族親,不過早出了五服,關係比較遠,不過趙群玉平步青雲這數十年裡,與洛陽趙氏往來很是密切,他對親族也多有關照。至於強迫民戶遷移,砸毀花戶芍藥的羅氏,則是柳氏姻親。而趙氏跟鄭氏結親,也有三代了。”

章玉碗評價道:“親親相護,親親相隱。”

謝維安頷首:“不錯,殿下所言,正是洛陽世族豪強的現狀。雖然趙群玉沒了,這些人勢力有所削弱,但他們在本地仍舊是地頭蛇,而且因為趙群玉的事情,加上臣大力在秦州等三地推行新舉官製,他們感覺到危機,不乏有先發製人的想法。”

蘇覓非但不是初出茅廬一腔熱血的雛兒,而且行事很是老成。

在查到井水問題之後,他並未貿然發難,而是以城中缺糧少藥的名義召見了柳氏,希望他們秉持大義,出手相助。畢竟如果疫病蔓延下去,肯定也會波及這些人身上,雖說他們在饑荒之後,就趕忙將部分家人遷走,可蘇覓在發現之後,也已及時製止,鄭、柳、趙三家大部分人,都還留在洛陽城內。

這種情況下,出糧出藥,不僅是救染疫者和其他百姓,也是救他們自己的性命。

柳氏自然無有不應,答應得很爽快,不僅願意捐糧捐藥,而且對蘇覓道,願意將名下幾間藥鋪都暫時交給蘇覓統轄管理,調配藥物,等疫病結束再拿回去便是。蘇覓見他們如此合作,也沒有多作為難,就讓柳氏回去準備,他又將此事信上,彙報給謝維安,這也是例行最後一封信的內容。

但今日送達的這最新一封信,信上寥寥無幾,隻有幾句話。

蘇覓說自己頭昏腳輕,鼻塞有痰,不知是勞累過度,還是也染上疫病,隨行仆從侍衛裡,也有過半數都病倒,他唯恐有變,故臨時加函一封,以告長安。

另外,蘇覓也提到陸惟正在調查一樁案子,與疫病有所牽連,但尚未有眉目,而陸惟目前暫時還平安,沒有染病跡象。

謝維安道:“這封信是在八日前寄出的。按理說,蘇覓現在也應該開始命人清點藥鋪,若有缺醫少藥,正要彙總陳述,讓京城這邊調派馳援,但是自此之後,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