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1 / 1)

鳳歸朝 夢溪石 4306 字 6個月前

眼笑:“那你去吧,不過薄荷糕我還是要,放明兒吃吧,正好作點心。”

雨落自然無有不應。

接連幾次刺殺下毒,換了旁人都如芒在背,公主這裡卻安之若素,她將山楂飲子喝完,便喊上剛用了飯的雨落,一道在都護府散步。

都護府原是永平城一戶豪商的住所,朝廷收複此地之後,豪商主動獻上,李聞鵲便以市價買下,加以擴充,就成了如今的都護府。

邊城不比京城,同樣的價格在京城隻能買到邊角小院,在這裡卻儘可占據大半條街道,都護府旁邊甚至還有一塊校場,是平日李聞鵲操練士兵所用,公主親衛來了之後,也可以在那裡進行日常操練。

為了給公主騰地方,李聞鵲帶著親衛搬離都護府,但妾室孫氏等女眷,暫時還是居住在都護府後麵的偏院,跟公主所在的正院之間隔著一個小花園,平日裡倒也打擾不到。

公主帶著雨落,就在小花園裡散步。

大冬天的,又在邊關,花園裡都是枯枝老木,連水池也結冰了,其實毫無景觀可言,但公主在柔然十年,看家鄉一草一木都覺得親切。

“府上侍衛好像變多了。”雨落左右看看,除了公主從柔然帶回來的人,還能隨處看見巡邏的陌生麵孔,也不是之前在官驛就有了。

“李聞鵲嚇到了。”

公主不以為意,她為了出來散步,還讓雨落找了把團扇出來,洋紅色鑲邊團扇配淺紅色羅裙,衣領上圍一圈兔毛,看上去倒也暖洋洋的,雖然大冬天帶團扇有些古怪,但公主自得其樂,也不需要他人誇讚。

“接二連三的刺殺下毒,我要是不能囫圇個回去,他就得擔全責,這些刺客既是針對我,也是針對他。”

雨落小聲道:“奴婢也嚇到了,若不是您早有防備,恐怕……接下來是不是還得警醒些?”

公主搖頭:“接下來暫時可以過一段安生的日子,對方再要動手,也不會選在這裡了。”

因為此地已經被清掃過一次,雖然那廚娘現在還沒露麵,數珍會也僅抓到幾個小嘍囉,但李聞鵲嚴防死守,眾人警惕心強,對方想要下手很不容易,等公主上路回京,路途遙遠,有的是機會,不必急於一時。

雨落憂心忡忡:“那等我們出了張掖,不就又不安全了?”

公主柔聲道:“如今,這天下有哪一處是真正安全的呢?饒是貴為天子,我那親弟弟,不也繼位幾年,就駕崩了?柔然再險惡,我們也走過來了,再往前,至多是一道又一道的荊棘,如果非得讓人拿刀劈開才走得下去,那就劈開好了。”

她用最溫柔的語調,說出最狠絕的話,雨落竟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反倒還被安慰到了,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

“明日起,若有人上門拜訪,你就說我此番被驚嚇了,需要靜養,不見人了。”公主交代她。

雨落點點頭:“李都護與陸少卿他們也不見嗎?”

公主:“李聞鵲不會上門的,他在忙著找凶手,繼續清查數珍會在本地的勢力,陸惟也要查一樁舊案。”

唯一會上門的就是劉複。

這位汝陽侯,以後在京城恐怕也會經常打交道,他是個心思直白藏不住話的人,對公主的印象,自然是越柔弱越好。

……

她想到劉複,而劉複也正跟陸惟說起公主。

“你們這一趟出生入死,該有多危險,殿下肯定嚇壞了吧?”

陸無事正在給陸惟的傷口換藥換紗布,劉複也沒有非禮勿視的意識,還坐在對麵書案絮絮叨叨。

陸惟知道公主暫時不想暴露自己身手,便順著他的話敷衍:“嗯,嚇壞了。”

劉複輕輕一拍桌案:“你彆說,我聽李聞鵲說了那下麵的情形,確實駭人聽聞,那口市也就算了,竟還公然做起和骨爛和不羨羊的買賣,彆說公主,連我都聽見之後都十分震驚。”

陸惟麵色淡淡:“亂世邊城,弱肉強食,人性與獸性無異,有這種事也不稀奇。”

劉複唏噓:“雖說如此,這些年幾位陛下勵精圖治,大璋蒸蒸日上,又打贏柔然,收複故土,瞧著有幾分盛世氣象,我還以為這些事少了呢!”

盛世氣象麼,陸惟垂眸,沒有接話,心裡卻升起淡淡譏諷。

如果真有盛世氣象,為何還會出現數珍會與宮闈勾結,有人屢次三番想阻攔公主回京的事?隻怕微瀾之下,隱藏更深的暗礁。

劉複話鋒一轉,話題又回到公主身上。

“不過依你看,殿下這次受了驚嚇,我還要不要請她出門去市集逛逛,或者直接買些新鮮玩意送過去?”

陸惟看他一眼:“你對公主好似很上心。”

劉複摸摸鼻子:“不瞞你說,這裡頭一半原因,是我老娘在家三申五令,說我平時無所事事,這回一定得辦好差事,我尋思我也不會找凶手,可不就得讓公主有個好印象,起碼回京之後,也能在陛下跟前美言幾句。還有一半,自然是殿下遠比傳聞更為溫柔可親,令人心生親近,我本以為在柔然十年,公主多少也沾了些蠻族習氣,沒想到卻如江南女子。”

他詩興大發,甚至隨口%e5%90%9f了一首前人的江南賦。

陸惟心說,等公主的劍橫在你脖子上,你就知道她像不像江南女子了。

劉複詩興發完,又問公主喜歡什麼禮物。

“公主既是在下麵險死還生,這幾日應該是不會想出去了,要麼我還是親自挑選幾件禮物,送過去使她開顏,你以為如何?”

陸惟:“挺好。”

劉複:“那你覺得送什麼好些?簪子?衣裳?送女子這些物件,會不會太冒昧了?但我看公主歸來時,穿的都是舊衣裳,手頭可能不寬裕,直接送銀錢又不大合適。”

陸惟蹙眉,他跟劉複兩個已經熟稔到能討論這話題的程度了嗎?

“腰帶吧。”他看公主在打架時那麼喜歡抽人,腰帶應該更適合她。

第23章

陸惟這話是隨口一說,但也不完全是玩笑話。

因為他在跟公主接觸中,發現對方無論拿劍也好,用那天蠶絲也罷,都很習慣於作出抽的動作,加上她自己說過用王杖抽過人,所以陸惟推測公主的馬鞭應該用得很好。

畢竟在柔然王庭,從這個帳篷到那個帳篷,說不定都得騎馬,長安的公主去了草原,如果不儘快適應草原環境,就會變成提前枯萎的花。

而顯然,公主適應得相當好。

“送女子腰帶?”劉複訝異,“會不會太曖昧了,殿下會以為我是登徒子呢!”

難道你不是?陸惟的表情如是說道。

劉複斬釘截鐵:“當然不是!風流與下流不同,前者令女子嬌嗔中帶著喜悅,後者則是冒犯唐突了!一看你就很少流連煙花之地,待回了京城,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你便知道這風流與下流的區彆了。”

他嘿嘿笑了兩聲,想起自己匆匆離開京城,還忘了與臨水坊的月染小娘子道彆,不由遺憾,隻希望月染那小娘皮彆見異思遷,等他回去就琵琶彆抱了!

視線從劉複七情畢露變幻豐富的臉移開,陸惟心裡卻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他們剛到這裡時,李聞鵲府上死了個婢女。

那婢女後來驗了屍,說是天冷路滑摔死的。

看起來似乎沒有問題,隻是時間太湊巧了,不早不晚,正好是他們到張掖的當天,就像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

陸惟覺得,這個婢女的死,很可能與李聞鵲有關。

但斷案不能靠直覺,此事沒有進一步的線索,他也就暫且放下。

後來公主遇刺,又撞上數珍會的事,眾人一時顧不上此事,那婢女的屍身至今仍在義莊,因天氣寒冷,保存無虞,陸惟讓都護府的人不必忙著下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婢女的死如果真是人為,對方想必會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接下來一連幾天,日子變得平靜。

公主果然在都護府修生養息,半步不出,據說是受驚了。

隻有雨落經常往廚房跑,又以公主的名義出錢額外采買食材,變著法子做些好吃的討公主開心,李聞鵲哪裡會收公主的錢,寧可自己貼錢買,也不能讓公主再有半點不適,畢竟自從公主下榻本地以來,這一樁樁變故,無不說明了他的失職。

劉複也三天兩頭給公主送禮,他總算沒缺心眼到信了陸惟的邪去送腰帶,送的隻是一些吃食糕點,雖說這寒冬臘月的邊城沒什麼拿得出手,但好歹也是關內,物資比柔然豐富一些,像梅花糕玉尖麵椒鹽炙鴨也不是沒有,頂多味道比不上京城。

公主倒沒有跟劉複客氣,讓人稍加推辭之後也收下了,又派人回送了劉複和陸惟一些羊脂膏,北地苦寒,皮膚乾裂,柔然彆的沒有,牛羊成群,這羊脂膏也成了土儀。

隻不過劉複一直沒見到公主的人,直到五日後,陸惟給公主送了一個錦盒,公主忽然就派風至過來,說要設宴邀請劉複和陸惟二人。

劉複對此酸溜溜的。

“我送東西就不請我吃飯,你一送就請你了,不愧是玉山冰魄陸家四郎呢!”

這外號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份子給起的,某一年就突然喊起來了。

陸惟卻知道為什麼。

因為他送公主的錦盒裡,有一份詳細的名單,是陸惟這幾日寫的朝中各方勢力關係。

左相趙群玉派係裡有什麼人,這些人出身什麼家庭,是高門還是寒門,分彆任什麼官職;歸附右相嚴觀海的又是些什麼人,由於嚴觀海是外戚,這裡頭還有一些皇族宗親,分量也不輕;另有長秋令宋今,在宮中根基深厚,但他在外廷也不是沒有幫手的,一些庶民出身的低級官員,不被嚴觀海看在眼裡,也高攀不上趙群玉的門第,隻好依附於宋今,為他在外麵說說好話,以免宋今外廷孤立無援。

先前陸惟雖然也說過這朝中三足鼎立,但隻是寥寥幾句話,遠沒有這份名單詳細豐富。

他甚至還提到,宋今是乩童出身,能通鬼神。

公主看著名單。

這份禮,可比什麼金銀珠寶貴重多了。

她就算有心打探京城事宜,畢竟離開已經十年,物是人非,她派去的人頂多打聽打聽京城風物經濟,像這種朝廷勢力分布,如果不是身在朝局之中,還有相當地位,是根本打聽不出來的。

陸惟寫這份名單,肯定也費了不少心思,難怪連著五天都沒什麼消息。

公主微微一笑。

陸惟此舉,當然不是出於男女之思,也不是有什麼叵測居心,很明顯他在主動履行盟友的職責。

在地下時,他們兩個口頭達成結盟的意向,但盟約這種事情,虛無縹緲,可以隨時達成,也可以隨時撕毀。

有什麼比這樣一份名單來得更實在呢?

既然如此,她也得拿出相當的誠意來。

於是,就有了這場飯局。

劉複雖然酸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