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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78 字 6個月前

錢都沒付就跑了。”

公主早已笑得趴在桌上喘氣。

陸惟:“……經此一事,他怕是三五天不肯出門了。”

劉複不願意回家,最後大抵還是躲在陸惟私宅禍害裡麵的花花草草貓貓狗狗。

少了一個人,這頓飯也吃得差不多,兩人下了樓,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走著,不時被人群簇擁著分開一前一後,很難有並肩同行的時候。

陸惟又一次回首,就看見章玉碗站在小攤前,手裡還拿著兩個香囊,剛好付完錢。

他以為另外一個香囊是給雨落的,便沒有多問,誰知章玉碗走到他麵前,將東西往他手裡一塞。

陸惟看著香囊上係的五色絲線,後知後覺想起這是端午習俗,這種香囊本該是家裡人為其準備,他從小獨來獨往,後來是陸無事準備的,每年端午前後讓侍女為他準備好的衣服係上,陸惟也從未多問。

隻是手裡這綹五色絲線,好像跟攤子上賣的又有所不同。

“是我自己打的小結。”

章玉碗拿起自己手上這個,眨眼就編了個小花結,簡單靈巧。

“這樣就是獨一份的兩個了。”

她的語氣有點得意,好像在等他誇獎。

陸惟從善如流:“殿下真是蕙質蘭心彆出心裁另辟蹊徑獨具匠心。”

“太虛偽了,還是還我吧。”

章玉碗想把香囊拿回來,手卻被陸惟捉住,捏了捏才鬆開,一邊把香囊掛在另外一邊腰間,不讓她拿到。

“這樣方顯得我誠心,怎能稱為虛偽?”

漸漸的,走到人少的地方,燈卻多了起來。

附近也不知道是誰家財大氣粗,掛了許多燈籠在周邊,燈籠下都垂掛著祈福辟邪的應節香囊,香囊上麵還掛著小小的木牌,上麵刻了“晉”字。

“原來是晉國公家的燈籠,莫怪沒人敢偷。”章玉碗笑道,“晉國公行事低調,這指定是上官葵作主弄的。”

這些燈籠雖然隻有周邊一片,卻像把整條街都映亮了。

由於這附近住著的都是王公權貴,即便開放宵禁坊市,尋常百姓也不會過來,而住在這裡的人又基本都出去玩兒了,所以整條街空蕩蕩,除了他們倆,一時竟無旁人。

雨落和陸無事不知何時沒了蹤影,興許是被人潮衝散了,又或許是貪玩落下。

天有些潮熱,連一絲風也沒有。

但她看著這些燈籠,卻想起永平城外他們去看燈的那天晚上,也就想起兩地相似而不相同的熱鬨。

長安一片月,亦能照邊城。

“算算時間,李聞鵲應該快到了。”

陸惟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恰到好處提起與之相關的話。

李聞鵲要安頓好西州都護府的事宜,還要等張合過去交接,行程自然比何忡慢上許多。

他一來,皇帝自然能放心許多,不用再擔心自己睡覺的時候突然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但是李聞鵲來了,長安當真就太平了嗎?

就連陸惟,也無法預料這盤棋究竟會走向何方。

長公主抓住他的袖子,打斷他的沉思。

“走吧,陪我吃一碗芝麻湯圓去。”

“端午時節,恐怕外頭多是應節賣粽子的。”

“那就來個蛋黃肉粽。”

“長安城多為甜粽,有豆沙的,芝麻花生的。”

“陸遠明,你怎麼總與我唱反調?”

“臣這是不會說謊。”

“騙鬼吧你,明明是你自己喜歡甜口的,還說得真的一樣!”

“殿下不就喜歡臣這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德性嗎?”

“你意思我是鬼?”

“殿下是鳳凰,比鬼要好看百倍不止。”

……

明暗交加的燈暈,在地上投下長長短短的影子。

夜深霧重,月光早已隱匿雲層。

隻有人間的燈,照亮長安的夜。

……

李聞鵲是在兩日後抵京的。

他按照慣例入宮陛見。

皇帝見了他,很是高興:“卿為朕之臂膀刀劍,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李聞鵲想苦笑,但他不能,還得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

“臣何德何能,擔此重任,定萬死不辭!”

皇帝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又勉勵了幾句,賜了宅子財物,又放了他幾天假,讓他先好好休整,再去禁軍接任。

“如今代你掌管禁軍的是章梵,他年紀輕,經驗不如你,也沒有像你上過沙場殺過敵,往後他就在你手下做事,你好好調教他,你們都是朕的股肱之臣。”

李聞鵲知道章梵,對方是宗室,他打過幾回照麵,但不熟悉。

從熟悉的環境貿然投身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手下還個個都有來頭,李聞鵲不說反感,但心頭肯定也有惶惶不安。

他西州都護明明當得好好的,皇帝卻突然一紙調令就讓他來到長安。

現在張掖以西,雖然沒了柔然的威脅,但不代表西行之路就能暢通無阻,商旅離開北朝的保護轄地之後,在離開玉門關前往敦煌一帶,屢屢還會遭到盜匪劫掠,加上何忡投奔吐穀渾,西域許多小國都在觀望,李聞鵲無法確定自己走後,宋磬和張合能鎮住場麵。

再說長安這邊,禁軍裡不乏世家子弟與累世從軍的父子兄弟,一個個背後或多或少有靠山,李聞鵲現在脾氣也改了很多,不再是那個隻要認定目標就不顧一切往前衝的愣頭青,他知道自己一個空降來的大將軍,哪怕軍功顯赫,可是要徹底整頓,讓手下人能完全聽命,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諸多念頭在他腦海閃過,李聞鵲心頭更添苦悶。

從太極殿出來,他迎麵就看見一個熟人,不由眼前一亮。

“拜見長公主!”

同樣應召入宮的章玉碗麵露訝異。

“李都護原來是今日入京!”她隨即一笑,“是我口誤,應該改稱大將軍了。”

李聞鵲苦笑拱手:“殿下就不要取笑臣了。”

太極殿門口也非敘舊之地,章玉碗就道:“我正要入內覲見陛下,回頭再為李將軍洗塵接風吧。”

李聞鵲忙道:“殿下請,不敢叨擾,臣先行一步。”

他心裡憋了一肚子疑問,在長安也沒什麼熟人,真想問點消息,也隻能問公主和陸惟他們,就算公主不約他,他遲早也要遞帖子拜見的。

兩人在殿前匆匆道彆,章玉碗入內拜見。

中官將她引入偏殿,而非剛才見李聞鵲的正殿。

偏殿也是皇帝辦公會見朝臣的地方,但相對不那麼正式,一般隻有重臣有此待遇。

章玉碗進來就被賜座賜茶,這也是以往都有的待遇。

隻是現在非年非節,這幾日朝堂上也沒有格外重大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今日皇帝為何特地鄭重其事將她召入宮來。

總不會是為了立太子之事讓她再度表態吧。

沒等章玉碗猜測太多,皇帝就說話了。

“阿姊,這幾日朕一直做夢。”

章玉碗道:“陛下可是龍體不適,召見太醫了嗎?”

皇帝搖搖頭:“朕總夢見阿父,就是朕的生父。”◆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章玉碗沉默。

對皇帝生父,她的皇叔,章玉碗並不熟悉,也就沒有貿然接話。

皇帝也不需要她搭茬,接著說下去。

“父親先是問我,為何遲遲不立太子,然後又問我,為何將博陽軟禁,連續幾日,都夢見此番場景,父親咄咄逼人,我無言以對,醒來麵對一室空寂。在夢裡,我有許多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越來越生氣發怒,最後拂袖而去。”

說至此,皇帝歎了口氣。

“齊王如今尚未長成,秉性不明,而且他外家是嚴氏,雖然嚴觀海現在貴為右相,可說到底,那是朕的提拔,他才有今日,若以他本身的能力,實在鬥不過趙群玉的。嚴妃也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朕擔心,齊王將來擔不起重任,會被有心人挾持利用。還有,楊氏有孕了,待她生下皇子,朕會封她為妃,楊氏聰穎伶俐,孩子想必也能隨母。”

外麵的傳言並非空%e7%a9%b4來風,皇帝心裡其實已經有了輕重權衡。

他一麵防範世家再出一個像趙群玉一樣的權臣,一麵又更喜愛楊氏的血脈。

但皇帝也許忘了,楊氏聰明,是因為她本身也出身世家,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而嚴妃空有美貌卻庸碌,恰恰也是她的出身限製了她能得到的教養。

誰都更喜歡聰明人,不喜歡蠢人,章玉碗也能理解皇帝的矛盾心情,他從心裡更偏愛楊氏,卻要麵對兩個女人背後的家世。

“陛下年紀尚輕,暫可不必考慮這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皇叔在天之靈,必不忍見陛下如此苦惱。”章玉碗溫言安慰。

皇帝本身不願意被旁人左右,但他不知不覺也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

借著鬼神之說延緩立太子,隻能躲得了群臣一時催促,卻無法躲開自己需要直麵的心。

皇帝微微苦笑:“還有博陽,博陽從小就跟著我跑前跑後到處玩耍,她脾氣不好,可她對兄弟姐妹卻很好,小時候手裡就是隻有一塊糕,也要分成兩半給義安分。朕現在就後悔當初沒有好好教她,以為她貪財一些也無妨,左右是公主,總不能太寒酸了,沒想到她會變成今日這等境地。”

他語氣怏怏,人雖是端坐著,卻莫名給人一種頹唐之感。

章玉碗這才仔細端詳他。

外麵日光鼎盛,但斜斜照進來時,也在皇帝身上形成斑駁不一的陰影,以至於他看上去有些陰鬱。

不止如此,皇帝的神情有些難過,這是章玉碗之前從未見過的。

在登上那個位置之後,很多人就忘記他也是個人,也有人性該有的種種弱點,喜怒哀樂。

他是多疑的,但同時他也念舊情,兩者並不矛盾。

“阿姊,這些話,朕不知道對誰說,連夢裡父親都不願意聽我說,義安也聽不懂,她隻會勸朕放了博陽。阿姊,朕現在身邊,隻有你一個能吐露心聲的親人了。”

第97章

皇帝真情流露,雙目微紅。

章玉碗也能聽出,這位天子堂弟此刻所說的話,完全是出自肺腑,真心誠意。

畢竟在博陽公主被軟禁,義安公主靠不住的情況下,章玉碗這位長公主,無論從宗法還是血緣,的的確確可以算得上他最親的親人了。

但章玉碗那顆被陰謀詭計浸透了的心,還是聽出皇帝的弦外之音——

這些話隻是開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當然,並不是說皇帝有什麼陰謀,隻是她很難將許多話單純當成拉家常,總會多想一些。

但她也不能打斷皇帝此刻表達感情,還是靜靜聽著。

“這些話,朕不能對朝臣說。曾經趙群玉就是打著一切都是為了朕好的旗號,乾著那些結黨營私,鏟除異己的勾當,人稱‘趙半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