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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必合 明開夜合 4062 字 2個月前

一時更靜得詭異。

譚如意早料到這頓家宴必定難捱,卻未曾想竟會是頓鴻門宴。

“包,包辦……婚姻怎麼了?我跟……奶奶就是包辦婚姻!六十年……都過來了!你們一個二個……倒是自由戀愛,又是分居,又是離婚,又是在外傷風敗俗……”

“爸,彆生氣,”沈知行立即安撫,“鄒儷也沒彆的意思,就是希望自酌能娶個自己樂意的……”

譚如意腦袋裡嗡嗡作響,憤怒鼓噪得心臟砰砰亂跳,她隻盼自己現在手裡能有二十萬,一整疊摔在桌上,好跟這一大家子一刀兩斷。

可她哪裡來的二十萬,連昨天新婚穿的旗袍都是五十一天租的。

沈老先生卻是徹底怒了,用唯一能動的右手拄著拐杖,顫巍巍站了起來,迫人的目光盯著沈自酌,“自酌,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自己樂意的?”

全桌人的目光都聚在沈自酌身上,好似他的發言跟諾曼底登陸一樣重要,能徹底扭轉這場戰爭的局勢。

都這樣緊張的時刻了,沈自酌仍是神情泰然,他微微抬眼,在譚如意臉上掃了一眼——譚如意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知道自己是盼望著他說“樂意”還是“不樂意”。她隻是個任人搓扁揉圓的道具,萬萬不想卷入沈家內部的紛爭。

沈自酌目光最後定在鄒儷身上,“媽,沒人能強迫我做任何事。”

沈老先生這一局占得上風,立時笑起來,氣也全消了,“你們……聽好了,這可是……自酌……自己說的。”

家宴正式開始,大家一派的和樂融融,好似方才這尷尬的開場從未發生過。

吃完之後,幾人組了牌局,幾人陪著沈老先生聊天。譚如意本屬後者,從洗手間回來的鄒儷一招手,喊她出去。

走廊連著一扇小得可憐的窗戶,從玻璃裡漏進來幾絲光線,在明亮的日光燈下,孤軍奮戰似的。

譚如意拘謹站著,不知道鄒儷會對她說什麼。

鄒儷沒說話,先打開提包,掏了幾張卡出來遞給譚如意,“自酌這人,對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從來不浪費時間投入精力,你和他相處久了就知道,也不用費心討好……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老爺子什麼時候就駕鶴西去了,你倆畢竟不是真的夫妻,逢場作戲也就夠了。這裡有我在崇城辦的美容卡和健身卡,年費挺高的,我現在不住崇城,也用不上,就送你給了;還有張金卡,密碼是自酌的生日,數額不算大,就當是我給你的紅包吧。要你跟自酌演戲,費心哄著老爺子,也是辛苦,這些你就收下,添置一些……”鄒儷目光不由往她身上瞟了一眼,“添置一些衣服,你現在明麵上也算是我沈家的人,也不好太寒酸的。”

譚如意木然聽著,沒有吭聲。

鄒儷笑了笑,將她手拉過來,把卡塞進去,“我就先走了,趕下午的飛機,你替我跟老爺子說一聲。”

鄒儷腳步聲漸漸遠了,走廊裡一片闃靜,包廂裡的笑聲隔著一道門傳出來,模模糊糊聽不真切,好像屬於另一個世界。

譚如意朝自己手裡望了一眼,漠然地捏著卡片的兩端,一張一張掰斷了,打開氣窗,探身狠狠擲了出去。她手撐著臟兮兮的窗台,靜了好一會兒,方退回來,將窗戶“砰”一下關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過身,卻驟然嚇得幾乎尖叫出聲——沈自酌正站在包廂門口,靜靜看著她。

譚如意不知道沈自酌出來了多久,若是看到她將鄒儷的一番“好意”的都扔了,又會作何感想。但鄒儷說得對,既是逢場作戲假鳳虛凰,她又何必非得給他好臉色?

她心裡豪氣乾雲便如飛流直下三千尺,輕舟已過萬重山,可此刻對上了沈自酌的目光,仍是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縮回了自己安全的殼中。她衝著沈自酌比哭還難看地笑了一下,隨即越過他,重回到那片不屬於她的虛假笑聲中去了。

☆、第2章 合巹(02)

譚如意和沈自酌的這樁婚事,還要從頭說起。

去年譚如意的爺爺心臟病又犯了一回,雖僥幸從鬼門關回來,手術卻是不能再拖了。心臟搭橋手術隻有市裡的三甲醫院敢做,譚如意有心想找一個靠譜的主治醫師,可市裡的最好的醫院門檻何其之高,譚家一無門路二無錢財,根本預約不上有頭有臉的專家。

眼看求醫無門,譚如意聽爺爺講起一樁往事。

譚爺爺伍零年打仗的時候曾頂著敵人的炮火,將一個姓沈的受傷的老鄉從屍體堆裡扒出來背回營地。戰爭結束之後,譚沈兩家常有往來,後來沈家舉家遷往城裡,方漸漸斷了聯係。

譚爺爺笑說:“當年沈同誌還說,要是有緣分,一定要結成%e4%ba%b2家呢。可惜他生了三個全是兒子,我也隻有你爹這麼一個孩子。”

譚如意思忖片刻,問道:“這位沈老先生現在生活怎麼樣?”

“前幾年退耕還林的時候,他家幺兒回來過一次,在我們家歇了歇腳。老幺是做生意的,他兩個哥哥,一個是醫生,一個是大學老師。”

譚如意心念一動,盯著病床上的爺爺正要開口,爺爺卻一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行。如意啊,都是老戰友,我當年救他,就沒圖過回報。饑荒那幾年,家裡都隻能吃觀音土了,我都沒找他開過口。”

譚如意知道爺爺執拗,當麵不再提起這茬,背地裡卻暗暗打聽起來。幾番曲折,總算知道了沈家的住址,譚如意趁著去市裡初中麵試的時候,順道前去拜訪。

那天正逢上下雨,譚如意從學校麵試回來,找賓館借了柄傘。因來得倉促,沒帶禦寒的衣服,隻在麵試穿的正裝外套了件紫色的薄針織開衫。譚如意趕到小區外時,凍得直打擺子。偏偏進去還要刷門禁卡,保安恪守職責,毫不通融。譚如意不甘心就這麼回去,收了傘去小區外商鋪屋簷下等著。

約莫等了半個小時,終於來了一輛車。譚如意立即撐傘上前,等車主停好車,跟在他後麵進了小區大門。她照著地址找到了沈家住的那一層,伸手去按門鈴時,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緊張。

沒等幾秒,門就打開了。譚如意下意識攥緊了手指,一抬眼便看見麵前正站著一個風姿清舉的男人,她來不及多想,上前半步急切說道:“我找沈良平老先生!”

男人沒說話,掌著門把手靜靜打量著她。

譚如意分外不自在,卻也不由自主低頭朝自己身上看去。她全身都打濕了,黑色高跟鞋下汪了一小攤水,濕透的絲襪黏著皮膚,淩亂的頭絲也在往下滴水。這形象豈止不妥,已是不雅。然而譚如意顧不得許多,匆匆解釋起來。

雨水蒸發,周身籠罩著一層寒意,譚如意越說抖得越厲害,到最後聲音都在發顫,而麵前的男人仍是目光淡漠的看著她,不製止也沒有絲毫讓她進去的意思。深海似的一雙眼睛,沉冷犀利,仿佛將她整個看穿。

譚如意心臟一路往下沉,自知無望,終於收了聲音。靜了數秒,退後一步稍稍鞠了一躬,低聲說:“打擾了。”伸手抄起立在一旁的雨傘,就要轉身而去。

“進來吧。”

譚如意一愣,而麵前的男人已經轉身進去了。譚如意迅速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跟上去。

沈老先生對譚如意的到訪非常驚喜,聽譚如意講完事情原委,立即打電話給老大讓他聯係醫院裡最好的醫生,又%e4%ba%b2自去鎮上將譚爺爺接到市裡。譚爺爺最初十分生氣譚如意自作主張,但在沈老先生勸說之下很快消了氣。兩人數十年沒見麵,話匣子一時打開,幾天幾夜都沒說完。

譚爺爺的心臟手術異常順利,譚如意在爺爺的叮囑之下帶了幾個編織袋的土特產送給沈家當謝禮。 沈老先生膝下無女,三個兒子也都沒生出女兒,他早眼饞著彆家孫女兒在跟前撒嬌,如今見譚如意性子溫順,體貼細心,更是喜歡得緊。聽說譚如意開春就要在市裡的一所初中任教,便叮囑她經常過來走動。

大年三十前譚如意又上門來給沈家送些土產年貨,正巧那天幫她開門的男人也在。室內有暖氣,他隻穿一件煙灰色的薄羊絨衫,袖子稍稍挽起來,正垂著頭坐在在沙發上給沈老先生剝橘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沈老先生留譚如意吃午飯,譚如意應下來,同沈老太太去廚房清點年貨。半袋自己晾曬的洋芋果子,一整扇上好的排骨,兩瓶自家磨的辣椒醬,還有一大瓶的豆瓣醬,一小壇花椒油。

沈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我年輕時候,就喜歡咱們老家的花椒油,又香又麻,煮麵條撒幾滴,家裡都愛吃。”沈老太太朝客廳努了努嘴,“你沈爺爺嘴刁,這幾十年來城裡了,就沒哪次吃滿意過。”

譚如意笑說:“沈奶奶您喜歡的話,過完年我來就職時,再給您帶幾瓶。”

沈老太太將排骨放進冷藏室,扭開水龍頭調了調水溫,招呼譚如意過來洗手。

“如意,你談沒談朋友?”

譚如意搖頭笑說:“我師範畢業就去支教了,沒時間談朋友。”

沈老太太笑起來,拍了拍譚如意手背,“你這姑娘踏實,性格又好,誰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氣。”

譚如意笑了笑,目光卻黯下去——以她家裡的情況,誰娶她不得忌憚三分。

譚如意洗完手去客廳,沈老先生招呼她坐下,為她介紹道:“這是沈自酌,按年齡當得起你叫一聲大哥;自酌,這是我老戰友的孫女譚如意,你們上回見過。”

譚如意頷了頷首,微微打量了沈自酌一眼,心知他這樣的男人,恐怕是不喜外人叫他“大哥”的。她自小因為父%e4%ba%b2的事,沒少到各家去賠禮道歉,是以與他人相處總是多了幾分謹慎,唯恐禮數不周讓人不滿。便笑說:“沈先生。”

“譚小姐。”

“什麼先生小姐的,見外得很——自酌,你再去拿點水果和瓜子出來。”

譚如意急忙擺手,“我不吃,不用麻煩了。”

沈自酌沒說話,起身徑直朝房間走去。譚如意有些局促,沈老先生招手招呼她在身旁坐下,笑問:“你爺爺怎麼樣了?”

“勞您掛心,爺爺恢複得很好,說是春節上門來給您拜年,也是多虧了您幫忙。”

“彆這麼說,要不是老譚當年把我從屍體堆裡扒出來,我早就死了,區區舉手之勞,難報萬一啊……”沈老先生說到此處,忽然停下來,眯眼思索了片刻,轉頭瞅著譚如意,笑問,“如意,你屬什麼的?”

“庚午年的,屬馬。”

沈老先生又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