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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野 耳東兔子 4260 字 6個月前

靜謐的走廊忽然傳來緩慢低沉的腳步聲,向園和賴飛白齊齊抬頭。

向家冕站在五米開外,表情頹然,眼眶也是紅的。

三人目光在空中對上,他先是無措地彆了下眼,大約是不想讓人瞧出他哭過,索性彆開頭問賴飛白:“公司到底出了什麼事?”

賴飛白站起來,不留餘地:“你幫不上忙的。”

靜三秒,家冕一直抿著唇,側著頭,似乎卯足了勁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最終,還是好聲好氣問了句:“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

賴飛白搖頭:“你懂技術嗎?不說黑客這種專業性強的技術,你連基礎的公司管理都沒學過,當初上大學,董事長想讓你考個金融係,你倒好,為了發散你那點廉價的愛心,跑去學獸醫。你說你學個臨床醫學,當個外科醫生,好歹現在董事長的病,我們也不用求顧嚴醫生。”

向園有些失神,想到小時候,其實那時候她母親跟爺爺關係不算好,爺爺那麼精明的人會看不出自己母親不喜歡他兒子嗎,跟母親那邊的關係一向是不冷不熱。

生命機滴滴答答地在病房裡回響,家冕的手,也跟著那緩慢的節奏,攥緊鬆開又攥緊。

“陸懷征去當兵,你也緊跟著開了飛行基地,想要實現你心中那些波瀾壯闊的英雄夢,特威風地給山區的留守兒童做飛行表演,她們是高興了,你有沒有回頭看看你爺爺,他高興不高興?他一個人管這麼大一間公司累不累?”賴飛白從頭至尾,表情都幾乎與平常無異,就像個機器,隻是刻板生硬地將腦中儲存已久的垃圾給一股腦地倒出來了,“這話,我很早就想說了,包括向園你也是,你們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都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少爺小姐,享受了彆人享受不了的,就應該承擔起彆人承擔不了的。可你們從來沒有一天,為這個家考慮過,你們身邊的朋友,有哪個像你們這麼生活自如我行我素的?為什麼你們不能為他考慮一下。”

賴飛白似乎要失控,冷靜說:“說多了,言儘於此。”

司徒明天曾經問過賴飛白,問他有沒有興趣管理公司。

賴飛白當時挺難過的,兩個孩子,沒有一個願意犧牲的。他問司徒明天為什麼不逼一逼,司徒明天當時可無奈地說,我答應他們奶奶了,讓孩子自己選擇,不逼他們做任何選擇。

不然,下輩子就不跟他在一起了。

再說,隻要東和能一直傳承下去,交到誰手裡有什麼關係?司徒明天是想得挺開的,他們不願意,自然有人願意,隻要是為了公司好,這個公司是不是向家的又有什麼關係。

但他沒想到,是如今這種局麵。

如果是敗在他手裡,怕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

圖斯蘭,梁秦跟徐燕時遭人伏擊。

徐燕時剛從梁秦房間離開,剛闔上門,腰間便被硬邦邦的東西頂住,他微低頭,瞧見地上的倒影,是一把槍的形狀。

男人用英文命令他:“舉手。”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種槍械物品,徐燕時難得不慌亂,而是鎮定地把抄在兜裡的雙手慢慢舉起來,腦中思索,來人是雇傭兵還是本地的反政府武裝勢力。

他淡定地用英文回敬:“你想要什麼?”

男人又把槍往前頂了頂,徐燕時手抬高,神情不漏怯,笑著調侃了一句:“冷靜點,夥計。”

“開門。”

“我沒卡。”

“敲門。”

兩人在門口低聲交談,走廊一片寂靜,唯有窗口落下的月光證明這夜還亮著。

徐燕時一麵漫不經心地同他交流,一麵垂睨眼打量地上的影子,尋找脫身機會。

瞧這身量,他非常確定自己打不過他,這人足有兩個他的寬度與厚度,儘管他身手再快也快不過人家手裡的槍子彈。又怕時間耗下去,驚了梁教授,徐燕時琢磨,怎麼把人引開。

卻不料,他正思慮之際,麵前的門忽然就開了。

……

兩人被捆上了一輛裝甲車,眼睛嘴都被蒙著扔在後座,隨後一路塵土飛揚、顛簸,連夜被送往烏克察木鎮。

然而不湊巧的是,第二天圖斯蘭發生7.2級大地震,整個圖斯蘭混亂不堪。

起初以為是普通地震,武裝分子們還挺淡定地喝酒吃肉,瞧見鎮民們在漫天黃沙中拋頭鼠躥,結果這群反政府軍的武裝分子在這片混亂中舉著槍,不耐煩地朝天空放了兩槍!

所有人都停下來,畫麵仿佛靜止,鎮民們頭皮發緊,摟緊親人孩子瑟瑟發抖地縮在牆角。

梁秦跟徐燕時被關在一個土瓦房,摘了眼罩,手腳被交叉地縛著,倆都不慌,淡定地看著彼此,梁秦瞧著自己學生灰頭土臉地模樣也英俊,看他這不動聲色的模樣,故意嚇他:“要不要就地寫封遺書給那小姑娘,咱倆這怕是凶多吉少了。”

兩人縛手的繩子是交疊捆在一起的,這種綁法是能解的,徐燕時記得在上海時教他玩火的那個魔術師跟他說過,他細細回憶了一下,嘗試著解了下,一邊拎著梁教授的手來回倒騰,一邊低聲哧笑說:“要真回不去,留那東西讓人家傷心乾什麼。”

梁秦心頭一凜,手上捆著的繩子,仿佛也捆住了他的心口,狠狠一抽,眼神緊盯著徐燕時:“如果真犧牲了,遺憾嗎?會不會後悔跟我來?”

徐燕時手上動作一頓,仍是低著頭。

“會。”

梁秦不說話了,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可又覺得這個答案也無可厚非。

下一秒,手上繩索一空,還真給抽出來了,兩人解體,梁秦怔愣,心想這小子怎麼解出來的,卻見他低頭去咬手上的繩結,額上沁著密密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倒頗有男人味,沉穩得不像話:“會遺憾沒有陪她到最後,但不會後悔跟您來。”

梁秦挑眉,又問了句:“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徐燕時抬頭看他,那雙眼真是一如既往的乾淨,明亮深邃,笑著說,“您不是說,男人受的兩種委屈都不算委屈嗎?”

這話梁秦是私底下的跟他們幾個吃飯的時候,喝到慷慨激昂的時候說的,那時候老鬼哭訴自己寫論文太委屈了,梁秦聽後笑了笑,點了根煙,一本正經地教育:“男人什麼委屈都能說,找人扛,唯獨兩種委屈,你不能說,還得自己扛。”他頓了頓,喝得麵目緋紅靠在椅子上,夾著煙的手指輕點,告訴他們:“一種是為國家受的委屈,還有一種是為自己愛人受的委屈。”

為國家受的委屈不算委屈,那是榮耀;為愛人受的委屈也不算委屈,那是生活。

“這話你倒是記得清楚,”梁秦哼笑,“不說了,有命活著回去,我死也要把你搞進研究院。”

話音剛落,天地再次巨晃,牆上、頭頂上的泥灰開始撲簌簌地往下落,兩人眼神交換,心下湧過一陣不好的預感,卻聽窗外再次騷動起來,人群慌亂,鎮民們再次開始不要命地四處逃竄,這次連武裝分子都坐不住,腳步聲開始急促,耳邊是嘈雜的外文。

然後梁秦聽見頭頂殘舊的房梁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緊跟著,那半米寬的房梁搖搖欲墜,徑直朝著他砍了下來!

梁秦瞳孔緊縮,心頭慌亂,來不及躲,下一秒,一個高大身影罩過來,拿手擋了下,那粗壯的梁木,不偏不倚地重重砸在徐燕時的肩背位置,男人悶吭一聲後,伏在他身上一動不動。

梁秦嚇得渾身直哆嗦,驚恐地推他,連喘氣都不敢,小聲地叫他名字。

“徐燕時,燕時……”

下一秒,“砰”一聲巨響,有人踹開門。

徐燕時睜眼,噓了聲,示意他閉上眼。

梁秦心定了,顫顫巍巍地閉上眼,隨後聽見兩個武裝分子在身後用圖斯蘭語交談,談到一半,天地一晃,餘震再次來襲,比剛才那次更烈,兩武裝分子一對視,扛著槍轉頭就跑出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天地如被一條巨蟒絞著,地動山搖,天昏地暗間,黃沙飛揚;飛沙走石間,瞬夷平地。

泥石坍塌,屋頂被掀翻,不知過了多久,劇烈震蕩過後的世界顯得格外靜謐,那是死一般的寂靜。梁秦先是聽見耳邊響過兩次槍響,他緩緩睜開眼,視線模模糊糊,外麵世界仿佛是遭到了洗劫,滿目瘡痍。天灰朦朦,像是攏著一層紗霧,他一度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外籟無聲,眼睛上全是塵土。

直到他聽見身後傳來對講機的電流聲,在空寂的廢墟裡,滋滋啦啦地響著,緊跟著,對講機裡傳出熟悉又久違的中文,是陳瑞的聲音,他在指揮:“飛鷹報告,所有人全部到3號屋集中!這邊有生命體征!這邊有生命體征!”

時值此,梁秦才知道,他們剛才經曆了一場圖斯蘭五十年來最大的地震。

他扯了扯緊繃的嘴角,嗓音乾澀的疼,像個埋在地底下的老古董剛被人剖出來,冒著灰撲撲的土。

然而這位從沒哭過、擅於掩藏情緒的老教授,似乎在那瞬間沒忍住,眼眶裡全是熱淚,和著灰,滾落下來。

不為什麼。

為這個一直拿自己後背替他擋住沉重房梁、一直失意從未得意的得意門生。

他曾經不甘,間接表達自己對他的失望,怒而拐彎抹角地嚴厲質問他,你還是曾經那個徐燕時嗎?

他始終不為自己的爭辯,他隻是輕聲而又無奈地說,老師我沒變。

雖他後來也後悔不該說那些話,儘管真心誠意地找他道歉,可內心還是認為他變了,徐燕時這麼通透的學生會沒有察覺嗎,他沒有點破,也沒有怨言,還是放下項目陪他來了。

一邊是夢想,一邊是現實。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梁秦,你總怪學生出了社會就變了,又何曾為他們想過,他們一路走來,拒絕了多少誘惑,你又何曾全部了解?

克萊韋教授私底下找過徐燕時,徐燕時回來就同他說了,克萊韋想邀請他去他美國的定位偏向實驗室。

徐燕時當時也挺誠實地跟他說了,有點心動,畢竟可克萊韋教授在國際上的名聲是有目共睹的。但克萊韋建議他加入美籍。

梁秦當時問他:“你怎麼想的?”

徐燕時搖頭,挺無奈地說:“我很想跟著克萊韋教授學習,可不想加入美籍,所以拒絕了。”

梁秦當下欣慰,難抑激動情緒,等人走後,找到秘書長在監控下撥了個電話出去,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等這個電話很久,是一道溫婉卻乾練的女聲,中文不太流利。

“梁秦教授?”

“尊敬的伊莎貝拉女士,請不要再試探你兒子了,徐燕時他想留在中國。我之前就跟您說過,他是不會去美國的。”

女人聲音低了些:“梁教授,您不要緊張,我不會逼他的,我隻是想如果他來美國,我可以照顧他。”

梁秦忍不住冷笑:“那您早乾什麼去了呢?在他最需要母親的時候,您不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