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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夜未央 九夜凰 4290 字 2個月前

大雪”。

“的確是從沒見過,那日早晨醒來,見著外麵一片雪白,我還以為我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容淺夜從來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桃花穀從來沒有的雪景,看著飛進屋簷的白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桃花,是熱烈;而雪,則是冰冷。

這時候的人世,不管是乾淨的,還是不乾淨的,統統都遮去了,隻剩下一片純白。

兩人走了沒走幾步路,廊外,雪花紛亂中,一巍巍如山站立的身姿吸引了容淺夜的目光,那人一身貼身的精致黑衫將完美一得沒有一絲贅肉的身材完全勾勒出來,寒風吹拂千年,似乎那一動不動的身姿千年不倒,發絲在身後淩亂地飛揚,露出那人麵上冷硬的線條。

感覺到來自不遠處打量的視線,那人轉頭,又黑又長的粗眉下,一雙眼眸本若古井,卻是看著那廊下的人,瞬時染上了光輝。

容淺夜對著他微微地點了頭,然後轉頭問著身旁的孟滄道:“小三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裡不會凍壞了身子?”

孟滄卻是無絲毫的擔憂,隻揶揄地看了那不遠處的黑衫人一眼,笑眯眯地與容淺夜解釋道:“你可彆擔心他,沒這要人命的苦修,他那一身的功夫可是修不出來的。”

“那小三在那裡站了多久?”

容淺夜聽著有些好奇了起來。

“……”孟滄皺眉想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答道,“許是昨夜大雪鋪滿地時,許是今早晨光初露時,哎呀,反正我忙活了一天,來來回回在這長廊走了好幾遭,就見他一動不動站那兒”。

“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那老怪物其實也是一片苦心,這樣寒冷的天氣,人若想保命,唯有不斷驅使體內真氣抗寒,維持體溫,才能活下去。這是一個不斷地將人身體推向極致的過程,相比常規方法來是事半功倍,這十年的時間下來,小柒那一身深厚的內力除了那老怪物和殷傲天,倒是沒彆的人能比得他了。”

容淺夜頓住了步子,轉身瞧向風雪中那一抹孤立的身影。

“那小三冷的時候,就沒有人知道了?”

誰又會知道,他什麼時候身上的真氣耗儘了,身子,就會慢慢變得冰冷?若是不去將身體的潛能開發出來,等著他的,將也是一個冰冷的結局。

孟滄啞口無言,愣愣地瞧了容淺夜一眼,轉身看向站著張柒的地方,突然腦子裡就有所悟。不論是處於怎般位置的人,他們總歸是人的,是人,就會知冷暖,知喜樂悲傷。

他突然記起,第一次見到那個叫做殷傲天的人時候,他也正是斜躺在一顆鋪滿了白雪的老鬆上,邊看著那片白茫茫的世界,邊一口一口地喝酒。

那時,他才從家族裡出來曆練,不知多少人情,哪裡知道像殷傲天這樣的怪物是不會怕冷的,世人更是躲他都來不及,隻有他孟滄,還傻兮兮地上去問人家:“我看你坐在這裡許久了,你不冷嗎?”

當時,那人隻是停了喝酒的動作,低頭,看著樹下一身狐裘加身的銀發人,眼眸裡是一閃而過的怪異,薄抿的%e5%94%87,不語。

那時的孟滄,以為他是遇著傷心事了,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不知人家真的是出來看雪景的……

他傻傻地將腰間剛從酒家那裡溫了的酒取出,飛身一躍坐到那人身邊,遞與那人,道:“給,這是我剛買的酒,還熱著,總歸能替你驅驅寒暖暖身子。”

那人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低眉看著他手中的酒袋子,也不多說什麼,默默地接了過來,仰頭便是喝了個足,然後遞回與他,聲音也若那雪般寒涼,“好酒多些人喝不是更好?”

看著這人願意理自己,銀發人那一雙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滿是笑意,“我今日陪兄台喝上一喝,咱們不醉不歸!”

於是兩人,便是在那棵老鬆上,慢悠悠地喝著那一袋子的烈酒,待喝儘了,覺不痛快,便是相約下次在山下的鎮子最好的酒樓一逞痛快。

明明,他以為,兩人隻是酒友的關係,哪知,不知是兩年之後,不知他第幾次與他論酒,罪了個一塌糊塗,許是兩人都醉了,雙雙就醉到床榻上去了,便是稀裡糊塗地做了那男女之間的床第之事。

待第二日醒來……

“以後你便是本座的人。”

醒來後,麵對臉色怪異一臉不自在,又滿是羞憤的他,那殷傲天眉頭都不眨一眼,與他說著這猶如天打雷劈的話,劈得他外焦裡嫩……

……

看著突然捂麵滿臉悔恨的人,容淺夜不解地眨了眨眼,“你怎麼了?”

“我突然覺得,我好慫……他媽的為什麼當時老子不是上麵那個?”

看著滿是幽怨地離開得人,容淺夜麵上越是起了困色,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跟小三冷不冷有什麼能沾著邊際的?

待看著那似乎渾身都染上了黴氣的人走遠了,容淺夜這才轉身,向著身後那一抹黑影走去。

“天寒地凍,你站在這裡也有不少時辰了,莫要凍壞了身子,不如去我屋子裡暖和暖和,我與你溫上一壺酒驅寒。”

那人隻定定地看了他良久。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張柒

容淺夜生命中出現過的人,大多都是過客,匆匆而來,匆匆而過,快得讓他都來不及多看一眼,大多,不論樣貌,連名字都早忘了。

大凡有那麼幾個人在他的生命裡短暫地停留過,他都是好好地記住了,多時候怕忘了,就一個人,偷偷地,將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都細細地記在了一本書冊裡,在等待歲月流逝的日子,隻那些曾經的記憶,讓他反複回味,回味著,回味著,天就黑了,然後天又明了。

一天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外麵的世界,不論書上寫得如何精彩,都是與他半點乾係都沒有的。

當他醒來聽到張柒這麼個存在時,往日的記憶便如同昨日才現一般出現在腦子裡,一幕幕,雖是零碎,卻也算清晰,仔細些去拚湊,也是拚湊得出來的。

曾經兒時,這個人,靜靜地陪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長大。

曾經有那麼幾年,他習慣了他陪在身邊,容淺夜每次出穀,要期盼的唯一一個人,就是這個人,那個人,是他獨一無二的小三。

這個人,帶給他一種從來沒有的溫暖和安全感,有些像哥哥,又似彆的什麼,反正,待在他身邊的那種感覺,是在娘%e4%ba%b2和青姨身上找不到的。

就像是寂靜的黑夜中,唯一的一抹燭光,驅散了心頭那麼一點點的黑暗,而就是這一點點的光明,成為容淺夜世界裡唯一不同的存在。

特彆的,特彆的,連糖葫蘆都比不得的存在。

所以,他舍不得,舍不得這一抹燭火的離去,更不用說消失。

他以為,這個人自願站在他的身邊,永遠不會離開他,背叛他,他私心地認為,這個叫做小三的人,該是他容淺夜的所有,唯一的所有。

他沒想過,他會離開。

但是,他離開了,都沒與他告彆;也許,他去告彆了,卻是進不得那機關處處的桃花穀。

所以,他的離開,對容淺夜來說,悄無聲息。

等容淺夜好不容易征得了青姨同意出穀,去到小三家時,發現,那裡早就人去樓空,就那一瞬的時間,他整個人似乎一下就成了空殼子一般,不知道,該如何思考,該如何行動。

好長好長的時間,他覺得,似乎,自己的魂魄,被抽離了身子。

心裡的那種極度的失望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嘗到,那麼深刻,永不忘懷,以致於後麵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將小三的離去當做一種背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為著他的不告而彆,為著,這裡,就真正地隻剩下了他一人,再次獨自孤單。

曾經,他對小三有著一種很特殊的情感,這人,就如同是他的所有物一般,既然存在於世,那就應該是他的,隻屬於他容淺夜一人的。

所以,對於他默默的保護,默默地陪伴,默默地關心,他從來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小三,是不會,背叛他的,隻有小三,是不會背叛他的。

隻是,有一天,那人突然毫無預兆地從他的世界消失,連一聲道彆都沒有,他心裡難以接受這樣的落差。

容淺夜明明知道,桃花穀外人是不準進出的,沒有青姨和娘%e4%ba%b2的允許的話。

但是,他就是想遷怒,小三,小三,你為何不再陪著我?為何背叛我?為何,走的時候,都不來道一聲彆離?小三,你為何留我一人在這裡?

也許,容淺夜,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叫做張柒的人身上,在他看來,他那麼厲害,長大以後,一定可以保護他的,帶他,離開,走得好遠,好遠。

那日,容淺夜站在那座空樓前,獨自流淚,一站整日。

青婉便一直在暗處,默默地看著他不語。

如今他再想起當時,覺得自己真是單純得可以,這世間,悲歡離合,聚散分離本就常事,有些事情,是小三不能控製的,就如同有些事情他沒得選擇。

長大了,承受的事情多了,看的人也多了,心下,便是明白了許多,世事無常,誰都掌控不了彆人的命運,那個女人也不能。

是以,現下當他再次見到小三時,心裡對他倒是沒了當初那種強烈地近乎占有的情感,剩下的,隻是平淡,老友闊彆,隻需多話當初彆離便好。

甚至,他真正看到這麼一個人時,心跳的速度都沒有快上一拍。

小三不再是小三,他是張柒,有著自己的世界,有著自己的故事。

……

外麵白雪紛飛,室內卻是一片暖意融融。

溫酒的小爐旁,一身黑衣和一身白衣的人對坐兩旁,都隻是看著那紅彤彤的爐膛不言一句,隻燒紅的炭,似乎是受不住了這難受的沉默,偶爾一聲“嗶啵”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容淺夜邀了小三進屋小座,卻是從開始,就未曾與他多說一句,似乎就隻對那溫著的酒更感興趣,一轉不轉地盯著,生怕放過片刻。

張柒在屋裡坐了片刻,也不多語,見容淺夜仔細溫著酒,便不打擾,安安靜靜地閉著眼開始調息體內真氣。

沒多久的時間,溫酒器的蓋孔上開始冒出些許白霧,見著此景的容淺夜趕緊將之從爐火上移開,換上茶壺開始煮茶。

狐皮絨的廣袖下,一隻素白的玉手伸出,小心地將淺絳彩山水桃紐溫酒器的蓋子揭開,一股白煙瞬時從裡麵冒出來,他伸出手指打算試下下水溫,指尖卻是還未沾上,便是立馬縮了回去。

唔,有些燙,好似溫過頭了。夜色般的眸子,看著那熱水裡的酒壺,眸色有些懊惱,卻也無可奈何。

一直閉目打坐的人,睜開眼睛,嘴%e5%94%87動了動,終是說出幾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