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非常硬氣,在心裡惡狠狠地發誓。
這樣嘴臭的太子,誰愛來誰來!反正他不伺候了!
皇帝聽完太子和諸皇子之間的對話,不得不承認,太子是真的失憶了,還失憶得十分徹底。
如果不是太子的半邊臉還是以前的模樣,皇帝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被調換了。
嘴這麼臭、這麼毒舌,怎麼可能是那個挑不出毛病的懿德太子?
皇帝雖然知道太子沒了記憶、性情也大變,仍是時不時上門來探望。
看到皇帝到來,太子很平靜。
“父皇,您怎麼又來了?”
跟在皇帝身後的總管太監安公公嘴角微乎其微的抽了一下。
這個“又”字,用得很有靈性。
皇帝的臉色也有些微妙。
太子失憶後,仿佛變得不會說話,不過太醫說過,什麼臉受傷、心也受傷了之類的,他作為皇父,是該寬宏大量點。
政治生物的底線都是特彆低,不要臉麵是基本操作,皇帝覺得自己明麵上沒廢太子,太子喪失記憶後有如新生,再加上他不再是威脅,滿腔的父愛又起來了。
作為皇帝,想揮灑點父愛都難,你稍微寵點這個,背後就一堆揣測,朝臣還會順你的心意站隊,朝事不穩。
太子已經毀容,肯定不能坐上那位子,父子感情在降到穀底後徹底反彈,皇帝看著失憶的兒子,不由得回想起他的少年時代。
那時候,太子還沒有後來那般穩重,淘氣得很,也會和他私下抱怨,說朝臣的小話。
皇帝想到這些,滿心噓唏,慈愛地問:“小虎還是沒開口說話?”
小虎緊緊地摟著親爹的脖子,沒人發現他環住太子的手時,在微微地顫唞。
江河很心疼,對眼前的皇帝更看不上眼,親兒子想造你的反,親孫子害怕你,為人父、為人祖父都很失敗。
江河輕拍著兒子的背安撫,“太醫說,這是心理因素……不急,一輩子這麼長,總會開口的時候。”
說著,他將孩子抱起來,放到旁邊的椅子上。
他朝皇帝說:“父皇,我們要用膳,您要一起吃點嗎?”孩子正在養身體,他可不想虧了孩子的身體,二餐都按時來,還會加餐。
皇帝聽得十分無語,“剛才你那幾個兄弟都在,你就沒請他們吃飯?”
以前的太子是個完美的儲君,飯點快到點時趕客人這種事,對過去的他而言是件不可能的事。
“當然不請!”現在的太子說得理所當然,“東宮都被燒光了,我現在這麼窮,應該是他們請我吃飯……”
宮裡的規矩大,什麼樣的身份有什麼份例,加菜什麼可是要錢的,不然不給加。
他現在哪來的錢給禦膳房?要是幾個兄弟吃上癮,天天來混飯吃,不得將他吃破產啊?
皇帝發現,太子失憶後,越來越會氣人了,他不禁開始懷念以前的完美太子,絕對不會開口就會將人噎個半死。
他無奈地道:“知道了,朕知道你沒錢,待會就讓人送一箱金元寶過來。”
聽到這個,江河就不困了啊,兩眼亮晶晶的:“親爹,那箱子大嗎?”
皇帝終於忍無可忍,一拳頭敲在沒臉沒皮的兒子的腦袋上。
這隻是失個憶,咋臉皮還這麼厚了?
江河佯裝疼痛地跳起來,不滿地嘀咕,“那麼小氣,箱子肯定是最小的。”
皇帝當下決定,裝金子的箱子還可以更小點。
懵懵懂懂的小虎傻乎乎地看著他們,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問。
奇怪,明明皇祖父之前像妖怪似的,那麼可怕,怎麼現在好像不可怕了?
天家地位最尊貴的父子倆都查覺到孩子的情緒,皇帝臉上露出笑容,聲音都放柔幾分,“小虎啊,日後莫要學你爹,要當個孝順孩子,彆動不動就想啃老子要金子……”
“對對對。”江河摟住兒子,又親了一下,“小虎日後要給爹很多金子,拿來裝金子的箱子越大越好,不要學你皇祖父,小氣著呢。”
皇帝頓時拉著臉不說話,拎過安公公的拂塵就要打兒子。
明明是失憶、但此時看著更像是失智的太子在芷蘭宮上串下跳的,仿佛一隻靈活的猴子,並且還大言不饞地說:“打不著,打不著!”
小虎剛開始還有點緊張,後來看父親溜著皇祖父像溜猴,不由得笑起來。
老父親看得心下一喜,不想正好被拂塵打個正著,不禁嗷嗷大叫。
皇帝追著兒子打完後,覺得今天的運動量已經超標,累得不想說話,明早可以少鍛煉兩刻鐘。
運動過後,肚子容易餓,正好宮人端菜上來。
有皇帝在,今天的夥食肯定不會差。
因為臉被燒傷,導致廚房那邊給芷蘭宮做飯菜時,醬油和很多調味品都不能加,最近吃得特彆素的江河兩眼放光,拿筷子的手蠢蠢欲動。
皇帝已經事先問過太醫,確定太子不用忌口後就不管了。
都已經二個月,太子臉上的燒傷已經結痂,那痂眼看著都要掉了,除非神醫在世,否則太子的容貌估計永遠都恢複不了。
不不不,還是得管的!
這小子吃得太香還吃得多,他再不開動就沒得吃了。
皇帝的筷子和太子比誰的速度更快,等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今天多吃一碗飯,導致肚子撐得厲害。
小虎則是傻乎乎地看著兩人搶菜吃,他的粥還沒動幾口呢。
“小虎,你怎麼還沒吃完?來,爹喂你啊。”
隻顧自己吃飽的老父親開始愧疚起來,將兒子麵前的粥碗拿過來,掃了一眼桌上的狼藉,幸好專門給小虎做的兒童餐他們沒碰。
皇帝在旁邊喝著消食茶,眼睛掃過孫子的左小腿。
太醫說,太孫的腿很可能會瘸,太子對此十分上心,進出都抱著孩子,根本不讓他有下地的機會,生怕宮人沒照顧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
這讓皇帝想起當年太子還小的時候,他那時也是親自照顧太子,雖然不像太子這般,親自摟著抱著哄著,但也是在百忙中抽出時間陪他讀書用飯講故事……
太子哄孩子,“小虎,這是牛%e4%b9%b3蛋羹,吃多多的,長高高哦,長得比父皇還高。”
明明半邊臉被燒焦,傷疤還沒脫落,此時的太子看著和惡鬼差不多,但他眼裡的溫柔、動作輕緩,以及聲音裡的慈愛,會讓人不由忽略他臉上的可怖,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放在他半邊完美如玉的臉上。
“來,張嘴,啊……”
皇帝看著這一幕,臉色越發緩和,又開始回憶起太子小時候生病不吃飯,他也是這麼哄的。
被他一手養大的太子,真的是最類他的孩子,所以造反的事應該有內幕吧?
不,那些證據都很明顯,太子自焚也證明他懷有禍心……
皇帝看著對麵的父子倆,大概是被父子間的親情打動,心神難得有些放鬆,便問起擱在心裡的問題。
太子頓時氣得放下手裡的碗嚷嚷道:“胡說八道!這火肯定是有人惡意縱的,如果我想死,毒藥多好,既不會在死前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火燒得像烤肉一樣,那滋味可不好受,而且屍體還好看一些!”
義憤填膺地說完,江河看到兒子已經吃完,摸摸他的小肚子,已經飽飽的,還能睜著眼看兩人吵架,想來是不怕老皇帝了。
“父皇……”江河的注意力轉到老皇帝身上,懷疑地看他,“您不能因為你兒子我失去記憶,就往我身上潑臟水,您看那囗黑鍋又黑又亮就往我頭上甩。”~思~兔~網~
皇帝頓時都被他氣得整笑了。
他還用得著給兒子潑臟水?他這是閒著沒事乾,期待兒子造老子的反?
“孤覺得吧?”毀容太子摸著下巴,忍住摳臉上的傷痂的衝動,十分肯定地用“真相隻有一個”的姿勢說,“凶手肯定是我那幾個兄弟中的一個或幾個,畢竟孤下去了,他們就上來了……哎呀,孤就說太子這職業高危,自古以來就是活靶子呢,看著就讓想射上幾箭。”
“所以,父皇,您啥時候廢除兒子的太子之位?孤已經做好當廢太子的準備。”
太子說著,摟著聽兩人吵架聽到睡著的孩子,下意識的拿出在係統商城買的助眠棉塞進他的小耳朵裡。
皇帝氣得一甩袖子,冷笑連連。
真是不好意思啊,讓你當了那麼多年的活靶子。
“你就不怕朕將你圈禁起來?”
發現孫子已經睡得香,應該不會被吵醒,皇帝的聲量加大:“十個廢太子,九個半廢,隻有半個有好下場,那就是新君仁慈了。”
“其實圈禁也不算啥。”太子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父皇,隻要您記得撥款,圈禁我後,夥食水平也不能下降,還有地方不能太小,不然我煩躁了想散心沒處去……我想到一個圈禁的好地方,五台山或相國寺如何?”
“兒子最近在學四大皆空,想當一個出家人,念念經敲敲木魚,說不定哪天成了護國高僧呢……”
反正他也不是沒當過和尚,這可是熟練工了。
就是這臉毀得有點嚴重,不然這顏值冒充個佛子杠杠的。
江河心裡感慨著,然後聳了聳肩膀,很快就將毀容的臉丟到一邊,壓根兒不在意。
反正他老婆也不在這個世界,這臉好看還是難看,並沒影響——不對,影響也是有的,這不就將必死的格局打開了嗎?
皇帝頓時都被氣樂了,指著他道:“你當和尚,小虎怎麼辦?”
江河摟住睡得香噴噴的兒子,用他完好的半邊臉蹭著孩子嫩嫩的小臉蛋,“我兒子啊,當然和我一起當和尚去!我兒子長得這麼好看,絕對是天下最可愛的小和尚。”
皇帝最後氣得頭也不回地離開芷蘭宮。
回到自己寢宮後,聞著夜風送來的桂花清香,%e8%83%b8中的怒火漸漸散去,身體和精神仿佛變得輕鬆了。
太子已經很久沒這麼沒大沒小的和他說話了。
很久以前,明明父子倆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太子直率又認真,會抱怨皇父沒時間陪他,會質問他在皇父心裡,他是不是不重要?
“大伴,朕覺得那孩子仿佛回到十二歲以前。”皇帝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朕至今不敢相信太子會是逆子,他一定是冤枉的……”
想到太子被冤枉,差點死在那場大火中,也許至死時都在怨恨他這個父皇冤枉他,不相信他……
皇帝心中隱隱作痛。
那是他最愛的孩子啊,除了太子,大概沒哪個孩子會對他說真話了,也沒哪個孩子會那麼貼心的靠近他,說父皇是天底下他最親近的人。
安公公恭敬地附和著皇帝,在他看來,天家這對父子倆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一切早就埋下源頭。
按著自己心意成長、完美的太子,和漸漸老去、卻不甘權柄旁落的皇帝。
即使沒有幾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