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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27 字 6個月前

的,但當公主婢女來請時,他還是開開心心前往赴約了。

其實公主也邀請了李聞鵲,但李聞鵲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彆說數珍會餘孽留下的爛攤子還沒清點完,便是跟著公主車駕一道歸附過來的柔然人,也得安排好他們的住宿,和以後的定居點,其中幾名部落首領,還要跟著公主一塊上京陛見的。

如此情況下,李聞鵲隻得婉拒公主的邀約,奔忙於這些事務。

劉複不管李聞鵲赴不赴宴,他一進門,就看見坐在主位上的公主。

看得出來,公主今日盛裝打扮了,頭上珠翠耀眼,似乎比那天剛從柔然回來時還要精心,也許是在本城銀樓新買的。

這是好事,說明公主對這個小宴很重視。

劉複自然高興,雙手奉上禮物。

“殿下今日容光照人,看來恢複得不錯,臣這就放心了,這是臣在外麵看見的一點好玩的小玩意,隨手便買了,不成敬意,還請殿下笑納。”

這是一件小兒與閨中少女常玩的七巧板,卻是玉石雕琢而成,用紅玉,羊脂玉,綠翡等好幾種顏色的玉石。

公主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劉複說的什麼“隨手便買了”,肯定是精心準備的。

“多謝劉侯,”她嫣然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我很喜歡。”

劉複心花怒放,小眼神禁不住朝陸惟亂瞟,那意思是“你又送了什麼”。

陸惟低頭喝茶,隻作不見。

他這次是來收禮的。

上回送了重禮,怎麼也該輪到公主回禮了。

公主揮揮手,侍女魚貫而入,奉上菜肴。

烤肉餅餤,粟米粥,蒸豬頭肉片,梅花糕,玉露團。

這些菜肴比不上京城精致,但已經是這裡能找出的最好食材。

烤肉是烤羊肉,切得很薄,烤得焦黃,寒冬時節的邊城沒有綠蔬,就在烤肉裡夾了白蘿卜絲。

玉露團名字聽著稀罕,實則也隻是時下最常見的糕點,有複雜做法也有簡單做法,民間最簡單的做法便是%e4%b9%b3酪為內餡,外皮豬油起酥,若是要往複雜了做,富貴人家乃至宮廷則是將糕點雕揉成植物玉露形狀,晶瑩半透,色澤嫩綠,一口下去,軟糯清甜,如食玉饌。

今天的玉露團自然是民間做法,劉複吃慣珍饈,嘴巴出了名的刁,雖然給足公主麵子,麵前這盤玉露團也是動都未動。

反倒是陸惟一個接一個,都光盤了。

公主歉然:“這裡找不到會宮廷做法的廚子,還請兩位包涵。”

劉複滿不在乎:“殿下不必客氣,邊陲之地的吃食能精致到哪裡去,一路上更難吃的我都碰到過,早知道離京時就多帶點乾糧,就是啃家裡的燒餅,都比這裡最好的廚子做得好吃!”

公主眨眨眼:“劉侯府上的廚子想必是庖丁再世。”

劉複苦著臉,大倒苦水:“出了京城,一路往西走,就再沒碰到過能入口的東西,連一碗燉菜都做不好,裡麵摻著沙子。除了在涼州吃的一碗羊肉粉,那羊肉還算鮮嫩,但也還帶了膻味!”

公主忍不住笑。

她看劉複就像看見十年前出關的自己,那時候的公主也嬌氣得不行,這也不好吃,那也吃不慣,但劉複好歹還能回京,她則知道自己永遠,或者起碼是半生都回不去了,十六歲的少女為了天家尊嚴,隻能躲在馬車裡偷偷哭泣。

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現在回頭看,並沒有唏噓遺憾,反而覺得那是自己成長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那些荊棘,也就不會有後來披荊斬棘的自己。

劉複見公主笑,還以為自己說的逗笑對方,也跟著笑。

“但我在永平城吃的羊肉,就沒有膻味。”

公主道:“因為城外不遠處有片草原長得很好,那裡牧的羊也要比彆處都好吃,也因為如此,柔然也盯上這塊草地,從前隔三岔五都會過來搶掠一番。”

雖然她講到柔然的時候,表情很自然,但劉複憐香惜玉,還是避開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轉而給公主講起京城逸聞。

“左相趙群玉的小孫女前幾個月出嫁,據說趙群玉極為寵愛那個小孫女,連嫁妝都是比照公主規格來的,你猜有多少?我當時在酒樓上,光是衣服就裝了滿滿十箱,珠寶首飾更不必說了,都說趙群玉為官清儉,我看他是把錢都給兒孫花了,反正他自己又花不了多少,還能博個好名聲!”

“那小趙氏的夫家姓柳,老爹是禦史台的,還是趙群玉的門生,說起來趙群玉這老狐狸對小孫女還真是真心疼愛啊,為了怕她嫁過去受欺負,還給找了自己學生的兒子。”

“不過小兩口感情好像也不怎麼樣,新婚剛一個月,丈夫就夜不歸宿,小趙氏帶著人上樂坊捉人,還真捉到丈夫在竹林後邊跟一個小娘子卿卿我我,男的看見小趙氏,非但不心虛,還將那小娘子護在身後,信誓旦旦說兩人是真心相愛,希望小趙氏能成全他們,讓自己納妾。”

劉複講起這種八卦傳聞,簡直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公主也托腮聽得津津有味。

“那小趙氏答應了嗎?”

劉複詭譎一笑,還賣關子:“殿下猜呢?”

公主道:“小趙氏有個萬分疼愛自己的祖父,又是家中幼女,想必是不可能答應的吧?”

劉複笑嘻嘻:“猜錯了,那小趙氏當場就將舞姬領回去,逼著柳筠天天去舞姬那裡,還讓人去旁觀偷窺,將兩人情態畫下來送給柳筠,分發親朋,柳筠快被折磨瘋了,去給他爹說想休妻,被他爹罵了一頓。”

公主大開眼界:“這位小趙氏真是彆出心裁!”

劉複樂不可支:“可不是麼,因為這事,柳筠小半個月沒敢出門,怕丟人,在我離京前,這兩口子還在鬨呢!”

公主:“這柳筠是否得罪過劉侯?”

劉複的幸災樂禍隻差寫在臉上了。

“那倒也沒有,我隻是瞧不上那小子的做派,成天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仗著老爹是禦史,就自恃清高,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還不是照樣要依附趙群玉!”劉複道,“柳家自稱是河東柳氏,可誰都知道,本宗的柳氏早就南下了,如今這支也是旁宗裡的旁出,他就拿著柳氏的名號到處招搖往自己臉上貼金。”

劉複掛了個閒職,平日裡正事不乾,對這些事情卻是信手拈來,連彆人家午飯多用了兩勺,他估計都能打聽到。

“還有一件事,說起來更可樂了。陛下`身邊有位崔妃,還未生育兒女,她便讓娘家過年去觀音禪寺搶一炷頭香,誰知嚴妃娘家也正好過去上香,兩家人為了爭頭炷香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最後官司鬨到天子麵前,陛下頭疼不已。”

公主道:“嚴妃為陛下誕下一雙兒女,又得愛重,這崔妃娘家能把官司打到陛下麵前,想必出身也不凡吧?”

劉複笑道:“殿下慧眼,那崔妃正是出身清河崔氏。”

公主懂了。

一邊是新貴,一邊是高門。

這哪裡是兩個妃子爭寵,分明是兩派勢力在爭臉麵。

“那後來呢,誰輸誰贏了?”

劉複道:“要說贏,那可能還是崔氏小勝一籌。因為陛下雖然兩邊都訓斥一番,但據說事後嚴妃娘家人上門去給崔氏賠禮了。”

公主望向陸惟。

陸惟放下茶杯,點點頭:“崔氏除了有人在朝為官,族中還有當世知名的大儒崔易轍,連趙群玉也禮讓三分,嚴妃家人倚仗嚴妃發家,再囂張也有限。”

劉複輕輕一拍大腿:“四郎這話說得不錯,嚴妃祖父那一輩,是在長安開燒餅鋪子的,到了她父親這一代,小有家資,又有個美貌女兒,方才能為其運作,讓她入了陛下的眼!”

三人聊些京城風聞逸事,在劉複天馬行空的話題下,時間倒也過得飛快,很快到了掌燈時分。

劉複是個話癆,自打出京就憋得慌,陸惟不跟他聊這些,他又找不到彆人聊,現在終於在公主這裡一吐為快,就算看見外頭天黑了,也還意猶未儘。

但他不得不起身告辭,依依不舍。

“今日多謝殿下款待,天色已晚,不便叨擾,這就先告辭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公主將兩人送至門口,卻單獨喊住陸惟。

“劉侯慢走,陸少卿請留步。”

劉複看見陸惟表情毫不意外,心想他跟公主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但劉複也不好追問,隻能酸溜溜又哀怨地看了陸惟好幾眼。

後者雙目注視公主,壓根就沒看他。

劉複:……更氣了。

雨落風至都退下了,內室隻有陸惟與公主二人。

公主也未廢話,直接就把手邊的信件遞過去。

陸惟看得很快,幾乎一目十行,但上麵一字一句都記住了。

他難得臉色凝重。

“臣記得,殿下上回說過,沈源派人請殿下裡應外合,隻有口信,沒有書信。”

“不錯。”

“那這封信是?”

公主笑%e5%90%9f%e5%90%9f,理直氣壯:“當時我們倆剛剛認識,我也不知你行事如何,為誰辦事,怎敢貿然將這封信交給你。若你反手給我扣個罪名,那我豈不是冤死了?但上次你給了我那份名單,我自然是要投桃報李的。”

信是以沈源的口%e5%90%bb寫的。

上麵說,柔然大利可汗剛死,柔然現在三方勢力爭奪不休,都想當上新可汗,正是中原出兵的好時機,請公主在柔然配合策應,關鍵時刻幫忙製住敕彌可汗,扶持阿拔奪位,並大敗震懾柔然,可為朝廷平定數十年的邊疆。

但是沈源的策略沒有經過朝廷許可,當時屬於私自做主,私自出兵,是大罪。

這封信如果屬實,它就是沈源定罪的鐵證,不管沈源死因是否有蹊蹺,案子基本可以了結,陸惟不必再追查下去了。

“沈源對局勢判斷很準確,當時三方爭勢,敕彌最強,阿拔最弱,而我與阿拔結盟,共同對抗敕彌。柔然人遊牧為生,不像中原人那樣定居,朝廷大軍打過來,他們打不過,就會四散而跑,所以想要徹底消滅柔然是不現實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像沈源信上說的,扶持弱者,消滅強者,可保邊境幾十年的太平。但是——”

公主話鋒一轉。

“這封信有個破綻。信上措辭謹慎謙虛,處處留白,不像沈源一貫的風格。”

陸惟:“殿下的意思,是沈源為人很狂傲?”

公主:“當年沈源和李聞鵲二人奉命送我出塞,李聞鵲曾送我獵物,我始終記得這份善意。都說李聞鵲孤傲,沈源比李聞鵲還要傲,他怕朝廷禦史非議他與柔然人往來,連一點嫌疑都不肯沾,自然也不肯與我說太多話了。”

陸惟點頭:“確實自視甚高,還很狂傲。”

公主:“那麼有了這封信,這件事就很簡單了,這封信措辭與沈源為人截然不同,肯定不是他親手寫的,要麼是幕僚代勞,要麼是旁人假冒。”

陸惟從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