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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因為這座宮殿是他母妃生前居住的地方,新雪殿。

蠻夷之妃,就是得寵也隻能偏於後宮一角,衝這離昭陽殿大老遠的位置,至今也沒有一個妃嬪願意占據這裡。

“六殿下,皇上就在裡麵,您請吧。”曲公公笑起來,望著趙思洵的目光似乎在看一個幸運兒。

收到這個視線,趙思洵忍不住道:“公公,我有些不安,不知父皇他……”

“殿下放寬心,是個好事,皇上昨晚夢到雪妃娘娘了。”曲公公不等趙思洵多問便推開了殿門,請他走進去。

雪妃是趙思洵母親的封號,聽說望帝見到夷山族聖女的時候,正是初春的第一場雪。林中撞入視線的少女明眸皓齒,靈動如仙,清純仿若含苞雪梅沁香而開,望帝見到她的那一刻連春獵都不打了,虜了美人就直接回宮去。

雖然這段往事趙思洵很清楚,是他娘專門打聽了望帝的行蹤,特地等在那裡,但不妨礙這場相遇在望帝心中的美好。

曲公公說的很明白,但趙思洵還是覺得詭異,好端端的,望帝怎麼忽然記起他娘來了,要知道這十多年,後宮新進美人就沒斷過。

再多的疑問也不能說出去,趙思洵走進殿中,一眼就看到那明黃的背影,正麵朝著牆上的一幅畫,一動不動。望帝不知道是睹畫思人,還是在想什麼,連身後的腳步聲都沒注意到。

趙思洵於是不得不行禮提醒:“兒臣來晚了,還請父皇恕罪。”

仿若回憶被打斷,望帝轉過身,看著麵前的兒子,難得和顏悅色道:“不礙事,平身吧。”

隨著皇帝轉身,趙思洵看清了牆上那幅畫,雪下美人回眸一笑,寒梅朵朵盛開。畫軸和畫卷都是簇新的,與周圍陳舊的牆皮格格不入,顯然是新掛上去,真是有心。

見他驚訝地望著畫,望帝於是朝趙思洵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親切道:“小六,你看朕畫的像不像你母妃?”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娘難產的時候,他才兩歲,因為特殊原因,趙思洵的確還記得雪妃朦朧的長相,但是一般的兩歲幼童,怎麼看都不會記得吧。

不過,朕畫的?

夢到也就算了,居然還特地親手畫了一幅畫,雖然有些著急粗糙,細節不夠完美,不過……此時不拍個馬屁似乎說不過去。

他眼睛一亮,斬釘截鐵地說:“像,像極了!父皇,您畫得真好!”睜大的眼睛帶著明亮的光芒,直直地看著望帝,寫滿了真誠。

望帝頓時笑起來,連眼角的笑紋都出來了,似乎頗為開懷,但是下一刻,笑容一斂,“朕記得雪妃離去之時,你還年幼,竟還記得?”

趙思洵:“……”既然知道這問題有多蠢,為啥還要問,問了他難道敢說不像嗎?

趙思洵的神情頓時尷尬起來,連帶著臉色也一陣紅一陣白,似乎因為馬屁拍到馬腿上顯得手足無措,但很快他急中生智道:“都說兒臣和妹妹長得像母妃,我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就覺得親切,想來母妃定然也是這個模樣的……”

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趙思洵偷偷拿眼睛看著皇帝的表情,其中親近卻忐忑之意讓後者儘收眼底。

過去那麼多年,望帝從未關注,如今卻忽然發現趙思洵竟然生的極好,明眸皓齒,未語三分笑,因有一半異族血統,五官深刻姝麗,再加上少年挺拔頎長的身姿,比之南望人更加俊俏三分,令人驚豔,的確像極了雪妃。

本對他並無任何喜歡的望帝,在見到這張臉的那時候其實也有一瞬間的恍惚,似乎真的回憶起夷山聖女的一顰一笑。

帝王的神情頓時柔和下來,一隻手放在趙思洵的肩上,輕輕拍了拍,言語中不免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安慰道:“彆怕,對朕無需拘謹,朕許久不見你,不知不覺中,你已經這麼大了,還長得如此出色,與她像極。”說到最後,還感慨了一句,“小六,這些年,是朕虧待你了。”

這話中的歉意簡直讓趙思洵寒毛豎起,心道昨晚他娘到底給這位托了什麼夢,效果如此猛烈,以至於聽著意思似乎想要補償他?

真的假的?

趙思洵簡直難以相信,眼眶瞬間就紅了,回憶這些年在宮中一人護著妹妹艱難生活的心酸和困苦,眼睛快速浮起濕意,卻堅強地沒有落下,動了動唇,千言萬語就隻吐出“父皇……”話未說完,人先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父親。

望帝眉頭一皺,本想推開,卻感覺到衣襟上傳來的濕濡,抬起的手不禁放下來,隻剩長長一歎,憐惜道:“這二十年間,雖看似平靜,可大慶總想並吞諸國,西越和東楚亦是反複無常,朕為此日日焦頭爛額,倒忽視了你們兄妹,小六,不要怪朕。”

趙思洵窩在皇帝的懷裡,連連搖頭,接著抬起通紅的眼睛,“父皇萬萬不要這麼說,您為國事操勞,勤政愛民,大家都有目共睹,兒臣這無憂無慮的日子,更是您殫精竭慮而來,我感激都來不及,怎可怪罪,那豈不是大大的不孝?洵兒隻恨自己平庸,才能不如兄長,不能為您分憂,父皇,兒臣請您恕罪。”

他激動地劈裡啪啦一頓輸出,恨不得將滿腔的好話全吐出去,讓便宜爹體會到他這個被忽視的兒子有多貼心懂事。

說完還吸了吸鼻子,似乎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態,忙放開手,但臉上卻露出一絲得了親近的竊喜,以及對君王無禮的忐忑,隻讓人以為那一抱出自情不自禁,全是兒子的滿腔孺慕所致。

不管望帝這遲來的慈愛有多突兀,總之在他們兄妹已經長大,趙思洵正琢磨著封地的時候,不抓住機會刷皇帝的好感才是傻子。

沒想到趙思洵竟會這麼說,望帝顯然很驚訝,一點也沒有怪罪他將眼淚蹭龍袍上,還摸了摸他的頭,笑道:“真沒想到你有這份孝心,如此善解人意,小六,朕好生欣慰。之前忽視你分外可惜,不過朕一定好好補償你,想要什麼賞賜?”

趙思洵目光定定地望著他,“父皇……”心說,那封個王,給塊封地行不行?保證老老實實不作妖。

望帝鼓勵地看著他,“嗯?”

然而再怎麼渴望,趙思洵明白說出口就變了味,於是微笑地搖了搖頭,“兒臣沒什麼要求,隻要今後能常常看到父皇,洵兒就心滿意足了。”

以退為進,還挺聰明。望帝笑道:“洵兒竟如此謙遜懂禮,朕就更不能虧待你,放心,朕心中有數。今日不早了,曲懷,命禦膳房做些六皇子愛吃的菜,待會兒洵兒陪朕用晚膳。”

趙思洵心中咋舌,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就有了陪皇帝吃飯的殊榮?

曲公公含笑領旨,這時,殿外便傳來一個稟告:“皇上,護國仙師求見。”

望帝皺眉,似有不悅,卻也為難地看向趙思洵,後者乖覺,立刻告辭:“父皇,正事要緊,以後等您得空,再陪您用飯,兒臣先告退。”

望帝頷首,“果然懂事,曲懷,派人送洵兒回去,小心伺候。”

“是。”曲公公說著對趙思洵道,“六殿下,請。”

“勞煩曲公公了。”趙思洵說著回頭看了他爹一眼,望帝笑得一臉慈愛,“去吧。”

“嗯。”他滿懷喜悅地出了門,看著背影都是雀躍。

等他一走,望帝的笑容漸漸消失,抬頭重新看著那副美人畫,仿若深情凝望,然而實則思緒卻不知道飛向何處。直到曲公公重新走進殿門,等在身邊,他才忽然問道:“你覺得小六如何?”

曲公公想了想道:“六殿下懂事聽話,心思單純,對皇上更是一片孺慕孝心,自是極好。”

望帝笑了一聲,不置可否,“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

曲公公垂下頭,知道皇帝的心思,想了想又麵露遲疑,“就是……”

“但說無妨。”

“畢竟夷妃所出,怕是身份不夠。”

望帝臉色頓時冷下來,“身份?怎麼,你真以為朕要送質子入慶?”

曲公公微微抬頭看著望帝,心說難道不是?

“北寒能借著江湖比武之機將此事告知我三國,又豈知此事不是他借著那佛子的口向慶帝給的建議,這首鼠兩端,挑撥離間的小人,顯然是在亂我中原四國之平衡,從中牟利罷了!”望帝想到清虛派帶來的消息,眼底帶著明顯嘲意。

“皇上英明。”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然而慶帝雖這麼說著,可眉宇間的褶皺並未舒展,依舊矛盾重重,難以抉擇。

曲公公很清楚,中原四國從來不是一條心,大慶一直在尋找機會吞並其餘三國,而三國也在想儘辦法對付這頭露出爪牙的猛虎。北寒便是揪住這個時機,遞出了刀柄,誰都知道其狼子野心,不可與謀,可誰又能拒絕的了呢?

畢竟北寒站在哪一邊都令人忌憚。

不管望帝願不願意,這皇子入慶為質一事,幾乎已成了定局。

曲公公輕輕一歎,“就怕六殿下的身份令東楚和西越不滿。”

這話讓望帝冷笑一聲,“南望可沒有太子,諸子於朕皆是一樣。”

然而倘真是一樣,又為何獨獨挑出了這位六殿下?無非是最舍得而已。

第04章 詭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亂世之中,禮樂崩壞,各國重武輕文,不約而同網羅天下武林高手,禮遇大門大派。

如此好的機會,儒釋道三家甚至是魔門都鉚足了勁成為各國皇室的座上賓,以期助其一統天下,發揚本門光大,在江湖上有更高的威望。

看起來最無欲無求的佛門一出手就占據了大慶,萬佛寺被稱為大慶國寺,其主持三花更是被封為國師,至此一家獨大,設寺廟三千,儒門和道門無處施為。

東楚皇後出自上陵學宮,儒門近水樓台,連同治國之策都是獨尊儒術。

西越卻是魔門的地盤,巫神教善蠱用毒,合歡采補,行事狠辣無所顧忌,根本不給其他三門機會。

而道門魁首清虛派則處於南望境內,掌教段平沙更是終日護衛皇帝左右,被稱為護國仙師,亦是望帝信任之人。

今日這位護國仙師求見皇帝,必然是為了呼延默挑戰他一事。

雖是江湖事,可也關係著國家臉麵,中原的士氣。

趙思洵本想直接回寢宮,但是一想到趙思露去了貴妃那裡,不由地腳步一轉,去找妹妹換消息。

望帝沒有皇後,後宮以貴妃為尊,她膝下育有三皇子。三皇子與大皇子是如今朝堂上最炙手可熱的太子人選,這兩兄弟雖不至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絕對少不了背地裡每日例行一問候,巴不得對方意外暴斃。

遙想最近朝堂上放出來的謙讓太子位的消息,以及望帝突如其來的疼愛,不知怎的趙思洵心裡有些不安,感慨朝中無人,不像幾個兄長那樣可以隨時從母族探消息。

其實,夷山族並非隻是個落後隱蔽的少數民族,也曾是盛極一時的煉器大族,不然也不會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