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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必合 明開夜合 4173 字 2個月前

好姑娘,還說他看人眼光極準,沈自酌跟她絕對是天作之合。沈老太太在一旁抹淚,也順著沈老先生的話連聲道謝。

麵前的老人隻剩一把瘦骨,前幾日還清朗的目光如今渾濁陰翳,哀哀地看著她,好似一個乞糖的孩子。拒絕的話在喉嚨裡滾了幾遭,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了。

正說著話,沈自酌推門進來,沈老太太忙讓沈自酌請譚如意出去吃飯。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譚如意剛來時的氣憤已經消了大半,心裡漸漸被一種生無所戀的悲哀填滿。她停了腳步,低聲說:“不用吃飯了,我還得回家照顧爺爺。”

沈自酌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靜了數秒,這才沉聲開口,“抱歉。”

譚如意沒說話,沉默良久,方咬牙說了一句:“你這是愚孝。”

譚如意回去的時候,覺得自己活像是鬥敗的公%e9%b8%a1,又憤怒又難過,卻不知該將氣撒向何處。譚爺爺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卷著煙草,聽見譚如意的腳步聲了,抬頭看了一眼,張了張口,又低下頭去。

譚如意蹲在爺爺麵前的陰影裡,拿過他的煙鬥,在腳邊輕輕磕了磕,將他手裡卷好的煙葉塞進去,遞回他手中。爺爺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嘬了一口。

譚如意好歹笑出來,“爺爺,沒事的,沈自酌這人挺好的。”

爺爺看著她,“你喜不喜歡他?”

譚如意垂下頭,看著灰撲撲的路麵,聲音低下去,“我才見過他幾麵。”

爺爺歎了口氣,半晌沒說話。空氣裡一時隻有嗆人的煙味,不知過了多久,忽聽爺爺啞聲說了句:“我怕你高攀了受委屈。”

譚如意眼淚頓時被嗆出來,她撿了塊石子,在水泥地麵上胡亂劃著。過了片刻,回過神來,方發現自己在地上寫了一個字。她頓時心煩意亂,使勁抹了抹眼睛,捏著石子飛快劃掉了。

婚禮當日天氣倒是晴朗,河流雪霽,天高雲淡。譚如意七點起來化妝,八點男方車子過來接人。閉塞的小鎮何曾見過奔馳當主婚車的景象,一時譚家門口皆是過來看熱鬨的人。

譚如意和沈自酌坐在後座上,一言不發,副駕駛上沈家請來的婚慶公司的伴娘屢次想活躍氣氛,見譚沈兩人神情不像是結婚倒像是去就義,嘀咕了一聲,也就聽之任之了。

婚禮張羅得很倉促,大家都忙,沈老先生又還在床上躺著,是以一切從簡。

唯獨沈老先生樂在其中,因喜事在即,精神都抖擻了幾分。他掏出自己當年跟沈老太太結婚的照片給譚如意看,照片裡年輕的兩人都是眉目精神,沈老太太穿著一身旗袍,黑白相片絲毫無損她煥發的容光。沈老先生便叮囑譚如意,一定要選一身紅色旗袍。

譚如意在準備入職事宜,婚宴在即才抽出空去試禮服。她自己本來也沒心思,既然沈老先生堅持,也就聽從他的意思。

婚禮前夕,沈老先生送給她兩隻瑪瑙鐲子,說是當年沈老太太戴過的。瑪瑙成色極好,襯著旗袍更是分外好看。譚如意這才明白沈老先生的深意。推辭不過,終是收下。

車子很快開到訂好的酒店,譚如意同沈自酌站在門口迎賓。春寒仍是料峭,她紅色的旗袍外隻罩了件絨毛披風,凍得隻哆嗦。站了片刻,忽瞥見酒店的服務員也是一水兒的紅旗袍。她覺得更冷了,臉上的笑容隻剩個殼,隨時都要哐當一聲跌落下去。

好不容易客人來齊,譚如意同沈自酌上樓,一整層的大廳裡烏泱泱坐滿了。沈家交遊甚廣,賓客的名單精減了數次,仍有四十席之多。

沈自酌事先跟司儀溝通過,要求儀式儘量簡潔,囉囉嗦嗦的講話環節能省則省。但交換戒指和接%e5%90%bb這一項,司儀無論如何都不答應去掉:“連入個誌願者協會都要宣誓呢,您這是結婚,再怎麼害羞,總還得表示表示吧?不然隨了份子的人,哪有熱鬨可看?”

譚如意在旁聽著,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難過,她的婚禮,到底是變成了一場“熱鬨”。

司儀讓家長發言,沈知行振了振衣服走上去。無非都是些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的吉利話,譚如意還沒留神,他已經講完了。

司儀哇啦哇啦說了一通,緊接著說道:“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服務員端著兩隻首飾盒子上來,譚如意慌亂地接過來,拿出裡麵的戒指。

台下幾百號人正全神貫注盯著,好似在圍觀一場行刑,譚如意執戒,猶自胡思亂想,手指讓人一把捏住。她立時回神,見沈自酌正握著她的手指,將戒指套了上去,她立即如法炮製。

“現在,新郎可以%e4%ba%b2%e5%90%bb美麗的新娘了!”

底下歡呼聲浪潮似的刮過來,這下譚如意徹底慌了,不敢抬頭,心臟擂鼓似的跳著。腰忽然讓一雙手輕輕按住了,緊接著沈自酌的氣息緩緩靠攏,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陌生的觸?感貼上她發抖的%e5%94%87。

歡呼聲一陣陣衝擊耳膜,譚如意腦中一片空白,等她回神,儀式已經結束,底下一片觥籌交錯之聲。

這是初%e5%90%bb。她想。

沒時間讓她仔細回味,還得拾掇心情,一桌一桌敬酒。沈自酌在前,她緊隨其後,挨桌挨桌的祝福聲中,漸漸產生了幾分錯覺,好似自己確實正在辦一場美滿的婚禮;身畔之人,確實是她餘生要攜手走下去的丈夫。

☆、第3章 籬下(01)

一晃數日,譚如意順利入職,開始教初一語文。

譚如意大學讀的是免費師範,大四的時候實習半年,畢業了在山區支教兩年,對於教學這事兒,算不上新手。但真正開始上班了,才發現城裡的孩子跟山區的孩子,到底有所不同。城裡的孩子自主性更強,而她原本的教學方法,則顯得太過熱心,甚至多餘了。

每每她在講台上講得眉飛色舞,期待底下的回應之時,卻隻看到一排排低垂的腦袋瓜子。

非常挫敗,又無從下手改變,總覺自己與學生之間,仿佛隔了層看不見的壁壘——跟她與沈自酌的相處一樣。沈自酌對她相當客氣,當然譚如意覺得所謂“客氣”,也隻是她自以為是的客氣說法罷了,因為或許事實上沈自酌根本隻是懶得對她投入過多關注。

沈自酌有自己固定的生活習慣:家政每周過來兩次,幫忙打掃公寓和清洗衣物;工作日朝九晚六,周末出遊或是探望沈老先生;三餐在外解決,周末有時在沈老先生家裡吃飯……是以譚如意和他的交集,僅限於兩人一道看望沈老先生的時候。

他們將名義上的“夫妻”履行得非常徹底,平日相處仿佛兩個毫不相乾的合租者——當然這個比喻也不甚準確,因為譚如意並沒有花一分錢。

譚如意本意是想在附近租間房子搬出去,但打聽了一圈,房租都遠在她能力之外。沈自酌住的是一個兩居室,一間做了書房,一間做了臥室。原先他一個人住自是剛好,但現在搬進來一個,臥房不夠。沈自酌已在書房裡打了數天的地鋪,譚如意越發心裡不安,想著房子既然暫時租不起,好歹得先幫沈自酌再買張床。

可兩個人住在同一屋簷下,平日碰頭的時間,僅僅隻是早上譚如意即將出門前的十分鐘。盤算下來,連個正經說話的機會都找不著,更彆提商量租房和買床的事情。

譚如意便打算趁著周六回去看望沈老爺子的時候,順道去一趟家具城。

自然不能空手而去,譚如意在周邊逛了一圈,發現一處菜場。菜場在小區出門右轉的一條小巷子裡頭,地方很小,但該有的東西都有。譚如意挑了隻土%e9%b8%a1,囑咐攤主幫忙宰殺洗淨。攤主是個約莫四十歲的婦女,玫紅色的羽絨服外麵套了件深藍色的圍裙,圍裙上一層極厚的油汙。她一邊麻利地給%e9%b8%a1放血,一邊問譚如意:“小姑娘麵孔很生啊,新來做事的吧?”

譚如意不清楚她所謂的“做事”是什麼意思,隻好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

“這附近都是住的小白領兒,知識分子,很多做家政的搶著要來這一片兒,”攤主將%e9%b8%a1扔進開水鍋裡,抄起旁邊的一塊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前段時間還出了個事兒,有個男雇主把小保姆給睡了,被正房捉奸在床,抄著菜刀追了幾百米……”過了一會兒,她把%e9%b8%a1從鍋裡拎出來,扔進%e8%84%b1毛機裡,機器轟隆隆轉起來,卷起一地%e9%b8%a1毛。

譚如意有些尷尬,倒不是因為被錯認為保姆,她出聲打斷攤主的八卦,“大姐,您姓什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哦,我姓丁。在這裡賣菜好幾年了,你以後常來做生意啊。”

“丁大姐,您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賣家具的嗎?”

“要買家具啊,坐地鐵就行,”丁大姐將%e8%84%b1完毛的%e9%b8%a1拎出來,抄起一把鋒利的菜刀從中剖開,開始掏裡麵的內臟,“往崇城醫院方向,坐五站路,下車就是。”

丁大姐將%e9%b8%a1下水單獨用一個塑料袋子裝好了,連同洗淨的土%e9%b8%a1一起遞給譚如意,摘了口罩,笑說:“以後常來,我曉得這菜場裡哪幾家人厚道,保準不坑你。”

譚如意付錢道謝,雖覺得丁大姐有些嘴碎,但這樣一個陌生人的熱情,仍讓她生出幾分感激。

沈老先生精神很是不錯,讓譚如意推他去小區裡逛一逛。天氣日漸回暖,小區裡桃樹綻了新葉,一眼望去籠著一團朦朧的嫩綠。

“如意,和自酌……相處怎麼樣?”

譚如意正四處張望,冷不丁被沈老爺子這麼一問,下意識%e8%84%b1口而出:“挺好的!”省過來,又覺得這話似乎挺沒說服力,便又加了幾句,“我剛剛入職,他公司又在招新,最近都有點忙。”

“自酌跟……他爸一個性格,有時候……看著挺唬人,你彆怕他,有什麼……就跟他說什麼。”

譚如意笑答:“知道了。”心裡卻想,豈止看著挺唬人。

“生活還習慣嗎?吃得怎麼樣?”

“我最近都在學校食堂吃的……”

沈老爺子搖頭,“不好,得自己做。”

譚如意表麵上應下來。

學校食堂的教師餐固然便宜,到底比不上自己做的菜色豐富又營養健康,譚如意也清楚這一點。可沈自酌的廚具都是嶄新,未經同意,她不敢貿然動用。

要同沈自酌商量的事情太多了,但就像兩軍鏖戰,膠著數日,始終撕不出一個突破的口子。

譚如意留下來陪沈老先生和沈老太太吃了午飯,下午便按照丁大姐的指點去了趟家具城。結果逛了一遭,發現自己隻買得起一張單人的鋼絲床。

工資下月才發,四處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