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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02 字 6個月前

、豆皮,烤魚之前也可澆點骨湯,如此一來,美味定然增倍。”

陸惟啞然片刻,忽然又笑起來。

“如殿下所願,下回的烤魚必然會更好了!”

“公主又將陸郎君喊住了!”

魏解頤偷偷掀開簾子一角,以自己的方式解讀了所見所聞,然後才憤憤回轉過身,咬住手裡的帕子。

“兩人還聊了那麼久,光天化日,也不知有甚好聊的!”

“娘子勿要生氣,也許是公主在問陸郎君路況呢?”婢女寬慰她。

“問路況不能隨便喊個人嗎,為什麼非要是陸郎君,我方才說自己身體不適,讓人去喊陸郎君,他都不肯來呢!”魏解頤更生氣了。

許是從小在勇田縣長大,許是從未去過京城,她對公主這樣的身份殊無敬畏,除了不敢當麵胡鬨之外,在馬車上也不吝嗇自己的小脾氣。

說著說著,魏解頤又忍不住掀開車簾子,腦袋擠到窗邊,視線竭力往前車的方向瞄去。

但魏解頤臉上的怒氣和嫉妒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浮上水麵的驚訝,以及禁不住咦了一聲。

“遠處,你看,是不是有人在走,還是我看錯了?”

婢女也湊過來,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這會兒雪才剛下沒多久,尚不到銀裝素裹的時候,官道兩旁是乾枯的草叢,樹乾高高低低錯落不一,更多則是黃白相間的岩石,刀切斧鑿的冷硬為這個本來就難熬的冬天更添許多蕭索。

婢女認真端詳了半天,點點頭:“是人,應該是些逃荒的災民。”

“為什麼要逃荒?”

魏解頤有些不解,眼前的確超出了她的想象。

“人們在冬天前不都把食物儲存到地窖了?像我家,廚子每日也會從地窖裡拿些秦菘和晚菘來熬湯,再不濟,醃菜就著粗糧,總是能填飽肚子的吧?”

婢女:“也許是他們連醃菜都吃不上呢,奴婢聽說今年夏秋就發旱,莊稼一直種不上,佃戶欠了糧種又沒糧交,地都被收回去,隻能逃荒了,要是雪下得再大,恐怕路上就要凍死人了。”

這婢女的話乍一聽,就知道是種田人家出身的,否則不會如此清楚。

但即便她解釋得如此淺顯,魏解頤也還是有些困惑。

“醃菜呢?往年的醃菜都沒有嗎?”

婢女無奈:“我的好娘子,光吃醃菜,沒有主糧,人不得齁死?”

“那,就問地主借些糧吃,今年秋收後再還,不就好了?”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他們也要留些自己活命,而且……唉,要是今年光景不好,恐怕許多人的日子都不好過了!”

婢女的話,魏解頤一知半解,這些狀況離她的世界太遙遠了,她也隻是好奇看了幾眼,就因為呼嘯而入的寒風趕緊放下簾子。

等馬車再往前顛簸一段路,魏解頤已經被搖得完全沒有多餘精力去關心車外的問題了,她抱著小暖爐臉色發青,靠著婢女奄奄一息,幾乎每過一刻鐘就要詢問他們怎麼還沒到。

如是搖晃了幾天,當他們終於抵達上邽城時,魏解頤已經是小臉慘白,無暇嫉妒公主了,她甚至在下馬車的時候沒想起來要精心打扮給陸郎君一個好印象,隻任由婢女梳頭淨臉稍微捯飭一下,就頭重腳輕整個人如踩雲端地飄下馬車,兩眼渙散無神,茫茫然望向四周。

“我們到了?”

“到了,娘子,正入城呢,要下車核驗身份才讓放行。”

婢女的回答讓魏解頤略略清醒過來。

她支棱起兩隻耳朵,左看看,右看看。

之前在官道趕路時看見的三三兩兩流民,到了上邽城外,規模進一步擴大,隻是這些人都被擋在城門外麵不讓進入,餓極了的流民也沒力氣與士兵對抗,隻能一屁股坐在城牆下麵,越聚越多。

而他們這個車隊的到來,很輕易就吸引了那些流民的目光,尤其是魏解頤一下車,那些釘子一樣的眼神紛紛釘在她身上,心思各異,令魏解頤不適且惱怒。

“為何隻有我要下馬車?公主不需要下嗎?”她提出疑問。

“公主殿下`身份貴重,怎能輕易下馬車?”

陸無事正好從她身邊路過,順口答道。

魏解頤氣悶。

“那這是公主車隊,為何入城還要接受盤查?”她旋即提出新疑問。

“因為流民太多,秦州刺史怕流民一起被放進去。”陸無事道。

魏解頤蹙眉:“可我們一看就不是流民啊,怎能混為一談?!”

陸無事卻沒空在這裡繼續應付小姑娘的問題,他策馬上前,跟在陸惟身後,與迎出城來的秦州司馬崔千寒暄。

崔千扯出一抹笑,對冷著臉卻無損俊美的陸惟拱手賠罪。

“今日使君去城北親自坐鎮賑濟災民了,實在沒料到殿下和陸郎君會這麼快過來,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通知方使君了,還請稍等片刻!”

陸惟冷冷道:“我可以等,殿下卻等不得,堂堂公主,竟被你們堵在這裡,若有個萬一,你們來擔此責嗎?”

崔千苦笑:“實不相瞞,前幾日有人冒充公主殿下的名義,騙我們開了門,差點釀成大禍,現在我們誰也不敢信了,陸郎君是做大事的人,彆與我一介小司馬計較才好!”

陸惟和劉複從京城趕往張掖迎接公主時,也是從這條路走,經過上邽城時還跟崔千吃過一頓飯,兩人也算認識的,他知道崔千沒有特意為難自己的理由,更何況還有公主同行。

不是故意刁難,那就是的確發生了某些事情。

陸惟皺眉:“此話怎講?”

崔千歎了口氣,拉過他小聲道:“就是前日,也有車隊前來,自稱邦寧公主,奉帝命從柔然返京,打頭的掛著劉姓旗幟,我離得遠,看不清楚,還以為是劉侯,就將人放進去,結果進城才發現不對勁,這些人竟是賊匪所扮,為首的公主,竟還是個女賊匪,幸好方使君發現得早,將人投入大獄,否則若真讓他們魚目混珠,還不知道要鬨出什麼亂子來!”

陸惟:“說到劉侯,他比我們早一日出發,現在應該也已經到上邽了,崔司馬可曾見過他?”

崔千搖搖頭:“未曾,他不是與你們一起麼,怎麼單獨啟程了?”

陸惟待要再說,秦州刺史方良趕到了。

說起秦州刺史這個官職,原本是屬於李聞鵲及其老上司沈源的。

沈源身死之後,皇帝力排眾議,讓李聞鵲擔任秦州刺史,整頓軍備,準備戰事,後來果然在對柔然的戰爭裡大獲全勝,朝廷由此收回張掖郡等地,設立西州都護府,任命李聞鵲為首任西州大都護,駐守邊疆。

這樣一來,再讓李聞鵲兼任秦州刺史,顯然就有些不合適了,所以這個職位就落到了秦州所轄的郡治,天水郡郡守方良頭上。

也就是說,方良現在不僅是秦州刺史,也身兼天水郡郡守,軍政一把抓。

這種刺史兼任郡守的任命,在時下不算稀罕。

方良今年已過天命,但須發早白,遠遠看著,廣袖舒袍,像儒雅先生多過於封疆大吏。

他騎著馬在不遠處停下,大步走來時倒有幾分武將的氣勢了,隻是到了麵前,拱手行禮時,語調倒是與外表一般不疾不徐,如林下之風。

“殿下恕罪,陸少卿恕罪,老臣來遲了,還請快快入城,待晚上洗塵宴上,老臣再親自向二位賠罪!”

他鬢發幾縷淩亂,額上有汗,看著倒真是從彆的地方急匆匆趕過來的。

公主的聲音自馬車內傳來:“大雪成災,辛苦方翁奔波了,我等隻要有個棲息之地稍作歇息便可,至於洗塵與否,不甚重要。”

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方良一揖到底:“多謝殿芐體恤,老臣感激不儘!”⊕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顯然也是忙極了,無暇與公主他們多寒暄,將人迎進去之後,親自當作公主前驅,將馬車領到官驛,讓眾人好生歇息之後,又風塵仆仆離開了。

被留下的崔千再三向他們賠罪,又親自帶著他們進城,前往官驛。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聚集在城牆下麵的流民見車隊進城,也跟著一擁而上,想混在車隊後麵跟著進去,被眼尖的士兵攔住,差點就要釀成騷亂。

陸惟及時看見,讓崔千放了前麵一部分人進來,後麵的則舍出一部分乾糧換取對方心甘情願留在城外。

崔千苦著臉勸他:“陸郎君,你救得了一個,救不了十個,這些人是餓極了什麼事情都能乾出來的,他們現在能要人一碗粥,進了城就會得寸進尺,要人命,這城裡已經收容許多人了,再多也容納不下了!”

陸惟淡淡道:“我救他們,也是救你們,這些人在城外越聚越多,城門總不可能一直不開吧,等他們走投無路,就會孤注一擲,到時候再給一碗粥,也滿足不了了了。”

他的視線從崔千胖乎乎的臉上移開,最終落在對方的腰帶上。

腰帶是金子做的,上麵雕刻麻姑獻壽與天女散花,即便在這樣的陰天,腰帶也並不減損半分輝色。

崔千注意到陸惟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虛。

陸惟什麼也沒說,但好像又什麼都說了。

心虛之後,則是微微的惱怒。

崔千有種被看穿了的惱羞成怒。

他覺得你陸惟高門世家出身,用的民脂民膏不會比我少,憑什麼就用這種目光來看我,你不想想你自己渾身上下,怕不是連衣裳的布料都比我這腰帶貴上十倍?

這麼想的時候,他正要發火,就看見陸惟的目光已經移開,對方麵色平靜,神情恬淡,如遺世高人,不沾凡俗,讓崔千差點以為剛剛隻是他的錯覺,甚至因此生出一絲愧疚: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之心,疑神疑鬼了?

“崔司馬放心,我們用了車隊吃不完的乾糧,沒有動用本地官倉,公主旅途疲乏,我先侍奉殿下去歇息,待晚上洗塵宴,我們再把酒言歡。”

劉複不在,公主又不便直接出麵,陸無事等人身份不夠,這種交際的差事就隻能陸惟親自出麵了。

好在他雖然長得神仙一樣,說話卻是很得體的,崔千如沐春風,剛才那點不愉快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的好的,那下官就不叨擾了!”

到了晚上,方良卻沒有出席接風宴。

代他出麵的是其長子方淙。

第45章

方淙年逾不惑,華發早生,臉型方正,透著一股老實巴交,人的確也不多話,反倒還是司馬崔千在下首張羅,儼然主人公。

“公主殿下,陸少卿,實在是抱歉,家父接連操勞幾日,下午在城樓上病倒了,是被人抬下去的,現在還未醒來,在下已經讓人過去喊了,他若醒來,馬上就會趕過來的,還請殿下恕罪!”

方淙左右看看,起身拱手請罪,聲音也不大,期期艾艾,很是窘迫,顯然很少經曆過這樣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