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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野 耳東兔子 4270 字 6個月前

沒說任何重話。

會議桌上,其餘人已經開始唏噓。

一旁,忽然插入一道年輕男人清冷的聲音:“打擾一下。”

所有齊齊望過去。

老教授身旁坐著一個模樣英俊,五官冷淡的年輕男人。

徐燕時看向哈德蘭,用流利的英文問道:“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一個著名的科學實驗?”

哈德蘭:“什麼?”

徐燕時:“David Reimer,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送往醫院做了割包皮手術,手術失誤,將他整個生殖器官都給摘了,醫生建議讓父母告訴他,他本身就是個女孩,並且將他當成女孩來養。”

哈德蘭:“然後呢?”

徐燕時:“他在三十八歲的時候得了抑鬱症自殺,他的認知一開始就是被顛覆的,就像你說的,男人可能是女人,女人可能是男人,隻不過是個稱呼問題,那為什麼他最後會自殺呢?是覺得自己長得像男人,可是卻沒有男人該有的器官,自我懷疑和糾葛了十幾年後自殺了?或者你又怎麼知道,在發明這些之前,咱們的前輩們,沒有經曆過這種白馬非馬的階段呢?”

梁秦咳了下,示意他差不多適可而止了。

哈德蘭不理解白馬非馬。

徐燕時笑了下,建議他:“或許你可以嘗試學習中文,因為在我們中國,有種漢字叫甲骨文,他是根據象形字演化而來的,每個字和物體都有相對應的圖形解釋,比如人,這個字,一撇一捺,站的就是人,狗,四肢跪趴犬,那就是狗。所以人狗不分的問題,在中國不存在。”

……

“啪啪”,兩聲單調的掌聲響過,忽然響起一串熱烈的掌聲。

哈德蘭臉上的笑容隨著那消逝的掌聲一般,漸漸消失,淹沒,直至看不見。

會議結束,徐燕時在廁所抽煙的時候,被克萊韋教授的助理攔住。

-

七月,北京。

向園格外想念徐燕時,她每天必乾的一件事,就是上網搜新聞,看看圖斯蘭今天有沒有媒體相關的照片,新聞上隻要看到關於圖斯蘭的字眼,她都會忍不住留意,心下恍然,卻不覺,這個男人已經不知不覺鑽進她的生命裡了,無處不在,甚至她自己都毫無察覺。

下了班,回到家,仿佛滿腦子都是離開前那周,兩人在房間各個角落纏綿的氣息,甚至恍惚間,都依稀都看見他或站、或坐著沉默抽煙的樣子。

或者是他一邊吸煙,一邊瞧著自己的樣子,深黑色的眼珠似乎又比一般人亮點,總像是帶著漩渦,要將她卷進去,一如汪洋大海,將她吞沒,深情地叫她心臟怦怦直跳。

儘管此時,人不在眼前,但她一閉眼,好似在眼前,那張臉莫名就在腦海中清晰起來了,很想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想她嗎?

很忙吧,沒時間想她吧?

她喜歡他工作的樣子。電腦她沒動,還是他臨走前的樣子,桌麵上的論文是他的,那一周其實他也沒閒著,她去上班,他就在家看資料寫論文,兩人有時候做完,他抽根煙還得繼續寫。

向園其實挺心疼他的,大好的青年,時間全用來熬夜。

還偏偏不長黑眼圈。

徐燕時的消息,在那個夏天,幾乎是鋪天蓋地。

技術部門裡的人,天天唯他馬首是瞻,莫名有種揚眉吐氣之感,彆說高冷施天佑那幾個,偶爾公司裡的LED顯示屏會閃過最新的早午間新聞消息。

那張臉在屏幕上一出現,都會引起公司裡一小波得騷動,姑娘們會在私底下小聲地討論,偶爾在關係好的同事群裡感歎一下這男人好帥,怪自己當初眼瞎,沒給人拿下。現在出名了,怕是難追。

全公司上下,大概隻有技術部的人知道真相了。

雖然徐燕時跟向園從來沒當他們的麵承認過,但是他們大多也都機靈地猜到了,老大那所謂的女朋友絕對是向園,這兩人還玩地下戀情,雖不知道什麼原因,估計也是念及向園的身份,畢竟是老董事長的孫女,老大心裡也是有顧及的吧,於是他們很懂事的決定替老大保守這個秘密,並且要好好保護他們的大嫂。

……

那時候,向園才知道想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她總是坐在他慣常抽煙的位置發呆,望著地上的影子,想他抽煙時的模樣,想他鬆開襯衫時的模樣,想他煩躁時、高興時、生氣時、哄她時的每個樣子。

她想,她不隻是有點想跟他結婚。

她是很想跟他結婚。

牽腸掛肚的滋味,好像是春天的落花,讓她沉浸的,是他的深情。

那個夏天,過得特彆漫長,像是終年不至的夏至,堪堪才等來七月。

-

七月底,賴飛白一個電話,把向園召回了北京。

老爺子入院,肺炎久治未愈,賴飛白不排除是最壞情況,向園立馬給顧嚴打了個電話,顧嚴讓她先確診,可司徒明天死活不肯做穿刺和氣管鏡,向園怎麼哄都沒用。

那一天天跟打仗似的,向園也沒工夫去想徐燕時了。

這天,司徒明天咳得有點厲害,向園不願再縱著他,直接讓賴飛白給他送進診室,老爺子差點從床上跳下去,向園急得掉淚:“爺爺,您能不能彆鬨了!確診了咱們好治療!”

顧嚴是理解的。

老人在這個歲數,反而不願意確診,能撐多久是多久,有些確診下來,反而走得快,心態放輕鬆,看司徒明天這活蹦亂跳的狀態,問題應該不太嚴重,先拖著,彆給他壓力,顧嚴勸說向園。

向園抹了把眼淚,“那會惡化嗎?”

顧嚴道:“說實話,到這個份上了,再惡化也差不到哪去,現在主要是哄他高興,彆跟他對著乾,讓他保持愉悅輕鬆的心情,等有空,我再安排護士給他做檢查,兩三個月內都不會有太大變化。而且,你爺爺每年都體檢,身體不是一直都挺好的,有點小情況都能解決,你不用太緊張了。”

向園這才稍稍放下心,遠處腳步聲漸進,顧嚴看了眼,對向園:“我先撤,你有事再叫我。”

向園嗯了聲,轉頭看了眼來人,是賴飛白,她問:“爺爺怎麼樣了?”

賴飛白:“剛睡下。”

走廊靜謐,鼻尖充斥著難聞的藥水味。

“爺爺這段時間都很忙嗎?”她仰頭問。

賴飛白在他身邊坐下,西裝革履,尖頭皮鞋,一貫的規矩和拘謹,真是今晚,他表情比往日更嚴肅,他靠著牆,微微翹起二郎腿,目光盯著遠處,他似無力又自嘲地說:“很忙,每天都很忙。”

向園忽然沉默。

賴飛白:“董事長從創立東和至今,就沒有一天是休息過的,鐵打身子也要累垮的。你爸爸專注畫畫無心家業,老夫人生你爸爸時難產,董事長也不肯她再生,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也沒撐過三十歲。或許他思想上有些古板和守舊,也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維了,他總是問我,年輕人現在都玩什麼呀,我孫子孫女們都在乾什麼呀,為什麼總是讓我一個小老頭管這麼大一公司,我也好像退休啊,我也好想去環遊世界……”

賴飛白一字一句,像是針紮一般戳在向園的心上,如刀絞,她整個人好像如墜入冰窟窿裡,從頭頂寒到了腳底心。腦袋像是灌了鉛一般昏沉,她慢慢低下頭,眼神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到滾燙的熱淚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心跟著燙了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電梯裡,家冕飛奔而至,瘋狂地摁著上升按鈕,不等電梯停穩,他如泥鰍般從人群中鑽出來,在靜謐的長廊裡汗水淋漓地飛奔,直到看見走廊儘頭處那坐著人影,耳邊隱隱傳來賴飛白的談話聲,他才失神地緩緩停下來……

醫院病房裡滴答滴答地儀器像是生命的指針,緩慢而沉重地在整個走廊回響,也如寺廟裡沉悶壓抑的莊重筆直地撞進他們的心裡。

賴飛白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彼岸傳來:“員工對東和的不滿,對領導的不滿,對他的不滿,你以為董事長不知道嗎,可有時候,企業做到這個份上,背後是國家,是利益,是不可能做到絕對的公平公正。”

賴飛白吸了口氣,他向來麵無表情,微低頭說:“前兩天,楊平山提出撤股,要老爺子在一個月之內以現金的形式付清,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股權,總計金額近八千萬。”

西安這兩個月風平浪靜,卻不想總部腥風血雨。

“楊平山為什麼忽然撤股?”

賴飛白:“楊平山最近跟一個公司老總走得近,我找人跟蹤,發現他在私底下把咱們公司的客戶資料都賣給對手公司,老爺子氣不過,去找他理論,兩人大吵了一家,我們手裡沒實質證據,隻有一張照片,但楊平山咬死了說我們冤枉他,要辭職。”

“楊平山走了最好。”向園說。

賴飛白笑了下:“營銷部八十個人,五十個人同時提出辭職。”

向園一愣,隨即又聽他說出更震驚的一件事:“這都不算,總部網絡安全中心總負責人和副總及幾位核心技術崗的幾位同事,全部跟隨楊平山提出辭職。”

“網絡安全中心?”

這意味什麼?

意味著,但凡來個技術好點的黑客,都可以隨便翻開公司的數據庫,查看並且瀏覽所有的保密客戶資料。除非你在短期內找到一個非常懂技術且信得過的人。

所以,楊平山,這哪是撤股。

他是要帶走東和的核心團隊,自己另立門戶了。

第82章

向園第一個想到的是薛逸程,賴飛白笑著搖搖頭說:“不太行,且不說他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勝任這個職位,他坐過牢,而且前科還是經濟犯罪,公司其他股東不可能同意讓他接觸這種核心崗位的。另外,就算大家都同意了,安全中心不是他一個人能撐起來,如果隻是呂澤陽一個人走,我們頂多再耗點時間和精力再培養一個人出來,但現在是大批量辭職,”說到這,賴飛白忽然轉頭看她一眼,“而且,公司現在遇到麻煩了。”

向園心頭一凜,如巨石壓著,漸漸往下沉,有些魂不守舍地問:“什麼麻煩?”

賴飛白歎了口氣,“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你解決不了,董事長這次也是被氣的,你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他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我會儘量想辦法的。”

長廊裡,人影寥寥,偶有護士推著手推車匆匆而過,車輪滾動的聲音卻像是坦克開過,轟隆隆地充斥著她的耳膜,震得她心頭酸澀,嘴角牽起一抹苦笑,想說:小白,你都快三十五了吧。青春都獻給東和了吧?這一天天的,有為自己考慮過嗎?連你都可以為東和奉獻一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向園卻始終說不出半字,轉頭去看窗外,七月的季節,鬱鬱蔥蔥的樹苗,在太陽下長得茂密如常。嫩綠的葉尖在光線的折射下冒著刺眼的銀光,漸漸紅了眼眶,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