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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師 滿紙荒言 4251 字 2個月前

鐘靈兮和謝瑜安靜地站在朱夫人兩側,那劉氏夫人卻也是被兩個丫鬟扶著進來了。

這位劉氏看起來五十上下,從她的穿戴和打扮以及舉止判斷出應該是屬於不算富裕但是過得不差的那種,那劉氏非常客氣,一來就拿出了給朱夫人以及年媽媽準備的大禮,同時還給了謝瑜和鐘靈兮一人一對珍珠耳環。

劉氏坐下來之後,鐘靈兮就給她上了一盞茶,劉氏麵帶溫和地看著鐘靈兮,那眉眼處儘是帶著滄桑的柔和,她道:“阿姐啊,我看你這兒的小姑娘倒是又懂事又水靈。”

朱夫人也是難得看到熟人,心情似乎不錯,年媽媽站在她身後給她去輕輕敲背,朱夫人則是側臥著順勢垂下一襲銀綢,她道:“她是不錯。”

她是指鐘靈兮。

劉氏似乎很少聽朱夫人誇獎人,此刻也是很笑眯眯地說道:“是啊,我看人是比不上阿姐你,但是這小姑娘的眼神玲瓏得很,我一看就喜歡。”

朱夫人隻是含笑不語,年媽媽則是在後麵和劉氏拉著家常,“可不是,二小姐你這幾年看人的水平可是大漲。”

劉氏用袖子遮著臉龐微微一笑,“這不是,我這年歲也不是虛長的。”

朱夫人撐著頭坐起身來,微微閉目在那兒說著,“老二你最近身子如何,你幾個孩子都還好吧?”

劉氏說到自己那幾個有出息的兒子,自然是一番誇獎,“可不是麼,玉兒今年又高升了,看這趨勢可能要做都察院禦史呢,邊兒今年中了舉人,大女兒寒兒今年喜得貴子如今還在月子裡呢,女婿待她也是極好的,總之我這做娘的看到孩子們好我就高興。”

朱夫人聽到這兒,臉色不免有些尷尬,畢竟對於一個年邁無兒無女的老太太,聽到彆人的孩子們多麼出息總是有些傷感的,她曾經也用了全部的心思養了一個徒弟,把她當做自己的%e4%ba%b2生女兒對待,可是最後她的那個徒弟死了,而且是死不瞑目地死了。

但是她做不了任何事,她隻能安靜地聽著她的死訊,縱然她心裡有七八百個疑問,但是無人可以給她解答,儘管她心中疑竇重重,但是她沒有那個力量去尋找真相。

雖然後來她又養育了三個徒弟,但是再也沒有一個像當初那般傾儘全身的力氣了,而且後來的三個徒弟裡,還出了一個孽障。

她原本以為用心換心是可以做到的,最後她發現,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事都可以用心換心。

劉氏似乎是意識到了朱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她立刻掉轉話頭,開始議論起了如今京城裡妝客們的形式,她畢竟是從京城來的,對於京城的事自然要熟悉一些。

她道:“如今京城裡妝客真是一人難求啊,家家戶戶的名門貴族都希望能夠養幾個妝客在家裡作為門麵,也可以時時為家裡人做妝,所以現在妝客的價格水漲船高,都已經漲到五百兩一年了,但是還是請不到,因為高級的妝客們都被收到宮裡去為後妃王爺們做妝去了。”

朱夫人無奈地笑了笑,“看來如今聖上以及宮裡的大人物們對於做妝的熱情還是絲毫沒有減弱。”

“何止沒有減弱,簡直是更加熱烈了呢,這幾年聖上花了好大的力氣在民間求訪各種名家妝客,好多在山裡隱居多年的都被請出山了。”

提到聖上,朱夫人的眼裡還是有一些觸動的,當年要是鐘寐跟的是聖上而非謝淩霜,如今的局麵不知道又會是如何,隻是往事都無需再提。

說到這兒,劉氏的眼中出現了一些不好意思,她低了頭帶著些晚輩在長輩前的嬌羞說道:“說到這個事,我這次來也是有一事相求阿姐的。”

朱夫人揮揮手讓她自在一些,不要這麼拘謹,“你儘管說吧,我這把老骨頭雖然不中用了,但是能幫的我還是會儘量幫一下的。”

劉氏連忙揮手道:“阿姐你可千萬彆這麼說,要不是當年阿姐你提攜著家夫,如今我們也不會有這般的生活,這些都是全憑阿姐的熱心。”

朱夫人歪著腦袋撐在榻上,“行了,直說吧。”

劉氏放下手中茶杯,非常端正地坐著,雙目非常敬重地看著朱夫人說道:“阿姐,是這樣的,我想問你討一個侍妝回去,給我家做妝客,你看這事成不?”

軒窗外晨光朦朧,鐘靈兮看著窗外一株天竺桂在花籃中綠得爽朗乖張,不禁將目光往外投得深些,耳邊響起朱夫人的話語,“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這等小事你何必%e4%ba%b2自上門來,寫封信我回頭給你差個人過去就行了。”

劉氏一聽朱夫人這麼爽快,也是呆了,她連忙站起身來給朱夫人鞠躬說道:“阿姐果然爽快,那真是謝謝阿姐了,也都怪家夫死要麵子,非要找個侍妝回去裝點門麵。”

朱夫人在軟榻上笑得意興闌珊,“沒有的事,回頭我就給你差個去,沒關係的。”

“謝謝阿姐!”劉氏笑得眉開眼笑,沒想到這事情這麼簡單就解決了,她這個堂姐朱氏啊,看著死板死板的,其實心腸很好也很軟,特彆護短。

然後劉氏又陪著朱夫人寒暄了半日,便也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叮囑朱夫人,她送來的軟糯朱玉燕窩膏要早些吃掉,這個天氣過兩日可就壞了。

朱夫人自然頷首答應了下來,雖然她如今已經吃不下這些補品了,不管多貴重的補品她幾乎都是吃什麼吐什麼,所以她身子虛的快也和她什麼都吃不下有關。

待劉氏走後,年媽媽便把她送來的東西都一一收好,那兩幅耳環自然是歸謝瑜和鐘靈兮所有了,謝瑜自然是很高興,鐘靈兮也是含笑感謝。

然後朱夫人就喊年媽媽去處理侍妝的事了,這對於苑長來說確實也是一個小事,就像現代隨便哪個局的局長把下麵的人外派出去,也沒有人敢說不肯的,再說去做妝客本就是很體麵的事,有人家要你說明你的技術很好,而且待遇拿的比在妝苑會好很多,以後打開了名氣還可以去更好的人家做,並非是一個苦差事。

所以就在大家都以為事情就這麼愉快和睦地結束之時,賀雲仙插了一腳進來。

這一腳,徹底把朱夫人給氣翻了過去。

也讓鐘靈兮麵臨了第一次最大的危機。

作者有話要說:

☆、朱氏倒了

如今窗外春雨連綿,偶爾的晴空也是昏昏日光倒映一滴雨水,這種景致看多了,鐘靈兮也有點兒想念其幾個月前的皚皚雪景。

而這個清早,昨日劉氏前腳剛走,今日賀雲仙後腳就跟進了。

“這件事我不甚同意,師傅。”賀雲仙的聲音仿佛從蒼茫的雪山傳來,其穿透力不言而喻。

謝瑜愣了片刻,仰著脖子將視線繞過窗內的天竺把目光凝聚在賀雲仙身上,畢竟如今直白地反擊妝苑長,似乎並不是一個妝使長能做的事。

賀雲仙似乎意識到謝瑜專注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反而是輕佻高傲地回擊了一個笑容。

朱夫人正在喝茶,是早晨剛剛泡好的雨露春竹茶,她不緊不慢地打開蓋子,細細聞了聞茶香才道:“你這是在和我說話?”

說完她目光狠辣地打在賀雲仙身上。

賀雲仙以前會怕,但是現在她全然不怕,她冷笑著說道:“妝苑人手緊缺,先前走了展露和宋英娥,如今你還要在調遣走一個侍妝,到時候妝苑裡的事誰來做?難不成師傅你現在能給我變出一個侍妝?”

賀雲仙不愧是賀雲仙,每一條道理都擺的清清楚楚,她道:“侍妝職位雖然低下,但是也是不可缺少的,更何況侍妝也是通過層層考核上來的,現在少了一個,短時期內師傅你也變不出來一個給我,不是麼?”

短暫的沉默,無法反駁的論調,賀雲仙說的很對,但是這件事的前提是不對的,那就是她不可以反駁苑長的決定,但是她做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朱夫人拿著茶杯的手微微抖動著,並非緊張害怕,而是她年紀大了,有些拿捏不穩罷了,她提了一口氣,將聲音提得很足,她道:“是,你說的沒錯。”

賀雲仙冷笑一聲,“所以呢?師傅即使這樣你還是要差人走?”

朱夫人的聲音依舊提足了氣,“是。”

賀雲仙毒蛇杖上纏著的流露被風吹得慢慢在晃動,她笑得仿若一朵妖嬈的鳶尾花,慢慢暈開的紫色仿佛是慢性的毒藥,侵蝕著一切美好,她道:“我不同意,人我不會放的,賣身契我也不會給師傅的。”

朱夫人“啪”地一下把瓷杯放到桌子上,然後瞪著賀雲仙說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賀雲仙麵無表情,“我說多少遍都一樣,人我不放。”

朱夫人忽然一下子把瓷杯朝著賀雲仙砸去,隻聽得“哐當”一聲,瓷杯在地上開了花,沉悶的聲音回響在地上,“放肆,孽徒!”

賀雲仙則是慢慢蹲下`身,把地上一片一片碎掉的瓷片撿起來,“師傅莫氣,這上好的瓷杯簡直是可惜了。”

朱夫人聲音氣得發抖,她怒視著賀雲仙,背脊一起一伏顯然是氣急了,“你憑什麼不放?這裡誰做主你莫不是忘了?”

蹲在地上的賀雲仙忽然傳來一陣輕飄飄的笑聲,冷得徹骨,妖得動人,“做主?師傅你莫不是還活在過去,以為這個妝苑是你做主的?”

“你說什麼!”朱夫人一下子重重拍了桌麵,一隻手指著賀雲仙,眼珠子像是要瞪裂開一般,“你什麼意思?”

賀雲仙慢慢站起身來,她的目光漸漸漫過朱夫人的臉,然後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師傅,這個妝苑早該變天了。”

朱夫人氣得一下子想要站起來罵人,卻不知道她身子早已不行,她剛剛往前起身一點,就開始劇烈地咳嗽,雙手撐在扶手上,連站都站不穩,身後的年媽媽趕緊扶著朱夫人在那兒一個勁給她順氣。

年媽媽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夫人,休要和她一般見識,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誰知道朱夫人卻一把推開年媽媽,想要自己站起來,卻發現身子軟綿,一下子又滑落到了臥榻上,她氣急敗壞地看著賀雲仙,賀雲仙則是一副打量好戲的樣子看著朱夫人,看到賀雲仙這樣不敬的眼神,朱夫人更是氣急攻心。

賀雲仙看到朱夫人越生氣她越高興,她語氣帶著十分的敬重,心裡卻早已不把朱夫人當一回事,她彎著腰給朱夫人行了一個禮,說道:“師傅,你年紀大了,在這兒頤養天年就好了,外邊的事就莫要再管了。”

“你!”朱夫人已經無法說出接下去的話了,她一個聲音都發布出來了。

賀雲仙說完轉身就走了,那雪白如仙的背影仿若天山上的雪蓮花,白雪皚皚不染塵埃。

而留在房間裡的各位卻是忙壞了,因為朱夫人暈過去了,在賀雲仙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她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暈了過去。

朱夫人暈過去了,萬壽殿陷入了一陣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