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1 / 1)

三分野 耳東兔子 4279 字 6個月前

陳書也有點醉,說話的時候人都站不穩,她狠著勁說“你給我聽清楚了,今晚如果要是因為你把這個客戶得罪了,我明天就彙報總部讓你卷鋪蓋走人。”

儘管穿了高跟鞋,李馳也比她高,低頭認真地瞧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下,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好,我會好好表現的。看在你的麵子上。”

陳書一愣,覺得事情發展有點不對勁了。

李馳已經回去了。

等他們回到飯桌上,氣氛有點變味。陳書望著這一桌的殘羹冷炙,低聲問了下自己的助理“向園呢?黃總呢?”

助理悄悄伏在她耳邊說“黃總去廁所了,向組長大概喝多了。”

“她怎麼了?”陳書心裡一驚,有種不詳的預感。

其實陳書心裡也知道,今晚這頓飯局多半是不歡而散,黃啟明這個客戶本來就難纏,每年訂單量大,要求也多,前裝市場幾乎被他一家壟斷,偏偏不通過他還不行。李永標千叮嚀萬囑咐,不管這個黃啟明說什麼都當他放屁,隻要哄著他把今年的單子先簽下來,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去年在她跟徐燕時在談這個黃總的時候,就已經把人得罪過一波了。因為黃啟明一再要求要他們降低成本,一旦降低成本,後置出現的問題就可能會無法回廠。去年她跟徐燕時還特地因為這個黃啟明去總部跑了一趟,把最低能給的價格談了下來,結果這個黃啟明居然還要他們再讓利三分。

陳書才徹底怒了,覺得黃啟明沒誠意,但為了這筆單子,她還是忍著怒氣,臉上堆著笑,一點點跟他把成本列出來,一筆一筆對著改,最後簽下來的時候,陳書就差沒跳江了。

助理說“你也知道黃總這個人喝多了就什麼話都往外蹦,剛剛不知道是誰問了句,徐燕時怎麼沒來的時候,你也知道,每回徐組長來的時候,黃總身邊的那些秘書哪個不是眼神都在徐組長身上轉悠,黃總去年就當著徐燕時的麵罵過他的秘書,說她眼睛隻知道往男人身上找,騷裡騷氣的,罵的很難聽啊。剛剛大概也是喝多了,就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直接吐槽徐組長除了長得帥沒一點用,還說……”

“還說什麼了……”

助理有點不好意思說,難以啟齒,因為黃啟明的原話太臟了。

“說徐組長的那什麼,很小。上個廁所都得找半天。這種話你說……”

陳書冷笑“他本來就是流氓痞子出身……說這種話也不奇怪。”

“然後,向組長就……”

陳書心頭一緊,“她說什麼了?”

助理其實心裡有點爽的,黃啟明這人有多惡心大家都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她忍不住笑了下,說“向組長就開始撒酒瘋,吐了黃總一身不說,還拿他領帶擦嘴,擦好又打了個蝴蝶結……”

陳書已經不忍往下聽了。

——

陳書為了讓向園躲躲風頭,讓她這兩天趕緊裝病請個假,這事兒陳書還沒敢跟李永標彙報,正巧,第二天下午,技術部有個去北京出差的機會。

向園二話不說,跟李永標申請了名額,李永標這才想起來,“咦,你那天跟陳書去和黃總吃飯怎麼樣?多跟著陳書學學,應酬這種事以後少不了。”

向園打著哈哈,“嗯,這事兒書姐晚點跟您彙報。”

等陳書跟李永標彙報完的時候,向園已經在去北京的飛機上了。

李永標整個人石化,連打幾百個電話,那邊都隻剩下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氣得手抖,手腳哆嗦地指著陳書有點不敢置信“連你也跟著胡鬨?!”

陳書攤手“我覺得這事兒真怪不了向園,那個黃啟明,一早就不打算跟我們合作了,你沒看昨天一上來,就一大杯白的,向園個小姑娘二話不說就乾了,而且他的要求一年比一年刁鑽,今年還要讓我們再讓利三分,說實話,再讓利,我們就是虧本,昨天是真的談不下去。而且,去年,他當著徐燕時的麵都能那麼指桑罵槐的,得虧徐燕時忍下來了。不然這合作早黃了。黃啟明一直就覺得我們拿他沒辦法,他才這麼囂張的。”

李永標氣得眼睛都圓了。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明年咱們的績效怎麼辦?你們還要不要年終獎了?前裝市場黃啟明這邊是大頭,你把這塊大肥肉給我得罪了,你告訴我,明年怎麼辦?”

陳書歎了口氣“那我再找人家談談?”

“嗯。”李永標說,“等向園從北京回來,讓她去給人道歉,好歹是喝多了。黃啟明對小姑娘寬容度還是很高的。”

——

北京下了場大雪,整個世界像是鋪上一層厚厚的雪,白茫茫一片。

徐燕時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搓著手在門口等。

他沒敢認,總覺得是自己的幻覺,可又覺得這幻覺太過真實了,連聲音都真真切切地傳進他耳朵裡,不斷撞擊著他本就飽滿的心臟。

向園穿著一件白色羽絨服,耳朵上罩著一個紅色的耳套,縮著身子,奮力地搓著手,在醫院樓下“嘎嘣嘎嘣”地踩著雪。

雪地寂靜,背後的馬路寬闊,車輛稀少,夜燈華麗地亮著,抻著她細瘦的影子。

大約是聽見他的腳步聲,那姑娘忽然轉過身來,眯著眼確認了半晌。

然後笑著跑到他麵前,笑盈盈地仰頭看著他,眼裡卻沒有一點愧疚——

“徐燕時,我好像闖禍了。”

空中又開始飄雪,斑斑點點的雪花,融在她的發裡,融在她亮晶晶的眼睛裡。

徐燕時盯著她看了會兒,像是在笑,下意識抬手撥了下她卡在發間的雪,低聲應她

“嗯?”

第23章

這是北京今年下的第二場雪,晶瑩剔透的雪花,斜斜密密地飄蕩在空中,周遭靜謐地隻剩下踩雪的嘎吱聲。

背後的霓虹是夜晚的喧囂,攏著兩人的身影。徐燕時那一聲嗯應得尤其下意識,兩人在雪中靜靜地對視三秒後,徐燕時收回視線,對她說:“你去門診大樓等我一下。”

向園乖巧地搓了搓手:“好。”

——

老鬼見徐燕時去而複返,有些疑惑,放下手機問道:“這麼快?你去門診看醫生啦?”

徐燕時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他,他彎腰在病床上的東西,一股腦把電腦和手機充電器全塞進自己黑色的包裡,動作乾淨利落地拉上拉鏈,頭也不抬地說:“還沒。”

老鬼看他這是要走的意思,心裡有點不舍,“那你這就走了啊?”

徐燕時低嗯了聲。

兩人從下午進門開始,其實就沒怎麼說話,徐燕時隨口問了兩句,老鬼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有問必答。

第一句話問得便是:“陸茜知道麼?”

陸茜是老鬼談了十二年的前女友,兩人青梅竹馬。畢業那年,陸茜不支持老鬼進研究所,兩人在出租屋大吵了一架,該砸的、不該砸的,全都砸了稀巴爛。老鬼始終覺得男人不該拘泥於兒女情長,就一狠心咬牙說了分手。

可如今倒還是有些慶幸當年他說了分手,現在要是結了婚,他不敢想象陸茜該怎麼辦?

老鬼雙手撐著臉,重重吸了口氣說:“沒,我讓張毅他們都瞞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徐燕時單手拎了張凳子擺在他床邊,似乎是笑了下,“連我也瞞著?”

老鬼眼睛微微泛紅,像是要哭,他仰頭強忍著,也不敢看徐燕時,茫茫然地去看窗外那些頹敗蕭條的葉子,聲音哽咽:“哥,我是不敢告訴你。這幾年,大家都知道你為了我們像孫子一樣在西安窩著。”

徐燕時哭笑不得,“誰孫子?我那是上班。”

老鬼聽他自我調侃的口氣,心裡更難受。%e8%83%b8腔於堵,積著氣,滾燙的眼淚已經順著眼眶滑下來了,他捂著眼睛也沒用,眼淚順著他的指縫全溜了出來。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在拿到確診通知書的那瞬間都沒哭,卻在徐燕時麵前,替他的兄弟抱不平,而淚如雨下。

他才不管呢,反正也沒人,徐燕時見過他所有的窘態。所以也毫不收斂,眼淚嘩嘩淌。

“本來就是,咱們這幾個人,當年那麼風光,現在一個個,都混得不如人意。讓當初圈子裡那些咱們的死對頭看了這麼多年的笑話還不夠嗎?我也寧可你不回北京,上次張毅還碰見盧駿良那幫人,說的話賊難聽,我他媽現在想起來就來氣。”

說到這,他有點彆扭地擦乾眼淚,固執地看著窗外,低喃地說:“我想你風風光光地從西安回來,而不是為了我回來。”

盧駿良?

這個人在黑客圈裡,出了名的流氓。

“他說什麼了?”

老鬼鼻涕眼淚掛了一臉,搓了搓鼻子說:“忘了,反正很難聽,罵毅哥吃軟飯,說小霖哥氣管炎,還說他在北京稱王你在西安當縮頭烏龜……要不是毅哥攔著我,我能打得他滿地找牙。”

所以那一個月前的見麵,老鬼情緒異常激動,估計被那小子給刺激的。

徐燕時靠在椅子上,撈起一旁的紙巾隨手丟到老鬼麵前,一揚下巴,示意他擦乾。

“你怎麼情緒還是容易這麼激動?彆人說兩句就動手?”

老鬼抽了兩張紙,摁在鼻子上,用力一擰,說:“我要是能有你這麼清心寡欲,也不至於得這病了。醫生說我就是太容易激動,才被癌細胞占了便宜。”

徐燕時真就是那種永遠都冷靜理智得讓人害怕。

無論彆人怎麼激他,永遠都一副冷淡的要死的表情,連梁教授,都說,徐燕時是他見過最能忍的學生。彆看他冷冷淡淡的,你永遠猜不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老鬼他們私底下都調侃說這個男人已經成神了,而且非常想知道這男人談起戀愛來是什麼樣子,到底有沒有感情啊,到底有什麼欲望啊。

不過,快三十年過去,徐燕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張毅特意給他倆留了空間說說心裡話,可兩個大男人,哪跟女人似的,正兒八經地坐在床頭跟對方掏心窩子。其實張毅是想讓徐燕時哄哄老鬼,讓他安安心心接受治療,彆再想著過去怎樣,現在怎樣,其實大家都挺好的,相比較很多普通人,他們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的“體麵人”了。

老鬼,跟徐燕時同個學校畢業,目前在某大學的人工智能研究所工作,年年評先進,國家補助發到手軟。

老慶,IT某龍頭企業的技術性人員,辭職回老家,開了個電腦店,家裡還有幾畝田呢!

張毅,老婆是五百強企業老總的女兒,自己是公務員,穩穩當當。

徐燕時,說他混得差麼?其實也不算差,又算是這幾個裡,混得最不好的,一部門小領導,年薪二十萬不到。但對於普通的人群來說,這幾個人絕不是社會底層,隻不過,是過去的他們太輝煌,才會一時無法接受如今這平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