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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02 字 6個月前

灌了幾口,跟崔玉的端方儀態儼然鮮明對比。

“認不認的無所謂,我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你也看見了,我大兄與二兄兩虎相鬥,已把辰國能染指的地方都給染指個遍了,我若還想出頭,就隻能另辟蹊徑,這出使的差事無功無過,無人願意接,不就是個機會,我接了,才能尋找新機會,這不,好歹也將北朝君臣都認了個遍。你說我將來要是在南邊混不下去了,來這邊投奔,北朝皇帝會不會收留我?”

崔玉搖搖頭:“就憑你今日的表現,怕不是認了個遍,而是得罪了個遍,彆的人不好說,你得罪得最厲害的長公主、謝維安等人,估計是不會幫你說好話的。”

陳濟咧嘴一笑:“要是這點小事就跟我置氣,談何跟辰朝爭天下?不如早點洗洗睡得了!我這不也是幫你探探路,你非但不感謝我,還要說風涼話,嘖嘖嘖,我這差事,真是兩麵不討好,光受夾板氣!”

崔玉停下手中遊走的筆,歎了口氣,還是安慰起他:“你也不用說這些話來當苦肉計,你的境況還未糟糕到那等境地。如今陛下三名成年兒子裡,太子與吳王雖然權勢在手,可皆為陛下所忌,唯有對你,還像父親對兒子的寵愛。”

眼前這位越王殿下,在南朝名聲很是一般,走雞鬥狗,好色風流,若放尋常人家,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而他生在皇家,也是最不成器最沒出息的那一個,上麵兩個兄長,一個居嫡有賢名,一個好武得軍功,唯有越王陳濟,旁人一提起來,就是搖頭。

可偏偏是這個不學無術的越王,卻最得皇帝寵愛,都說老人愛幺兒,雖說越王下麵還有兩個幼弟,但幼弟畢竟年紀還小,不像越王那樣會甜言蜜語討老父親歡心,也不像越王能三不五時在老父親麵前晃蕩,送點自己淘換來的小玩意儘孝。

崔玉還知道,老皇帝有位頗為寵愛的林妃,膝下隻有一女,擔心失寵之後晚景淒涼,就暗中與越王結了盟,在宮中為越王轉圜,說些好話,久而久之,老皇帝對越王的一分偏袒,也就成了三分四分。

太子陳逕原本是最有優勢的,占儘天時地利人和,但皇帝在位久了又不想當太上皇,而太子年富力強,天家父子之間難免就有些齟齬,加上前陣子太子掌握數珍會的事情曝光,老皇帝這才知道太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鼓搗出如此一個手眼通天的組織,據說此事還是吳王讓人捅出來的。

麵對父親的詰問,太子不得不承認此事,雖然他再三強調數珍會僅僅是幾個商隊串聯起來,為了營生而設立的,仍沒法徹底抵消老皇帝的疑慮,猜忌的種子就此埋下,加上滅燕主帥崔淮被陳年舊案牽扯罷職,臨陣換將,太子兩大羽翼遭遇重挫,反倒是吳王那邊高歌猛進,春風得意。

都說北朝這幾年風雲迭起,十年換了三個皇帝,又是出征柔然,又是亂臣謀反,可在崔玉看來,南辰雖然沒換皇帝,唯一的滅燕也馬到功成,但私下暗流湧動,卻絲毫不比北朝平靜多少,大家不過是五十步和一百步,誰也彆說誰的區彆罷了。

表麵上看,辰國實力似乎更強,在滅燕之後,威勢更上一層樓,但崔玉很清楚,現在的局麵是沒法斷定最後勝負輸贏的,任何在此過程中的突發事件,都有可能成為影響最終結局的變數。

“說回眼下的差事吧。”

陳濟顯然不想對辰朝的事情多加評論。

“我今日足夠無禮狂妄了,他們想必對我印象也會差到極點,如此才更能看出各人秉性。依我看來,你提到的長公主與謝維安等人,恰恰正是日後辰朝所需要著重防範的人物。”

崔玉想了想,點點頭:“的確如此。”

謝維安涵養夠好,城府夠深,長公主則有仇必報,看似蠻橫,卻占據了道理上風。

餘者雖也不能說不好,但跟南辰大多數臣子差不多,也就不值一提了。

陳濟哂笑:“你看,北朝儼然已有明君賢臣的模樣,就我們辰朝,還擱那內鬥,鬥得不亦樂乎呢!”

這話崔玉卻不讚同:“越王此言差矣,北朝其實也是有矛盾的。旁的不說,今日殿上那北朝名將李聞鵲,越王也瞧見了,他原本鎮守西州,卻因永和帝不信任旁人,硬是將他從邊陲調回來,逼得何忡投奔吐穀渾,那些原本就在京城戍守的將領,難道心裡就沒想法嗎?而李聞鵲自己願意被箍在帝王身邊當一隻溫順的獵犬嗎?”

隻不過,許多事情,往往發於微末,在徹底爆發出來之前,不為外人所知。

“罷了,這些事讓朝堂上袞袞諸公煩心去!”

陳濟一揮手,大有這些破事與我無關的紈絝氣息。

“臨行前,陛下對我說,如果北朝人有意聯姻,可以兩朝公主互嫁交好,可你親眼看到了,北朝上下對公主嫁入彆朝一事反應激烈,彆說席上那位義安公主,就是另外那個抱恙的博陽公主,北朝人恐怕也不會答應的,我看陛下的算盤是要落空了。”

崔玉道:“我看見了,如果北朝沒有十年前的柔然和親,又或者今日那位長公主不在席上,或許這樁聯姻還有商榷的餘地,但現在,那位長公主眼看深得北朝皇帝信重,北朝人怕是不會同意的了。”

“所以我們要換個法子,總得回去交差的麼!”提到長公主,陳濟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那少了一塊的鬢角,“一路上我就給你說過了,現在不單單是嫁一個公主,而是北朝人會因為嫁公主想起和親的屈辱往事,甭管南朝與柔然是不是天壤之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不能忍受的妥協。”

崔玉沉默許多:“我明白。”

“好了,崔子璐,你哭喪著臉作甚!這對你來說,難不成是一次好機會?你在南邊就好過了?”陳濟翻了個白眼,絮絮叨叨,“你那些兄弟親族,難道不是個個都想著吸你的血?真不如留下來搏一搏,我倒是想留,可我身份不允許。你要是能留下來,以後弄不好還是我的一條退路呢!”

崔玉歎息:“八字還沒一撇,你彆說得好像已經板上釘釘一樣。”

陳濟:“哎喲喲,彆矯情了,怪沒意思的!我可巴不得你早日升官發財,一輩子再也不用回辰國,哪天我在南邊混不下去,就來投奔你好了!”

接下來幾日,自然又是輪番的宴飲取樂。

隻要陳濟和崔玉願意,就有參加不完的宴會等著他們,在尋歡作樂這方麵,南北有著驚人的相似,區彆頂多是因地製宜,南方開的花北方沒有,因為舉宴的名目也稍有差異罷了。

越王陳濟還是一貫的醉生夢死,哪裡熱鬨往哪裡湊,他私下與崔玉一番密談,仿佛隻是他鮮為人知的另一麵。

崔玉反倒是收斂許多,宴會並沒有每個都去,隻是偶爾挑揀一些不那麼鬨騰的,可以安坐清談,賞月賞花,不必一味應酬交際的場合,很快在長安城也因才學而闖出幾分名頭,倒是有不少人邀請他上門題詩作畫。

這些都是小節,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那日陳濟崔玉陛見之後,皇帝也接連召開了幾次小朝會。

這世上,哪裡會有人主動上門提出結盟聯姻,卻派了個混不吝的越王過來,三番兩次出言不遜的道理?

不說章玉碗和謝維安等人,連嚴觀海都看出不對勁了。

“這定是南朝人有意為之,想派一個毛頭小子來激怒我們,讓北朝一怒之下主動發兵,落人口實,還請陛下息怒,勿要正中他們的下懷!”

這是嚴觀海一貫的主張了。

他行事保守,反對開戰,非但這次反對,從前打柔然時,原本也是反對的,要不是後來為了跟趙群玉作對,他才轉換立場。

對他這種老生常談的調子,章騁也不意外,他直接就望向其他人。│思│兔│在│線│閱│讀│

“謝相怎麼看?”

“依臣看,嚴相所言不錯,對方的確是有意為之,隻是對方到底是為了激怒我方,還是彆有目的,眼下還不好說。”謝維安也沒有貿然下定論。

章騁顯然對他這樣表態不是很滿意。

“那我們這邊就這麼乾等著?這些天,那陳濟一直四處溜達,幾乎逛遍了長安城的樂坊酒肆,還有崔玉,忙著參加各種詩會,他自己倒是揚名了,卻好像將此行目的忘得一乾二淨,也不再提起和親的事情。他們這是到底想做什麼?南朝就派了這麼兩個廢物過來?”

“他們會不會也在等我們先開口?”嚴觀海猜測,“如今南朝畢竟吞並燕國了,誌得意滿,拿捏下架子,也是正常的。”

謝維安沉%e5%90%9f:“臣倒是覺得,與其去猜測他們的意圖,不如我行我素,隻做我們自己的事。陛下自登基之初就整頓兵備,幾年下來初見成效,臣以為,不如趁南朝現在還未徹底消化完燕國,先發製人,攻下益州,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嚴觀海沒想到他張口就是主動開打,不由大驚失色。

“萬萬不可!如今洛州一帶自去年入冬以來就大旱,戶部還在不斷調撥糧食賑濟,哪有餘裕打仗?!再者,如果我們出兵益州,惹惱了南朝那邊,他們直接大軍壓境,如何是好,決不能釁自我開!”

謝維安:“如果南朝遣使隻是為了試探我方虛實,他們本就暗中在準備出兵攻打我們呢?”

嚴觀海連連搖頭:“絕不可能!他們要真想打,如何還會提出聯姻?好歹也還派了一名皇子過來,以示誠意!照我看,陛下如今正當年輕,來日方長,有一統天下的雄心固然是好,可也不必急於一時,等我們這邊準備好了,十年八年的,再打也不遲。”

謝維安冷冷道:“南朝人會等你十年八年嗎?他們自從打下燕國之後,貞興帝命吳王整頓軍備,秣兵曆馬,舉國上下,已有四十餘萬大軍,這些兵馬若不是用來對付我們,又因何而擴?每日糧草用度,也是一大筆開銷,他們總不會白養著人的!不能等到對方先打了,我們再匆忙應付,到時候失於主動,恐怕就要滿盤皆輸了!”

嚴觀海還是不以為然:“汝南有白遠在,他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汝南一帶也陳兵二十萬,一旦有戰事,大不了再從京城那邊調集兵馬過去……”

“如果他們從原燕國方向出兵呢?”李聞鵲忽然出聲。

眾人都住了口,循聲看他。

章騁:“李卿此話怎講?”

李聞鵲道:“臣先前看過軍報和南邊傳來的消息,那四十萬大軍,他們並不是一味囤在汝南對麵,而是一直往北調動。大軍調動,商賈往來,消息傳遞,都能看見,無法做到真正保密。但許多人看見這些兵馬調動,隻會以為北朝這是剛滅了燕國沒多久,還在整兵,卻沒想過他們是在為伐璋做準備!”

他頓了頓,平複情緒,繼續道:“這並非臣在危言聳聽,原先汝南與義陽相持不下,但今年大旱,淮河之險所剩無幾,為了防止北朝入侵,南朝那邊本該嚴陣以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