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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井下石,天家這對父子也走不遠,除非太子早日收回自己的期待,意識到他眼前的男人不隻是他的父親,還是天下最有權勢、掌握人生死的皇帝。

安公公隻是個工具人,專門為皇帝服務,不需要有自己思想的工具,自然不會也不敢當皇帝麵的直言。

他在心裡說,這一切不都是按皇上預想發生的嗎?

倒是太子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招不錯,雖然失去太子之位,但至少活下來,甚至不管將來誰上位後,都不會對他加害。

相反,新君若是即位,還會優待這個沒有威脅力的前太子。

多好用的工具人啊,還能體現新君看重親情的一麵呢。

“雖然太子忘記很多事,但果然還是有怨的吧?”皇帝一臉落寞地說,“你看他恨不得朕馬上下旨廢太子……他就這麼想離開皇宮,離開朕麼?”

皇帝自言自語,眼中泛起濕意,“那是朕放在心上的太子啊!是孝敏留給朕最大的禮物……”

果然,隨著時間流逝,朝堂上廢太子的呼聲甚烈。

大理寺查來查去也找不出東宮縱火的真凶,京城裡的謠言仿佛要將縱火的源由蓋在太子頭上,將太子黑成煤炭再打落泥土中,似乎如此,廢太子就順理成章。

皇帝大怒,在朝堂上狠狠地發落了幾個官員,並且放話明言,他絕對不會廢太子!這一切肯定有人在暗中搗鬼,太子高風亮節,怎麼可能是這種人?

幾個皇子看到皇父在朝堂上發威,護著太子,麵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心裡卻酸得厲害,隻能暗罵,果然對他們的皇父而言,隻有太子是真愛生的,他們就是隨便撿的。

**

夜色如墨,月入烏雲,天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宮廊之中,紅色的燈籠散發的光芒隻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被燒了大半的東宮。

今晚夜空中沒有月亮,黑衣人的腳步無聲地落到地上的磚瓦棱柱上,巡邏的侍衛遠遠的繞過東宮。

自從東宮走水,太子移居芷蘭宮後,這裡已經沒有人居住,太子妃當時慘死在這裡,更是給這座被燒得隻剩大半的宮殿添加幾絲陰冷。

每當有風呼嘯而過時,那聲音如哭如訴,叫人心裡害怕,莫說是晚上,就算是大白天的,都沒人怎麼敢經過。

黑衣人停在東宮的某一處,看著東宮被燒焦的廢墟。

“你倒善良。”黑衣人輕聲說,聲音中都是諷意,“決定自焚還考慮到宮人的安全,不愧是千古第一完人。”

男人清朗的聲音隨之響起,“其實也沒這麼完美,我想多半原因還是想栽贓陷害,就是死都不放過那些兄弟。”

“你恢複記憶了?”黑衣人的眼神頓時冷得像冰,又熱得像即將爆發的火山。

“沒有。”男人幽幽地歎息,“我隻是根據自己的性格作出推測罷了。”

月亮終於從烏雲中出現,清淡的月光落到焦黑的斷壁殘垣上,也落在男人半邊如謫仙、半邊如修羅的麵容上。

黑衣人問:“所以,買賣桐油的線索最後指向大皇子和二皇子?”

太子搖頭,“按我自己對自己的理解,就是死都不放過仇人……不過,當事者迷,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我那些野心勃勃的兄弟,而是作虎旁觀的那位。”

說著,他臉上難免露出悲哀之色,“可能以前的我以為他是想養蠱,事實上,他想讓兒子都自相殘殺。做皇帝的,越老越昏庸,他已經不像過去那般,將江山放到第一位,更多是為了自己的權利欲。”

第317章 廢太子3

月光灑落在穿著夜行衣的男人身上,那雙眼睛溢滿憤怒和悲傷。

“如果你過去也像現在這麼清醒就好了。”黑衣男人冷冷地說,“我長姐或許就不會死了。”

太子沒作聲。

“你們為何要拉上小虎?”男人憤懣又不解,“你們要死,就自己去死啊,小虎隻是一個孩子,皇上還不至於遷怒一個孩子。”

人死了,什麼恩怨都隨風而逝。

皇帝甚至多少會因為太子之死勾起些許愧疚,這點愧疚足以讓太子唯一的孩子平安地活下來,可以遠離那些爭鬥和是非。

好半晌,太子終於開口。

“抱歉,我失去記憶了!我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到處都是火焰,那時太子妃已經沒了……我是被小虎的哭聲吵醒的,我當時就一個念頭,一定讓小虎活下去。”

江河麵無表情地扯著謊,他來到這個世界時,太子妃屍體上的血都乾了。

黑衣男人的思維快速地轉動著。

以他對長姐和太子殿下的了解,他們肯定不會拉著孩子一起去死的,小虎應該是自己跑進去的。

太子和太子妃服毒後縱火,太子妃先行一步,而太子在聽到兒子的哭聲後,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終於讓他掙紮著從忘川途中返回人間。

太子會喪失記憶,也許是那藥的副作用,也許是被什麼東西砸到腦袋,也許是對皇帝太過失望,寧願忘記過去的一切……

太子歎息道:“不管怎樣,我不想再背負著太子的身份和責任繼續前行!”他眺望著夜空,“以後的人生,我隻為小虎……我會想辦法帶小虎離開皇宮,給他找一個安靜祥和的環境,讓他好好長大。”

黑衣男人冷笑一聲,“殿下,你還是彆想得太美好,你想離開,也得看上頭的人願不願意。”

**

齊國公府。

躺在床上的齊國公府的老太爺在兒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坐起來喝藥。

自從知道孫女在東宮逝去的消息,他就直接倒下了。

是痛苦,是後悔,或許還有說不清的內疚。

齊老太爺歎息地問道:“大郞,你怪為父麼?”

他的年紀已經大了,本來花白的頭發,現在已經全白,在短短的一個月內,仿佛全身的生氣都被抽走。

守在床前的男人正是現任的齊公國,今年四十左右,氣質儒雅。

此時男人臉上露出悲痛之色,艱難地說:“父親……也是為了我們齊家。”

齊老太爺渾濁的眼睛落下一滴淚,“我昨夜又夢到囡囡,她怪我為何不救她。”

齊國公端著藥的手頓了一下,不禁閉了閉眼睛。

他就這麼一個嫡女,千疼萬寵地養大,嫡女和人人讚頌的太子定親時,明亮的眼裡都是羞怯和期待。

三朝回門時,女兒和他說:“爹爹,太子說他不想納妾,願與女兒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時他心裡都是擔憂。

傻閨女啊,太子那是騙你的,他身為太子,怎麼可能隻要你一個呢?

然而,太子確實做到了,至少和女兒成親的這幾年,他做到了。

太子淵渟嶽峙,虛懷若穀,朝中上下無人不稱讚,有見識的朝臣們都道,若太子繼位,大梁的輝煌還能再延綿三十年。

當時國公府主事的還是齊老太爺,他已經從中看到了危機,太子成長得太快,而皇帝卻還身強力壯,手握權柄。

為了孫女,也為了齊國公府,齊老太爺開始明示暗示太子。

齊國公本不以為然的,若他有這般出色的兒子,他隻會高興,怎會嫌棄,甚至想讓兒子死呢?

太子同樣也不當回事,他是將皇位上的人當父親,並不知道,那位父親卻視優秀的兒子為敵人。

悲劇還是發生了。

早些年,齊老太爺就擔心東宮會有危險,趁病退下,並約束家人,讓他們回家侍疾。

齊老太爺已經決定好一家子以後的退路,如果太子能上位,那就好,如果不能,至少三代人不得出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未來如何,還得看新君的肚量。

“若是還能救,父親怎會眼睜睜看著太子一家赴死?”齊國公說著,嘴裡都是苦澀,“不是不救,而是救不得。”

總不能為此搭上一家子?

可那是他千疼萬寵的閨女啊,接到消息的那一刹那,他心疼得都幾乎無法呼吸。

齊國公歎了一聲,低聲問:“父親,您說太子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齊老太爺怔怔地坐著,回想外麵傳來的消息,說道:“應該是真失憶,不然太子殿下的性格不會變化這麼大。”

要知道太子是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人,現在從宮中流出來的消息都表明,太子是真的忘記以前的一切。

他對兒子說:“太子的性格,你我都知道的。”想到什麼,他又說,“你沒見過太子小時候的模樣,你不知道,太子小時候有多頑皮……”

齊老太爺說得萬分悵惘。

也許隻有失憶,才會讓一個人變回他十歲前的模樣。

那時的太子還不像後來那般事事要求完美,七八歲時的太子,簡直就是熊孩子,上過房、揭過瓦,還偷撈過價值千金的錦鯉,帶宮人們一起烤著吃。

皇帝那會還不像現在這般獨斷擅權,還是個會和他喝酒抱怨家裡有熊孩子,父親不好當之類的。

齊國公不禁默然。

太子十歲之前,都是養在深宮裡,皇帝愛若珍寶,從他會跑會走後,就不怎麼讓他往外跑,擔心他會遇到危險,是以朝臣們能見到太子的次數不多,能見的都是一些老臣。

直到太子十歲後出閣讀書,朝臣們接觸太子的次數才多起來。

不過那時候,太子就和世人記憶裡的完美太子一樣,已經定型。

“太子喪失記憶,臉還傷著,要是皇上還是沒放過他,要將他最後的利用價值……”齊老太爺說到這裡,不禁譏笑一聲,“本來太子可以全身而退的,隻要下旨廢太子,誰也不會將他視為威脅,小虎也會安安全全的活下去……”

他咬了咬牙,低聲對兒子說:“皇上仍是遲遲不廢太子,這樣一來,將太子重新架到火上不說,不知情的還以為皇上這個父親是多麼的重情重義,太子的臉都毀了,居然還舍不得?太子這是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又被他父親推回去……”

明白這點的人,隻覺得一股冷氣從往天靈蓋竄,冷汗直流。

他們的那位皇上啊,早就不是曾經的皇上,不再是一個愛護兒子的父親,而是一個被權欲腐蝕的、乾綱獨斷的權力怪物。

這些年來,齊老太爺借病退下,讓長子繼承齊國公府,而他退到後麵。

這小半原因是為了不讓作為太子妃的孫女難做,大半原因是皇帝老了卻不服老,疑心病越來越重。

“囡囡的事,隻有太子找回記憶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齊老太爺下結論道,“目前國公府還得謹慎行事,不要輕易與太子接觸。”

這不僅是保護齊國公府,也是保護太子和太孫。

齊國公低頭應是。

從父親的分析來看,太子在太子妃之死的事情上,肯定有所隱情。

等回房後,他便這般安慰妻子。

自從知道女兒的死訊後,國公夫人就倒下了,病得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