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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必合 明開夜合 4090 字 2個月前

嘴裡念念有詞,掐指算起來,又問:“幾月幾號幾時出生?”

“正好夏至那天生的,早上六點鐘。”

沈老先生又算了一會兒,攏了手指,輕輕一拍大%e8%85%bf,“好,這八字好。”

老一輩都有些迷信,譚如意見怪不怪,也沒往心裡去。

正說著話,沈自酌端著一盤水果瓜子出來了,他將盤子擱在茶幾上,坐回沙發。

沈老先生吩咐道:“自酌,削個蘋果。”

沈自酌便從盤子裡拿起一個蘋果,抽過不鏽鋼的水果刀,輕巧地削起來。

譚如意被他目光吸引過去,見他動作熟練,水果刀在他手裡好似有了生命一般靈活,而削下來的蘋果皮均勻不斷,長長地垂下來。

沈自酌削完之後,遞給沈老先生,沈老先生卻將他手往旁邊一推,“給如意,我不吃,留著肚子中午好吃餃子。”

譚如意連忙:“沈先生你自己吃吧。”

“如意你吃,這麼遠過來,也沒什麼好招待你。”沈老先生如此堅持,譚如意隻好尷尬接下,為了一個蘋果推來推去,確也顯得小題大做。

譚如意接過去的瞬間,忽感覺沈自酌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眼。她頓覺如芒在背,卻也不敢抬頭去確定,隻低頭咬了口蘋果。

這下蘋果也成卡在喉嚨裡的刺了。

之後便是過年,等走完家裡的%e4%ba%b2戚,已是初五。譚爺爺記掛著得去給沈家拜年,便催促譚如意先給沈家去個電話,問個方便的時候。

譚如意打了電話才知沈老先生初三晚上突發腦溢血,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譚爺爺便要去醫院探望。譚如意怕爺爺坐大巴車不舒服,讓弟弟譚吉幫忙聯係了一輛小麵包車,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往城裡去。

譚如意和譚爺爺到的時候,沈老先生已經轉到普通病房,沈自酌留在病房裡陪護。兩人第三次見麵,仍不熟絡,彼此微微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

沈老先生說話不如以前流暢,嘴裡像含著半個乒乓球。他正在輸液,見譚如意來了,立即從被窩裡伸出右手。譚如意急忙上前握住,打了聲招呼,又將他手放回被子裡,將被角仔細掖好。

譚爺爺拄著拐杖坐下,“老沈啊,我病剛好,你又倒下了。”他本想開句輕鬆的玩笑,誰知說出口卻帶了幾分感慨的意味。

沈老先生倒是樂觀,“我都八十二了,活了這麼久,什麼時候去都不算虧,再說這不是救回來了嗎。”

這時候已是飯點,沈老先生讓他們先去吃飯,譚爺爺卻執意要留下來陪他說說話,“如意,你們先去吃,給沈爺爺打包點好的回來。”

兩人從打仗那時候開始說,沈老先生說不利索,多數時候都是譚爺爺開口。兩人都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人,八十幾年的人生一一盤點過來,越說越覺得心裡豁達,日子敞亮。

“我現在還剩一個心願,就是看著如意成%e4%ba%b2的那天。”

沈老先生深以為然,“可不是,我四個孫子,也隻剩自酌還沒結婚……”

正說著話,譚如意和沈自酌回來了。

外麵天冷,譚如意臉上凍得有些紅,她將帶回來的飯菜放在櫃子上,朝著沈老先生掛的鹽水瓶子看了一眼,“就快打完了,等護士拔了針您再坐起來吃成不成?”

輸完液,沈自酌將病床搖起來;譚如意往沈老先生背後墊了個枕頭,小心地將他扶著,待床搖穩了,問:“這樣行不行?要不要再高點兒?”

沈老先生忙點頭:“行行,就這樣。”

沈自酌又將餐桌支起來,把帶回來的飯菜擺好;譚如意掰開方便筷仔細檢查過有沒有毛刺,方遞到沈老先生手裡。

沈老先生眼見譚如意和沈自酌兩人在自己跟前伺候,一人拿筷一人遞碗,井然有序,好似有默契一般,臉上不由含了幾分笑意。

譚如意盛了小半碗湯,“米飯有些粗糙,沈爺爺您以後還是吃家裡的好。”

沈老先生說:“奶奶今天有事,不然她管送飯的。”

吃過飯之後,譚如意又服侍沈老先生吃了半個香蕉,喝了些溫水。小麵包車還在外等著,兩人也不能耽擱太久。沈老先生倒是有意留兩人住一宿,但譚如意想著沈家家裡如今多了一個病人,本就自顧不暇,留下來隻是給人家徒增麻煩。

譚如意走後,沈自酌問沈老先生要不要將床搖下去,沈老先生搖了搖頭,“如意可真是個細心的姑娘。你給我送了兩天飯,可從沒注意過米飯粗糙不粗糙。”

沈自酌“嗯”了一聲,沒說話。

沈老先生又問:“你覺得如意怎麼樣?”

沈自酌頓了一下,“還行。”

沈老先生臉上笑容漸漸褪下了,歎了口氣,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左手,吃力地說:“昨晚夢到我當年打仗的時候,每晚都是炮火隆隆,不知道哪天在睡夢中就被美國大兵一槍給崩了。如今到老了,反而怕死。但病了一回,什麼都看淡了。我仔細想了想,再沒什麼特彆值得掛念的,唯獨一件事,我當年曾向老譚許諾,要是有緣,一定要與他結成%e4%ba%b2家……”

沈老先生這一下話說得長了,微微喘起來。

沈自酌猜曉到沈老先生要說什麼,卻默不作聲,不肯自己主動接這個茬。

沈老先生瞧了他半晌,見他表情仍是平平淡淡的,也不知是什麼情緒,便歎了口氣,暫時將要說的話按下了。

然而元宵節剛過,沈老先生又發病了一次。這回更嚴重,半身癱瘓,說一句話得費老半天的力。沈老先生怕下一次就救不回來,當晚立即召集律師和家人回來立遺囑。

立完遺囑之後,沈老先生將其他人打發走,唯獨留下了沈自酌一人。

沈老先生伸出尚能自如活動的右手,將沈自酌的手攥緊了,“自……自酌,你曉得我要說什麼……”

月亮仍然留著一個正圓的輪廓,月光自窗外照進來,白霜似的鋪了一地。沈老太太嗚咽的聲音仍在耳畔,沈自酌看著沈老先生乾瘦手背上突出的血管,心知如今再無法沉默下去,便默默點了點頭。

“是……是個好姑娘……你性格太涼薄了,有她互補著,正,正好……”他渾濁的雙眼緊盯著沈自酌,“我……我一輩子沒失信於人,就……就剩這一樁心願未了,自酌,好歹……好歹得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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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譚如意再次見到了沈家的人。

那天譚爺爺正坐在樓前跟隔壁的大爺下棋,忽然從街那頭開來一輛路虎車,穩穩停在自家樓前。車門打開,沈自酌同他父%e4%ba%b2沈知行走了下來。譚爺爺見沈家來了人,立即丟了棋子笑著上前招呼,又朝二樓喊了一聲,讓譚如意加幾個菜。

譚如意正在淘米,聽見動靜,走到二樓窗邊往下看去,見沈自酌正立在目前的樟樹底下,立時怔了一下。沈自酌穿著件黑色的長款大衣,顯得身材頎長,臉上仍是幾分疏荒的神情,目光深而冷淡,同她前幾次見他一模一樣。

快開飯時,譚如意父%e4%ba%b2譚衛國從工地上回來了。譚衛國熱情招呼,又打發譚如意去買幾瓶好酒。譚如意買了酒回來,正要進門,忽聽見裡麵譚衛國的聲音:“二十萬彩禮,就這個數,我答應了!”

譚如意一驚,立即推開門,“爸,你答應什麼了?”

沈自酌的目光飛快掃過來,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又緩緩移開。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這目光意味深長,譚如意在其中讀出了幾分微妙的同情。她呼吸不覺一滯,攥緊了手指看向譚爺爺,“爺爺,這是怎麼回事?”

譚爺爺吸了袋煙,將事情原委粗略講了一遍。

譚如意聽完,將酒瓶子擱在櫃子上,目光在麵前站著的四人臉上掃了一遍,最終落在譚衛國身上,“我不同意。”

沈知行笑了笑,“也不用領證,簡單辦個酒席,就當成全老爺子的執念。說句不好聽的,老爺子這就是早晚的事,我們做小輩的,總不能連他這最後一個心願都不滿足。”

譚衛國立即笑說:“是是,應該的應該的,我爸的病還全靠了你們沈家……”

譚如意咬牙,“爸,你把我當什麼了。”

譚衛國目光射過來,見譚如意麵上含怒,也不由冷了臉色,扔了筷子跨過凳子朝譚如意走去,一把揪住她的馬尾將她拽出樓道,壓低聲音罵道:“你懂個%e5%b1%81!你以為你這條件,還能找到多好的?能嫁沈家這樣的人家,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譚如意頭皮疼得發麻,又氣得發抖,“我嫁什麼樣的人,不用你管。”

“呸!”譚衛國唾了一口,“跟你媽一樣狼心狗肺,老子這是為你打算,彆他媽不知好歹!”

“你怎麼不說這是為你自己打算!二十萬塊你打算乾什麼用?又去賭?……”眼淚已經逼到了眼眶,譚如意抽了抽鼻子,生生忍住了。

雖隔著一堵牆,父女爭執的聲音在牆內卻聽得一清二楚。 一直沉默的譚爺爺站起身,“沈世侄,真是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如意這孩子樣貌學識都配不上小沈,你們還是另找良配吧。”

沈知行有些尷尬,仍是笑了笑,起身客套了幾句,帶著沈自酌告辭。

沈自酌走到門口時,腳下微微一頓,朝譚如意看了一眼。譚如意彆著頭,梗著脖子,渾身透著一股子倔強,活像一隻殊死決鬥的困獸。

沈知行和沈自酌剛走出大門,譚衛國的巴掌就朝著譚如意臉上招呼過去,“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賠錢貨!”

這事兒像根刺紮在譚如意心上,她時常想到當日沈自酌眼中那微帶同情的目光,心裡堵得難受,又有種類似回天乏術的無力之感。

就在漸漸平息之時,譚衛國卻出事了。他喝酒之後撞傷了人,對方家屬要他拿十二萬出來私了,不然就法庭上見。譚衛國這人對權勢又恨又怕,哪裡敢上法庭,於是瞞著譚如意去市裡找到沈知行。

等譚如意知道的時候,木已成舟。

家裡那點微薄的家底早在譚爺爺做心臟手術的時候就已掏空,即便她把自己賣了,也湊不出二十萬還給沈家。爺爺在家裡罵了幾天,譚如意還得安撫他的情緒,免得他情緒激動又引得心臟病發。

四麵的艱難,好似一個網兜朝她罩過來。

譚如意仍有幾分不甘,思索了幾天,進城去找沈自酌,且看看還有沒有回旋的餘地。

沈自酌沒見到,先見到了沈老先生。沈老先生拉著她的手,用含混的聲音一徑地道謝,說第一次見麵就知道她是個心地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