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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師 滿紙荒言 4314 字 2個月前

不知道!”

鐘靈兮垂下眼眸,眼眸似一彎幽渠,“可是,朱夫人怕是時日不長了。”

謝瑜像是被噎到似地,她隻覺得咽喉處緊緊一勒,然後說道:“為什麼?我看朱夫人這段日子精神還不錯,雖然還是不太出殿門。”

鐘靈兮忽然停下腳步,彎腰下去撿起地上的一片落葉,捏在手中細細看了片刻,隨後將它折成一個綠色的飛鳥扔出了手掌,“剛才我們進門的時候,夫人正在咯血,不過我們進去了才匆匆讓年媽媽拿走了那塊沾滿血的帕子。”

謝瑜開始細細回憶著,但是卻始終抓不住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在這些方麵她真的不如鐘靈兮觀察細致,她是個粗條子,不適合觀察這種事,“我還真沒注意到呢,靈兒你是說?”

鐘靈兮目光微微銳利了起來,眼簾也漸漸眯起來,“最近,朱夫人咯血的次數原來越多了。”

“這……”謝瑜囁嚅著,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便等鐘靈兮繼續說。

鐘靈兮繼續道:“賀雲仙肯定有眼線在這裡,所以朱夫人不想讓彆人知道她的病情加重了,但是賀雲仙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是啊,賀雲仙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在妝苑這麼多年不是白呆的,她的勢力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穩固,想必這一點朱夫人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瞞不了賀雲仙多久。

如今朱夫人這樣風燭殘年的模樣,賀雲仙又怎麼會放過呢?

所以,賀雲仙應該快來了,她隻是在摸索著機會罷了。

謝瑜的臉色就像夜雨一樣憂愁,說風就是雨,“這樣說來朱夫人也確實到了老弱的年紀了,隻是比起同齡人似乎老得快了些。”

“因為她憂得比彆人更多。”鐘靈兮斬釘截鐵地回答。

兩個人慢慢地走過妝苑的假山石林,這篇算是妝苑裡最大的花園區了,迎麵走來多日不見的趙予靜,趙予靜身邊跟著秦侍妝,兩個人對著謝瑜和鐘靈兮擠眉弄眼的,讓人很不舒服,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妝奴,隻有陳陸比較眼熟。

謝瑜本性熱情,便想和她們打一個招呼,可是卻被鐘靈兮一把拉住了手,她側頭看去發現鐘靈兮的眼神並不太友好,甚至是非常冰冷的。

不過也難怪,因為對麵的人的眼神也不太友好,於是謝瑜就放棄了打招呼的想法,本想沉默地麵對麵經過,誰知道趙予靜卻是發話了,她雙手叉腰靠著身後的朱紅色柱子,一副看不慣的樣子說道:“喲,我說是誰呢,現在跟著老夫人,腰杆都直了,見到人喊都不喊了。”

這話明顯是針對鐘靈兮,因為她還隻是妝奴,見了侍妝理應行禮,但是鐘靈兮不止沒有行禮,連看都沒有看到她們的樣子。

鐘靈兮這時才側目看去,然後微微滾動眼眸從趙予靜的臉上移到秦侍妝的臉上,這才道:“抱歉兩位侍妝,因為老太太有交代事情要我去做,為了不耽誤老太太時間,所以倉促中忘了行禮,還請二位侍妝贖罪。”

這話的意思我是去替朱夫人辦事的,就算沒行禮也是有理由的,你們如果非要我行禮而耽誤了我的時辰,錯過了朱夫人交代的事,那麼罪責就是你們的了。

秦侍妝和趙予靜也不傻,自然知道鐘靈兮話裡的意思,眉間立刻顯現了一絲不悅,但是又不好表露地太過明顯,畢竟朱夫人是不能得罪的,借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便隻好就此作罷。

趙予靜微微撅起嘴角,一臉不滿地說道:“行吧,那你們趕快去吧,彆耽誤了老夫人的事。”

“謝謝二位侍妝了。”說完,鐘靈兮便頭也不回拉著謝瑜就走了。

這前腳剛走,後腳趙予靜和秦侍妝就在那裡罵開了,特彆是秦侍妝她是賀雲仙身邊的人,當然是幫著賀雲仙不幫著朱夫人的,兩人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把鐘靈兮和謝瑜從頭數落到腳,說的一無是處。

“你瞧瞧那兩個人,目中無人的都快變成瞎子了。”趙予靜用手細細捏著手帕,仿佛要將手帕撕開那般咬牙切齒。

秦侍妝思量了一下,便道:“我定要回去將此事稟告妝使長,瞧瞧那個鐘靈兮的樣子,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趙予靜則是一隻手搭在秦侍妝的肩膀上,幾根纖細的手指在秦侍妝的肩膀上撥弄著,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看還是彆了,這妝苑最大的還是妝苑長,告訴妝使長也沒用,還平添妝使長的煩惱,何必呢。”

秦侍妝則是笑嘻嘻地用絲帕抹了抹額角生出來的油膩,然後拿出妝粉在臉上撲了撲,頓時一股濃鬱的桂花香刺鼻而來,她道:“這倒是不必,這片天都快要揭過去了。”

此話含義頗深,身後的小妝奴可能聽不懂,但是身為侍妝在妝苑浸%e6%b7%ab多年的趙予靜定是聽得懂的,她自然也知道秦侍妝是賀雲仙身邊的人,立馬就能聯想到這句話意欲為何。

秦侍妝話都點到這個份上了,雖然趙予靜不知道馬上妝苑究竟會發生什麼,但是這個時候站隊可是非常重要的,是個明眼人都會找妝使長站隊,誰會去賭那個風燭殘年油燈枯儘的老太婆,但是要巴結妝使長當然要先巴結好秦侍妝。

所以趙予靜連忙換上滿腹笑容,估摸著片刻要找點什麼去拉近關係才行,尋思了半日這才道:“話說秦姐姐,我房裡有一個我爹從蘇州特意給我拿來的蜀繡織品,姐姐若不嫌棄就跟我回去一趟,我拿來孝敬姐姐。”

秦侍妝臉色微變,卻依舊言笑不改,“謝了我的好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妝使長不喜歡下麵的人做這些,所以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賀雲仙這人疑心病大,大家都知道,所以秦侍妝也不敢搞什麼小動作,趙予靜便也不強求,隻是軟磨硬泡地把秦侍妝拉到她院子裡喝茶去了。

這一切隻是因為秦侍妝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這妝苑到底誰來接管,對下層的人比如趙予靜這樣的人,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她們或許根本不關心,她們關心的隻是跟著誰,她們才能高升罷了。

跟著賀雲仙顯然是唯一的選擇,因為朱夫人老了,老人總要死的,而作為妝使長以及朱夫人最大的弟子,朱夫人無子無女,她死後身後的大筆店鋪資產,賀雲仙還能讓它們落到彆人手上?

最後一定是被賀雲仙全部收起來了,但是這也不是絕對的,保不準朱夫人就留了一手。

所以對於妝苑上層的人來說,這是一場不帶血腥卻血肉橫飛的鬥爭,看誰的手段更狠更絕,看誰想得更慎密更周全,看誰最後得了妝苑,或是得了財產,或是分了一杯財羹,或者是分了一點權。

但是這一切,都是朱夫人死後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們不要辣麼沉默~~來冒頭把~~

☆、夢境

夢裡,十軍萬馬踏碎枯葉,有些瘮人。

還有那明晃晃的寶座——

那是帝王之座。

上麵坐著的人是誰?

有一陣聲音,一陣一陣,由遠及近——

是鈴鐺的聲音。

為什麼是鈴鐺?

叮鈴。

叮鈴。

叮鈴——

一陣冷汗。

然後鐘靈兮醒了,她心驚膽戰地摸著額角的汗水。

謝玉被她吵醒了,謝瑜起來迷茫地看著鐘靈兮,鐘靈兮張了張口,想要補救地說兩句什麼,急智在這一刻卻沒有發揮得出,啞了扮相,因為她根本無法描述出那個夢境。

或者解釋為她根本沒看懂那個夢境。

如今在大腦中不停地回想的,也隻有那一陣一陣鈴鐺的聲音。

叮鈴。

叮鈴。

叮鈴——

鐘靈兮的腦子被鈴鐺的聲音叮得嗡嗡作響,然後她索性站起身來,披上了一件衣服打開門出去走了圈,謝瑜雖然有些擔憂,但是鐘靈兮給予了一個沒事的眼神,謝瑜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然後鐘靈兮就走出去了,月色中的萬壽殿靜謐搖曳,月色被小片的雲朵推著湧著擠壓在天空。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下著小雨的池塘,隨著鐘靈兮的腦海越發清晰,雨聲恍然間小了許多,水勢順著屋簷下的紅色燈籠順勢而下,打濕了一地。

直到腦海中那個鈴鐺聲再也不出現了,鐘靈兮才緩步踏回去。

在此之前,她夢中隻會出現一個人,那就是鐘寐。

在更早以前,她從不做夢。

而如今,她竟然夢到了另一個人,雖然她看不清,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為什麼會做這個夢,難道是因為她複仇的念想變淡了?

想到這兒鐘靈兮不僅開始自責,她怎麼可能讓複仇的念想變淡,她是一定要複仇的人,她的仇恨必須如洶湧的火焰越燃越高才行。

但是,她內心的複仇火焰正是高漲之時,應該並非是複仇的念想變淡了。

或者是其他?

姐姐說人的夢是孽障,夢中的東西就是這輩子最大的孽障,姐姐說她一直夢到謝淩霜,所以他是她一輩子的孽障。

那麼鐘靈兮夢到的什麼?

她不清楚,不清楚就不去想了。

回到屋前,發現屋內的燭火竟然點燃了,推開門發現謝瑜醒了,正托著腦袋在桌子前等她。

許是還在睡意朦朧之中,被下巴撐著的頭正在一晃一晃的。

鐘靈兮不由得心中一熱,有一絲溫暖正在肆意流淌,這一刻她忽然發現能夠遇到謝瑜是多麼幸運,上天待她不薄了。

她走過去,輕輕在桌上敲了三下,謝瑜立刻被驚醒,仿佛從神遊狀態清醒,她連忙晃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然後露出一個癡癡的笑容,“靈兒你回來了,我們去睡覺吧。”

鐘靈兮的眼神在橘色的燭光下顯得靈動而溫暖,她溫柔一笑,“恩。”

第二日天剛亮,謝瑜和鐘靈兮就被年媽媽喊人來叫醒,說是今天朱夫人難得要見客,讓她們快去準備。

鐘靈兮則是立刻起來和謝瑜開始洗漱和穿衣服,謝瑜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問道:“靈兒,你說朱夫人喊我們過去,是不是要你幫她做妝呀?”

鐘靈兮將一根珍珠簪子插入發根,仿佛一顆漆黑大海上的明珠,這是前幾日朱夫人送的,鐘靈兮覺得很適合自己就經常戴著。她道:“不可能,彆說朱夫人,就是那年媽媽都是幾十年的老妝客了,根本輪不到我插手老夫人的妝。”

謝瑜嘟著小嘴道:“也對的,年媽媽跟著老夫人幾十年了,定是最了解老夫人的。”

等她們匆忙趕到萬壽殿,隔著重重珠簾依稀可見朱夫人今天氣色不錯,閒臥在踏上,華美的衣袍倚著長榻垂落,似乎是一匹泛光的銀緞。

很多年了,老夫人是不見客的,如今終於見客了,那必定不會是貴客,因為就是候夫人來求見,老夫人都是不見的。

鐘靈兮認為那定是老夫人的%e4%ba%b2戚,隻有%e4%ba%b2戚會讓她願意%e4%ba%b2自起身妝扮見客。

果不其然,年媽媽告訴她們,今天朱夫人要見得是她的堂妹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