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還未走幾步,就看著不遠處,一顆雪鬆下,倚著一黑衫人,本是滿帶急切喜意的丹鳳眼,看到那一抹黑影,一下就帶上了不悅。
張月看著那人,眉頭皺的厲害,這人杵在這裡作甚?
就似是在等她一樣,那人抬頭,對著她招了招手,“好久不見,張堂主”。
此人,正是那日容淺夜在酒樓看到的黑火教左使,劉行。這劉行素來就與張柒兩兄妹不合,因為爭奪教主之位,更是經常找他們的麻煩,張月一直就對這人也沒什麼好臉色的,今日見著他主動打招呼,根本就不打算理他,隻白了他一眼,徑直就要離開。
“張堂主,這是要去哪裡呢?”
那劉行卻是先她一步,擋了她的去路。
“讓開!”同在一個屋簷下,這十幾年,抬頭不見低頭見,張月早就知曉這劉行是個什麼人物,從來都是與他沒什麼好臉色。
“哎,張堂主怎麼這麼凶?我這不是正巧碰上你了,立馬就上來與你打招呼,你倒是怎的這般不領情?”
張月抬頭冷冷看了一眼擋著自己去路的人,眼裡越是沒耐煩,“我去哪裡關你%e5%b1%81事,如今招呼也打了,劉左使可以讓路了吧?”
對於張月的無禮,好似劉行早就習慣了,也不惱她,反倒是側身,微微彎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張月皺眉看了他一眼,加快了步子往著山下走去,身後的步子,卻也是響了起來。
“劉左使這是什麼意思?”張月停了步子,轉身看著身後的人。
“在下也隻是恰好與張堂主同路而已”,那人挑眉看著她,“怎麼?這山道是張堂主家造的?劉某走不得了?”
“劉左使又何必這麼拐彎抹角?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今日到底是想說什麼,做什麼,我們在這裡說個清楚。”
聽著她這麼一說,那人低頭沉沉地笑了好幾聲,再抬頭時,已是滿臉笑意,“張堂主果然是冰雪聰明,既然你都這麼問了,那劉某再不坦白就無甚意思了”。
張月看著這滿肚子陰謀詭計的人,也是心下疑惑,他今日到底有生出了些什麼鬼計要來害她兄妹?她就不信,在這黑火教到處有暗使的地方,他劉行還能直接將她做了不成?
“其實呢,我隻是對那晚秋閣裡的人好奇而已,恰好在下見著張堂主似乎是跟那裡麵的人很是熟悉,這不是正好碰著,來打探打探而已。”
找容淺夜的?張月瞬時心頭一緊,暗自壓下眼中驚詫,“那裡住著什麼人不關劉左使什麼事吧?我倒是不知,劉左使什麼時候這麼閒了,連彆人的私事都要插足來打探打探”。
“張堂主言重了,劉某隻是關心教中安危而已,若是武林中彆的門派派來的奸細,若是不將這些身份不明不白的人底細查個清楚,教中出了什麼事,這責任誰來擔當?”
聽著這話,張月隻是冷冷一笑:“哼,奸細?今日這話,劉左使大可不必在我麵前說,有本事你就直接去給教主說,看看教主怎麼去處理這晚秋閣他請來的客人。”
說完,張月再是不理這人,一個飛身便是身影落在了好幾丈外,徒留身後人滿是不解的神色,“教主的客人?”
“教主請來的客人?”
什麼意思?他開始也以為那人是教主帶回來的男寵,卻是幾經打聽,都未曾聽說他有得寵幸,隻知道那晚秋閣的人身子似乎很差,必須要孟大夫的針藥吊著才能活命。
客人?哪裡來的客人?他為何出現在這裡?難道就隻是專程來這裡醫病的?黑衫人抬頭,看著遠處,那一抹如火的紅影,眼神陰鷙,“我劉行想查的人,這天下還沒有查不出的”。
他就是要查清楚,這個讓張柒完全變了個性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的神仙。他就是想知道,那一張人皮麵具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能得教主重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江山計
灰蒙蒙的天,又飄起了雪,一點點,一片片,落在手背上,沾在麵上,冰冰涼涼。
長長的睫毛,惹了白雪輕落,輕輕一抖,如蝶翼輕震。
每走一步路,腳下厚厚的雪,就被長靴踩得“咯吱”作響。
這個小鎮比桃花鎮要小很多,不出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可以將這裡的大街小巷走個遍。
這裡總共就不出五十戶的人家,若不是冬天鎮子外麵的“刑江”結了冰,他國和本國的商人取捷徑途徑這裡,這偏僻的北疆之地,少有外人來。
“小三,你可知,這家店在這裡開了多少年了?”
站在一家米糧商鋪前,容淺夜抬手指著被傘沿遮去了半邊的門匾問著張柒。
張柒抬高手中的油紙傘,抬眼看去,金漆刷了邊框的門匾,因著時日已久,已是剝落不少,門匾的正中小篆工工整整地寫著“小宋米鋪”四字,同樣刷上的金漆已經掉了不少,久經風雨,看著彆般滄桑。
“我也不知,似是我來這裡三年後開的?”
“你可看到了,那‘鋪’字下麵那一朵桃花標記?”
得了容淺夜提示,張柒再看過去,這才看到,那最後一字右下角果真是有一個不知是什麼花的標記,卻不知這是有和意義。
“你為何知道,這是‘桃花’?”年歲久了,連字都被風雨斑駁了,又何況是那小小的標記,若是不說,誰又看得出那是一朵桃花?
張柒收回視線時,正看著身旁的人在低頭掰著手指頭念著數字。
“一,二,三,四,五,六……”
他看著,那人念著念著,眸色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怎麼?可是有何不對?”
許是兩人在外麵站得太久了,一直在櫃台上算著賬本子的店家發現了他們,見著兩人穿著著實不俗,以為是遇著大買家了,立馬帶著滿臉笑容出來迎客。
“兩位可是有事?”
被這一聲打斷,陷入沉思的人這才猛然醒轉,看著那一身市儈氣息的店家,搖搖頭,拉著身邊的人,轉身向著前麵走去,獨剩掌櫃的,站在雪地裡,看著兩人滿眼的不解。
待走了好長一段路,容淺夜回頭,看著身後無人,這才轉頭與張柒道:“我剛才在鎮子裡逛的時間,就好生注意了一下門匾上刻了桃花標記的店家,你可知,我看到了多少家?”
“多少家?”張柒感覺到,麵前的人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七家,這七家裡,五家賣的全是糧、油、鹽、布之類關於生計的日常所需,剩下的兩家,一家就是這裡最出名的‘飄香樓’,另一家是供過往商客休息的客棧。”
張柒從容淺夜的話裡,聽出了些不對出來,這偏遠的北疆,哪家商號又會花這麼大的力氣來做這明顯是虧本的買賣?
說來,人這麼少的地方,本地百姓日子清苦,根本就無半分多餘的錢能吃得起那山珍海味銷金撒銀的東西,那“飄香樓”卻是偏偏在這裡開了這麼多年,若非教中弟子常年去光顧,早就該關門大吉了。
但是,自古以來,商人重利,就算有教中弟子去光顧,但畢竟多時各自都是有任務在身,誰又有那個閒暇常下山來逞口%e8%88%8c之欲,這盈利甚微的情況下,這店家,卻是一開就開了這好幾年,怎生想來,有些不對?
“你是說……”
“也非就你猜測的那般,現下我還無確定證據,還不能與你做詳細解釋。”
容淺夜抬頭看著鎮子外麵,那裡,冰天雪地裡,寬闊的“刑江”,洶湧的怒濤,全被掩蓋在了一片厚實的冰下。
“我以前在書上看過,若是太冷了,河麵是會結冰的,厚厚的一層,人走在上麵都不會破,可是這樣的?”∴思∴兔∴網∴
張柒看著他,點了點頭。
夜色般的眸子,閃過點點星光的燦爛美麗。
待張柒反應過來之時,眼前已是一抹雪色衣角飄過,身邊的人,就似雪上翩翩飛翔的蝴蝶,向著鎮子外麵飛掠而去,卻是還未出十丈的距離,就折了翅膀,落在一片雪地裡,帶起了紛紛揚揚的雪白。
畫了梅花的油紙傘,被高高拋飛到空中,旋轉了許久,才緩緩落地。
“夜兒!”
幾步追過來的人,一把上前去將倒在雪地裡的人抱起在懷中,麵上全是焦急和驚慌,轉身就要向著來時路飛奔回去。
“彆擔心,無事。”
懷裡的人,突然抓著他的衣袖,製止了他的動作,“孟滄早先與我說過,我如今身子已經受不住那許多毒物的侵蝕,不能再運半分內力,那樣隻會加速血脈運轉,加快身子毒發,於我大大不利”。
“那你為何……”
“我隻是有些不信。我這一身的輕功,是這十幾年來我學得最是認真的,不舍得就這麼廢了,我明明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沒見著這毒有怎麼奈何自己的,卻是一毒發,身子不知為何就變了,明明毒發了那麼多次,挺過來了就好,這次,卻是一醒來,連我飛的權力,都沒有了。”
“我送你回去,去找孟大夫。”
張柒眉頭皺的厲害,懷裡的人,可知自己上次是命懸一線?那樣的身子,哪裡又經得住毒發的再次折騰?他是否是不懂痛是什麼東西?還是早就痛麻木了?活到這十七歲的年紀,已經是他身體的極限了,若非被人一劑湯藥吊著,這人世,他又如何能再多看一眼?
“我不回去。”
容淺夜卻是全然堅定的口氣,不容張柒否定一句,“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吐了這一口血也是死不了的,就算真的出事了,孟滄這一劑比鶴頂紅還毒的藥,又能與我延命多長的時日?”
一身黑衫的人,抱著懷中的人站在一片冰天雪地裡,就似一座永不傾塌的山,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所有,都埋藏在一片沉默裡。
“你莫要擔心,我不再任性就是了,以後再不用輕功”,容淺夜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拍拍麵前這一厚實的%e8%83%b8膛,與他寬話道,“我想輕鬆的過每一天的日子,想看看這世間自己這十幾年都未曾看過的景色,你可願成全我?”
聽著這句話,似是站了許久的人,這才回神過來,轉身,一步一步向著鎮子外麵,那條結了厚厚的冰層的江,走去。
江邊,寒風吹得凜冽,張柒%e8%84%b1下了外袍,將懷裡的人從頭到尾裹了個嚴實。
剛才出了那事,容淺夜也就不敢再提出什麼再江麵“滑冰”的要求了,便是乖乖地待在這一熱烘烘的懷抱中,看著風雪裡光禿禿的江麵,和對麵,那一片貧瘠荒蕪的土地。
外麵風雪,與他半點無關。
“江那邊的林子你知道有多大?”
坐在巨石上的人,抬眼看向那片雪地延伸過去好遠好遠的一片似乎是望不到邊際的森林,皺眉思索了一刻,道:“以前出任務去雲國,走過這片林子,用了五日的功夫。”
容淺夜眨了眨眼睛,“為何對麵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