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1 / 1)

鳳歸朝 夢溪石 4258 字 6個月前

遠那邊卻說對麵駐軍並未增加多少。那四十萬大軍又去了哪裡?總不能是辰朝皇帝拿去戍衛京師了吧?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兵馬被他們放在了原先燕國的地盤上,一來防範燕國舊臣謀反,二來也是為接下來攻打我朝做準備。所以臣以為,南朝遣使此來,隻為麻痹我們,而非真正想要和平,臣讚同謝相之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製人,到時候打多少,打到哪裡,都是我們占據了主動,不過臣不讚成攻打益州,最好還是打下義陽,再往南或往西推進!”

這一席話真正石破天驚,想必他也憋了許久,直接一氣嗬成,不給任何人打斷的機會。

眾人沉默許久,連想反駁的嚴觀海一時都沒回過神。

章騁是想打的,但他無法承受失敗的後果,畢竟北朝打贏柔然已經是好不容易,現在元氣尚未恢複,又有地方大旱,當然最好是不打,然而謝維安和李聞鵲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陳濟他們此行隻是為了麻痹懷柔,等對麵真發兵了,他們毫無準備,無疑會很被動。

簡而言之,皇帝覺得打可以,但是一定要贏。

但誰又能給、敢給他這樣的保證?

他皺眉不展,又問一直未說話的章玉碗。

“阿姊以為呢?”

第110章

皇帝這一開口,霎時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長公主身上。

便是再遲鈍的人,這日複一日,也能看出皇帝對公主的信重,已遠遠超過他的兩位同胞姐妹。

尤其嚴觀海,更是心下有所思量。

起初,他以為皇帝隻是出於名分的需要,才對公主禮賢下士,甚至加封公主,但從前那些質疑帝位來路不明的風言風語,早就隨著公主回京和趙群玉的死而煙消雲散,皇帝大可不必對這位從前也沒見過幾麵的堂姐如此重視。

但事實是,章騁非但重視,還通過加封、賞賜等方式,再度昭告世人,這位長姊的地位無人可比。

當然,長公主的表現,也對得起這份殊榮,她低調謹慎,從不在外顯擺。滿長安原本翹首以盼,以赴長公主之宴為榮,可她竟連一次都沒辦過,與博陽公主天差地彆。聽說皇帝還在私底下勸過,讓她可以放開享樂一些,估計是覺得這位姐姐在柔然十年苦慣了,回來連驕奢%e6%b7%ab逸的生活都忘記怎麼過了。公主隻笑說自己性情懶憊,不愛動彈,平日裡若非皇帝召喚,連宮門都不入,要麼就在長公主府,要麼就出城跑馬幾圈,騎射活動筋骨,僅此而已。

很明顯,皇帝是喜歡長公主這份低調的,這更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而嚴觀海近來也從一些風聲上聽說了,皇帝有意在立儲上垂詢長公主的意見,這讓他更為迫切地想與長公主打好關係。

從前皇帝隻有一子,嚴觀海也認為太子非他嚴家的外甥莫屬,雖說嚴家出身不足,可出身好又如何,趙群玉不也倒台了?

可皇帝放著已經會說話會走路的兒子遲遲不立,又去寵愛什麼楊妃,偏偏楊妃還懷了孕。嚴觀海心裡那個著急,原先的篤定也變成忐忑,又不能表現出來,生怕這位多疑的皇帝發現之後,讓齊王直接出局。

原先他覺得皇帝扳倒趙群玉,厭惡權臣壓製,又推行新舉官製,心裡必然也厭惡世家門閥,可如今看來,皇帝隻是厭惡不聽話的世家,卻不厭惡楊妃這種出身世家的美人,說不定因為她的高貴出身,心裡還暗暗嫌棄家境尋常的嚴妃。

由此,嚴觀海忍不住對皇帝生出一些怨懟的念頭。

這章家接連兩三個皇帝可都不長命,但好歹太子也都是立了的,再折騰下去,彆是萬一出了事,太子都還沒定下來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長公主已經開口說話了。

“臣不長於軍務,唯恐誤導陛下,不過以臣之見,李將軍所言不無道理,就算陛下暫時不想出兵,也可命人調兵驗證以對,如今西境安穩,敕彌等人很難奔襲千裡從張掖入侵,不如將西州的守兵調到清河一帶,以防萬一。”

謝維安也看出皇帝對主動出兵猶豫不決,意願不高了,暗歎一聲之後,忙跟上章玉碗的話。

“長公主所言甚是,西州府兵有十萬之巨,悉數放著不用也是浪費,更難得的是,他們有打柔然人的經驗,沙場彪悍,可謂精兵,讓他們去防守東麵的大軍,最為合適!”

皇帝望向李聞鵲:“南朝人在燕國囤兵四十萬,西州府兵就算悉數調動,也不過十萬,十萬對四十萬,豈不杯水車薪?”

李聞鵲拱手:“南朝所謂的四十萬,其實也是整編原燕國軍隊之後的數目,其中有多少精兵強將,又有多少浮誇作假,不足為外人道。臣以為,就算這四十萬軍隊是真,能上戰場能打仗的,也就二十萬有餘,南朝人又要防備白遠那邊,不可能全放在燕國的。”

皇帝又問:“隻調一半過去,五萬人可否?”

李聞鵲搖搖頭:“若不儘力,不如不動。十萬人尚且能威懾南人,若五萬人,就不足為懼了。況且這些西州兵原本就適應了西北氣候,這突然又西向東,一路疾馳,必然水土不服,短期之內,必有折損,最後能湊個八萬精兵,就算不錯了。”

最終讓李聞鵲和謝維安暫時不再提出兵之事的,是中秋當天,邊關加急傳到長安的奏報。

柔然人又來北叩,侵擾雁門了。

原因無他,中原大旱,北麵更是雪上加霜,草木乾枯,牛羊餓死,柔然人自然要入關搶掠,這也是從前的慣例了,隻是眾人沒想到,柔然都已經被趕到敖爾告,剩下那麼點人了,敕彌居然還敢傾巢出動。

奏報是雁門守將鐘離發來的,他在上麵寫道,柔然人孤注一擲,但這回對方似乎有備而來,也不死戰,好幾回騷擾一頓就走,留下幾個人頭,也讓雁門守軍傷點皮毛,彼此不痛不癢,但是雁門守軍以逸待勞,柔然人卻是遊走不停駐。

按理說,這種打法對柔然人肯定更傷,因為他們逐水而居,在關內也無據點,往往都是打一次搶一頓就走,但這次他們一反常態,似乎不畏久耗,還耐心跟雁門守軍玩起捉迷藏躲貓貓,所以鐘離懷疑,柔然人有所倚仗,很可能得到了某些支援,來與北朝打持久消耗仗。

中秋本有宮廷盛宴,但因此事,一場宴會上,天子與謝維安等人都心不在焉,隻有義安公主,城陽王等不知內情的宗室勳貴,尚且還能儘興。

至於南朝來使——

章玉碗的視線掃過與義安公主相談甚歡的崔玉,落在另一張桌案後的越王陳濟身上。

陳濟肉眼可見胖了一圈,這些天顯然沒少胡吃海喝,這家夥還真不見外,直接賓至如歸了,要不是當日親眼看見辰朝國書,大夥還真當他是離家出走跑來玩的。

饒是如此,陳濟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也引來不少注目,非但章玉碗在看他,連皇帝的眼光也不時在“關照”他。

不管多少人明裡暗裡觀察他,陳濟也不在意,還親自端著酒杯過來找章玉碗。

“上回莽撞無禮,長公主寬宏大量,應該不會與我計較吧。”

陳濟笑嘻嘻的,好像壓根就忘記自己說過什麼。

章玉碗笑而不語,美目在他腦袋上轉了一圈,看得陳濟鬢角發涼,忙捂住沒被削掉的另外一邊。

“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我願給長公主賠禮道歉,咱們還是化乾戈為玉帛的好!”

章玉碗掩口輕笑:“越王這是學會好好說話了?”

陳濟眨眨眼:“些許雕蟲小技,隻能糊弄蠢人,瞞不住聰明人。我這也是有眼不識泰山,原以為長公主是個軟柿子,沒想到踢到石獅子,如今鬢角也剃了,下馬威我也吃了,長公主就揭過此事吧?”

章玉碗對他能屈能伸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越王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陳濟嘿嘿一笑,順勢在她旁邊落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在外人眼裡,兩人似乎一酒泯恩仇,還言笑晏晏,冰釋前嫌了。

“實不相瞞,我這回是為了做媒人,才厚著臉皮找上長公主的。”

章玉碗輕笑:“這回是哪個倒黴鬼被越王看上了?你喜歡人家什麼,我可得趕緊讓她改。”

陳濟差點被口水嗆住,顧不上自己又被調侃了,壓低了聲音道:“殿下說笑了,我是為我好友而來的,您看崔玉與義安公主,是不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章玉碗笑道:“若是多聊兩句也算佳偶天成,那咱們兩個現在豈不是能入洞房了?”

陳濟再次為她的語出驚人絕倒,他發現這女人看著柔弱如江南美人,可不管身手或言辭,卻絲毫跟柔弱不沾邊。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就這麼清澈無害盯著自己,卻好似要將陳濟的心思看透。

他輕咳一聲,知道在這位麵前,兜再多圈子也是枉然,索性直言了。

“這些天,我遍訪受邀於權貴之家,對貴國的想法也算有些了解,如今南北兩朝雖有結好之心,可礙於朝廷臉麵,貴國臣民定不會接受公主和親南嫁,既然如此,何不退而求其之?您看崔玉也算一表人才,名門出身,比起你們北朝男兒,不說獨一無二,也是出類拔萃吧,正好義安公主又正當花齡,尚未婚嫁,如此豈非一樁絕妙姻緣?一來公主可以避免離家千裡,南嫁思鄉,二來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不至於兩手空空,到時候被他們罵我無能,再想出點什麼主意來給貴國找麻煩,豈不也是讓人煩心?”

章玉碗挑眉:“你的意思是,讓崔玉留在璋國入贅?此事你詢問過他的主意沒有?”

陳濟感覺有點眉目,越發來勁。“我有打聽過他的口風,他似乎並未一味抗拒,既然話說到這裡,我也不妨多說一些,其實崔玉在辰國雖然是崔氏,卻備受排擠,隻因他父親早逝,母親出身尋常,他自己又非太子或吳王一係,孤立無援。此番出使,我倆看似風光,實則同病相憐,崔玉在南邊鬱鬱不得誌,若能留在北邊尚主,想必死心塌地,從此效忠北朝?”

章玉碗噗嗤一聲:“既然越王與崔玉同病相憐,為何也不乾脆入贅璋國算了?”

陳濟一愣,也笑:“莫非長公主看上我了?”

章玉碗搖搖頭:“我看上的人,比你俊俏許多。”

陳濟:……

他抽了抽嘴角:“您還真不怕傷了我的心,不知哪家兒郎才能被您看上?”

陳濟一邊說,一邊還暗自腹誹那個倒黴鬼,心說看上長公主的人,怕上輩子欠了她千八百吊錢。

章玉碗似笑非笑望著他:“越王在心裡詆毀我第幾次了?”

陳濟忙喊冤:“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我怎麼敢?方才還有一點沒說,三來崔玉若能留下來,待我回去稟明我們陛下,讓貴國也派出一名青年才俊,到辰國尚主,我妹臨仙,正值妙齡,如此不就免了公主遠嫁,也皆大歡喜嗎?”

實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