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新年快樂。”
然而他沒聽見回應,薑詞緩緩抬眼,“……我想打個電話。”
“打啊。”
“……我不能打。”
秦朕頓了頓,掏出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她,“用我的,帝都的號。”
薑詞接過,輸入那串早已爛熟於心的數字。
秦朕盯著她。
她手指在微微顫唞,懸在撥號鍵上,卻是遲遲不能按下去,緊咬著%e5%94%87,雙眼靜而幽深,起了一層霧氣,像是要哭了一樣。
秦朕一把將手機奪回來,“我幫你撥。”
“不行!”薑詞嚇了一跳,伸手去搶。
秦朕將手機舉高,“你男人的號碼?”
薑詞跳腳去搶,“我不打了,你把手機給我!”
“我問你呢,你男人的號碼?”
薑詞緊咬著%e5%94%87,隻是徒勞地去抓他的手臂。秦朕忽將手機往兜裡一揣,一把掐住她的腰,往前一步,猛一下將她按在欄杆上,低頭。
帶著酒味的灼熱氣息近在咫尺,噴在鼻尖,雙臂宛如鐵鑄,緊緊箍著,動彈不得。薑詞本能感覺危險,聲音發顫,“……秦朕,你放開。”
秦朕緊盯著她,目光深沉而灼燙,“薑詞,跟我吧。”
薑詞震驚,腦中一時一片空白,隻說:“……你,你自己說的,不好我這一口……你難道喜歡我?”
“跟著我,不會讓你吃苦。”
薑詞喘了口氣,“……我心裡有人。”
“忘了。”
“忘不掉,除非把我心臟掏出來。”
一時靜了。
秦朕鬆了手,“哭什麼,不跟就不跟。”
“我沒……”薑詞抬手往臉上一摸,怔住。
秦朕目光複雜,看她最後一眼,從她身旁繞過去,回到沙發上,抄起酒瓶咕嚕嚕喝了大半。
仿佛赤.身%e8%a3%b8.體,鎧甲儘除,卻被突如其來的一支利箭射入心臟,猝不及防,立時血肉模糊。薑詞蹲下.身,將頭埋進雙臂之間,緊咬著%e5%94%87,肩膀劇烈顫唞。
她從不敢放任自己去肆無忌憚的想那個人,因為一想到就會軟弱,平生一股毫無益處的悔恨。
但不離開他的庇佑,她怎麼可能真正變得堅強——她不願做菟絲子淩霄花,隻想成為一株英勇火紅的木棉。
秦朕靜坐片刻,薑詞也從欄杆那邊走過來。她眼淚已經擦乾了,眼睛仍是溼潤的,黑而明亮。
秦朕看她一眼,“剛逗你的,彆當真。”
薑詞靜默片刻,點了點頭。
“你輟學就是為了這人?”
“是。”薑詞深吸一口氣。
秦朕沉沉地笑了一聲,“難怪這麼拚命。”
“他大我十二歲,”薑詞坐下來,以手掩麵,聲音沙啞,仿佛一根弦繃到極致,“……再不拚命,就真的追不上了。”
秦朕沒說話。
安靜很久,電視裡節目結束了,遠處的煙火也落了幕,薑詞情緒緩和了些,輕聲開口:“秦朕,男人要喜歡一個女人,是不是一定想得到她。”
“哪種意義的‘得到’?”
“……”
秦朕笑了,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才緩緩地說:“這不一定,得分人,還得分喜歡到什麼程度。”
“怎麼說?”
“男人都這德性,一輩子肯定不止對一個女人動心,七老八十不頂用了,走在路上還不忘盯著年輕小姑娘的大%e8%85%bf意.%e6%b7%ab。但要是真喜歡,喜歡到豁出性命,什麼都能舍棄,什麼都能忍,也什麼委屈都能受。這時候,反而沒什麼邪念,舍不得,怕褻瀆了,也怕禁不起。”
薑詞一怔,“你是這樣?”
秦朕挑了挑眉,恢複一貫吊兒郎當的模樣,“我肯定不是。喜歡還在乎那麼多乾什麼,先按住上了再說,舒坦了,服氣了才是本事。”
薑詞麵紅耳赤,“……你怎麼這麼下流。”
“不是你先問的嗎?”
薑詞伸出手,“給我支煙。”
秦朕沒動,看她一眼,“戒了吧,你不適合抽煙,真心話。”煙霧從他指間騰起,又飛快被冷風吹散,“那人大你十二歲,靠這些旁門左道彌補不了。你既然喜歡他,就多學學他吸引你的地方——不是抽煙這些浮於表象的東西。”
薑詞垂首沉默。
“學藝術的都會有些清高傲氣,不願意跟世俗妥協,也能理解。但我為什麼說你還是個小姑娘,因為萬事都有彆解決方法,一頭衝上去,撞得頭破血流,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彆人放心不下,當然也不會把你當大人來看。”
秦朕叼著煙,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名片,手指摩挲片刻,移開目光,遞給薑詞,“你去帝都找這個人,她能幫你少走些彎路。”
薑詞接過,看了一眼,鄭重地道了聲謝。
秦朕看著她,目光一時無限的深邃,“薑詞,你還年輕,又有才華,前途不可限量。人都會自然地老去……你不必非得曆經滄桑。”
薑詞怔忡。
秦朕站起身,在她頭頂輕輕按了一下,撈起遙控關了電視,“下去吧。”
·
初七,薑詞出發去大理的機場。秦朕去送她,破破爛爛的車慢慢悠悠地開在路上,他哼著歌,依稀是那天彈著吉唱的那首。
到了機場,秦朕從汽車後座拿出一個紙袋,塞進薑詞懷裡,“送你。”
“什麼?”薑詞打開看了一眼,一條深藍長裙,層層疊疊,紋理繁複。
秦朕向前一步,虛虛地將她抱了一下,又很快鬆手,“我還得回去看店,不陪你等了,你自己進去吧……唔,你那堆破書,到了給我發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行了,我走了。”
說罷,也不待薑詞回應,擺了一下手,轉身拉開車門。
正這時,一隻手攀住他的頸項,將他往下一拉,緊接著一個溫熱的東西在他臉頰上碰了一下。
薑詞退開一步,笑意盈盈,“秦朕,謝謝你。”
秦朕愣了一下,猛地擦了擦臉頰,“我.操,全是口水。”
薑詞揚眉,“我走了,你路上小心,彆又栽進水田裡了!”說罷,招了招手,拉著行李箱走向候機大廳。
新年伊始,她又去了一趟感通寺。
蒼山聖應峰腳下,仍與幾年前一樣,幽深寧寂,古木森森。她捐了香火,叩首禮拜,再次掣了一支簽。
隻近貴人,淘沙成金。魚翻桃浪,喜變龍身。大利北方,諸事皆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是支上簽。
第48章 水洗藍(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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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仲夏時節。
西秦畫廊主辦的拍賣會在郊區的度假村舉行,來往皆是名流巨賈。恰逢西秦畫廊成立十周年,十年間被其運作成功的簽約畫家紛紛前來站台,更有海外藝術家鼎力相助。
畫廊老板陳西子趁著拍賣會結束,而酒會尚未開始之時,回休息室拿東西。一打開門,卻見沙發上坐了個紅裙女人,頓時嚇了一跳,按住%e8%83%b8口,“祖宗,你怎麼在這兒。”
薑詞雖坐得端正,可腳下高跟鞋東倒西歪,藏在身後的餅乾袋子露出一角,嘴角還沾了點兒餅乾屑。她見來人是陳西子,索性又將餅乾拿出來,笑說:“我從下飛機到現在,隻在路上等車加油的時候吃了包薯片,真的餓慘了。”說罷繼續狼吞虎咽。
陳西子從一旁抽屜裡拿出一本名冊,擱在桌上,順道掏出鏡子補妝,“拍賣會你沒去?”
“沒,到處找吃的。”
陳西子忍俊不禁,“你最喜歡的那位新加坡畫家,那副《夤夜》拍了二百一十一萬。”
“管它多少錢,再少兩個零我都買不起。”
“那還是買得起的,”陳西子手裡動作一頓,轉頭認真看她,“——薑詞,你的畫拍了二十萬。”
薑詞頓時一怔,笑了,“誰這麼大手筆?”
陳西子旋出口紅,仔細地抹了一下,“好東西總有人識貨,今年簽的三個,你這幅最貴。”她揚眉笑了笑,“看來我眼光依然精準,也不枉費這兩年時間了。”
西秦畫廊背後有靠山,且如今的靠山十分不簡單,其性質與其說是畫廊,不若說是藝術投資公司,能與之簽約的畫家,必都有兩把刷子。可拍賣會上一副新人作品能拍出二十萬的價格,也是十分難得。今年畫廊簽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剛滿十六歲,畫廊前期宣傳頗多,對其定位為“天才畫童”。反倒是薑詞,這兩年在國外,一直默默無聞。
薑詞也是難掩喜悅,“還得感謝你。”
“彆謝我,我可是雁過拔毛的商人,小心我把這二十萬扣下來,一分都不給你。”
薑詞笑說:“車馬費還是得給我留點。”
陳西子補完妝,敦促薑詞也趕緊收拾好,去酒會上露個麵。經陳西子引薦,薑詞跟拍她作品的藏友打了個招呼,也沒記住名字,隻跟著陳西子叫他“雷總”。
“你這幅畫,構圖大膽色彩奇崛,我這麼多年沒見過如此有靈氣的作品了,放個幾年,鐵定升值。”
薑詞笑說:“承蒙雷總抬愛。”
“還年輕,好好兒畫,跟著陳老板多曆練曆練。”
陳西子笑說:“雷總,您太會講話了,一句話就誇了兩個人。從前隻聽說您眼光獨到,今日一見果真不假。就您今天拍的這畫,我保證穩賺不賠,二十萬絕對劃算。”
眼見陳西子與雷總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談到生意合作上,薑詞自覺無聊,敬了雷總小半杯酒,借故離開了。
她拿了一盤子食物,靜靜悄悄上了二樓,坐在欄杆旁的休息區,邊吃邊看著底下。靜坐片刻,忽覺旁邊光線被遮去寸許,薑詞抬眼,頓時一愣,急忙起身,“許小姐?”
許儘歡笑道:“我就看著像你,果不其然。”
薑詞伸手與她一握,“你怎麼來帝都了?”
“跟家裡吵架了,出來散心,這拍賣會上有我很喜歡的畫家,找朋友要了張請柬混進來了。我真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