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般,正是胡岩風使那雙劍的特征。
展長生低沉歎息,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則自夏侯琰現身時那句香賢聖宮開始,他便有預料,遲早要再同這仇人對上。
隻可惜……遲來一步。
展長生麵色如霜,耳根卻泛出一層緋紅,正是在全力克製怒火。
展龍轉身朝後山另一側山洞行去,那山洞防禦陣法一樣被破壞,二人輕易入內,推開未曾被破壞的半掩鐵門,穿過一段十丈長的通道,便見到了內裡的景象。
十餘個高逾一丈的鬆木架依次排列在空曠廳中,架上架下,有一層厚厚的骨白碎玉堆積,仿若凜冬大雪降落,經年不化。
展長生指尖撫了一層玉屑撚動,粉塵簌簌落回架上,這房中所存儘是上清門人的本命玉符,若是殞命,玉符碎裂。
眼下這碎裂玉符,足有上萬枚之多,故而堆積如雪。乃是上清門自創立以來,所有門人的玉符殘留。
展長生見慣生死,此刻亦不曾動容,隻細細搜尋吳寶兒的本命玉符。
仔細搜索下來,卻不見蹤跡,反倒尋到了另外幾名童子的玉符,卻原來於數年前就漸次碎裂,喪命於修行途中。
展龍見他不肯死心,要在架上再翻找一次,垂手握住展長生手腕,提醒道:“既然遍尋不見,自然早被人取走。”
展長生挫敗收手,長歎道:“什麼人非要取那山村少年的本命玉符……莫非是胡岩風不成?”
展龍道:“十有八|九。”
展長生劍眉深鎖,隻覺心頭沉沉,竟有些鬱結在心。
展龍立在他身側,抬手將他頭顱輕輕壓在肩頭,低聲道:“長生,路長且阻,仍需迎難而上。”
展龍肩頭暖熱厚實,仿佛有無窮精力傳來,撫慰身心,將心頭硬塊點點融化。展長生寧和閉目,靠在他肩側假寐,“有師兄在,我不敢退。”
展龍冷哼道:“怨我逼著你不成?”
展長生忽然玩心大起,惡劣一笑,仰頭在展龍下頜上輕輕一%e5%90%bb,輕聲道:“師兄不曾逼著我,卻總是圈著我。”
展龍眉頭一挑,半眯了暗金雙眸看他,“圈?”
展長生握住展龍一隻手腕,輕輕拉到自己肩頭放下,方才答道:“圈。”
展龍氣息不覺一沉,倏然收回手去,轉身朝門外走去,行了數步卻又停下,皺眉斥道:“從哪裡學來這種陋劣,簡直——不知羞恥!”
展長生瞧著他步履匆匆,朝山洞外走去,往日威嚴冷漠的背影,此刻竟隱約帶了些許倉皇,不覺展顏笑開。
笑了一時,方才轉過身去,對滿室殘碎玉屑肅容施了一禮,“列位上清門前輩,謝各位照料吳寶兒,多有打攪,告辭。”
旋即退出山洞,取出隨身攜帶的幾樣土行材料同桃木化石陣盤,在洞外一番布置,設下個防護陣法。
不料他才布置完畢,甫一激發陣盤,那陣法繪在地麵的圓形符紋便一陣褐色光芒閃爍,手中陣盤也亮起同樣光芒,二者彼此呼應一般,地麵光芒一竄,竟全數鑽進陣盤當中。
地麵布下的陣法,卻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陣盤當中,那十二條刻痕中為首的一條,便隱隱亮起些微褐光。
展長生又伸手摁住那條褐光,嘗試注入靈力,陣盤光芒再閃,眨眼就放出一個防護法陣,環繞在他身周。
陣法素來攻防威力奇大,卻因其布陣繁瑣、又隻能固定在原地而頗受限製。展長生也不過能利用些風刃水箭對敵,這桃木化石陣盤,卻能提前將陣法儲備其中,臨陣釋放,也不過一瞬。
若是如此,那堅不可摧的金剛護法陣,和無堅不摧的千箭殺滅陣,皆可隨身攜帶,這等效果,當真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逆天威力。
展長生頓時將滿腔煩惱拋在腦後,立在洞口鑽研陣盤。
不過小半個時辰,展龍不知從何處折返,卻瞧見師弟癡迷把玩手中陣盤,取出法陣各色材料,在山洞前連續布陣收陣,一時俯身仔細繪製陣紋,一時仰頭環顧評斷四周風水,一時又邁步丈量測算陣紋距離,不時喃喃自語,冥思苦想,早已陷入渾然忘我境地,不知今夕何夕。
展龍負手立在一旁,冷眼看他奔忙。
不覺間日頭西斜,夕照金光灑在寂靜山頭,又一點一點黯淡收攏。
日落月升,新月如鉤,稀疏星光被陰雲遮擋,幾乎看不清楚。山間風急急吹拂,頗有些山雨欲來的氣勢。
展長生方才仰頭長舒口氣,深深一嗅濕氣,喃喃道:“隻怕要落雨了。”
不料聽聞身後一聲冷哼,展長生如夢初醒,轉頭果然對上展龍沉怒眼神,他一時心虛,卻按捺不住心頭喜悅,上前兩步,將展龍緊緊抱住,側頭埋在他頸側,手臂微微顫唞,險些喜極而泣,“師兄,我如今,終於可以找天孤城尋仇了。”
第六十九章 斷袖絕義
先前被冷落的怒氣轉眼便煙消雲散,展龍抬手輕輕撫過師弟後背,低聲道:“好。”
二人便不再耽擱,徑直回了修業穀。
穀中依然一派祥和平靜,屋宇林立,卻又比往日多了些喧囂,正是一人一熊在演武場中比試。
一熊乃黑百毛色的烏雲靈羆團團,一人則是個身著明黃短衫的十二三歲模樣小小少年。
那少年生得機靈結實,一身肌肉被曬成小麥色,短衫衣襟開敞,露出頸項間一條銀鏈,墜著塊質地上佳的羊脂白玉佩,隨著那少年動作在鎖骨下輕晃。
團團如今足有青年男子的體格,兼之毛發蓬鬆,更顯得體格龐大,收了利爪,隻在喉間威脅低吼,進退撲壓,與那少年競技搏擊之術。
演武場四周圍滿人群,熱鬨起哄,許文禮白衣耀眼,赫然置身其中,那毀容而癡傻的樂安一身絳紅長袍,跟在許文禮身後亦步亦趨,仿佛過節一般,神色喜氣洋洋。
周圍修士亦是高聲喝彩鼓掌,又不時出言指點,教那少年如何運用巧力,或閃避或攻擊,拳拳皆擊中團團關節要害。
那少年雖然稚氣未%e8%84%b1,卻一派沉著,舉止間頗有大家風範。身法靈巧,隱隱有七禽訣的蹤影,或掌或拳,朝團團茸茸皮毛間招呼上去,卻隻是點到即止,連半根毫毛也不曾傷到。
如此纏鬥了不多時,團團便哼哧朝地上一滾,肚皮朝天,再不肯同那少年動手。
眾人喝彩,皆簇擁上前,將那小少年包圍在正中。
那少年亦是笑容滿麵,應對各位長輩誇讚指教,頗有點進退有度、謙恭而矜持的氣度。
展長生不敢相認,便低聲問道:“師兄,那少年莫非是夏桐生?”
展龍冷嗤道:“你當這修業穀中有幾個小畜生。”
展長生不由失笑,應道:“說得也是。”
不過少傾,眾人便瞧見了立在一旁觀賞的展龍師兄弟。
頓時群情更為激奮,卻又迫於展龍煞氣凜冽,眾人不敢近前,隻立在原地,甚或後退幾尺,紛紛拱手斂衣,行禮如儀,揚聲道:“掌門師伯,大師伯,你們可算回來了!”
那小少年更是高聲喊道:“爹爹!”三步並作兩步,%e4%b9%b3燕投林般撲進展長生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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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長生急忙上前,隨手將他接住,隻覺手臂間一沉,竟重了許多。不覺含笑將夏桐生抱在懷中,轉頭看向緩緩醒來的烏雲,輕拍它頭頂,道:“這些年多虧有你,烏雲。”
烏雲隻是低垂頭顱,輕輕在展長生手掌下磨蹭,喉間發出低沉呼嚕聲。
展龍依然不喜人群聚集,隻道我去閉關,就自原地騰空而起,折回了石屋。
他如今收回五片碎刃,難免心急要將其煉化。
見那凶神一走,眾人頓時精神振作,呼啦啦包圍上前,一路簇擁展長生進了議事堂。
二男一女三名修士,名喚劉忠、張易、風瑤的為首,同展長生一一講述這些時日的經曆。
通天坊劫難之後,遷址改設於天福城。這天福城乃是僅次於天孤城的大城,又是化外七城六郡之中首屈一指的富饒之地。
又位處化外中心領域,無論南來北往,交通便利,原本就是個交易經商的風水寶地。
當初通天教本就有心設坊市在此,怎奈先代魔王貪婪成性,課稅極重,故而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崇尚無為而治,賦稅最低的天眠城。
如今天眠城群龍無首,留霜一群屬下整日裡爭權奪利,城民眾日惴惴,接連出逃。若非那天眠城地處偏遠,又萬年冰封,隻怕早被其餘魔城吞並。
展長生又問道:“那天孤城有什麼動靜?”
張易回道:“天孤城同永昌議和了。”
天孤城自吞並瓊英、長寧二州,這些年來一路勢如破竹,幾乎直破京師。卻隻不過同永昌國王簽訂城下之盟,便全軍撤離。
如今邊境平和,百姓安居樂業,千裡無戰事,著實可喜可賀。
隻不知彼此簽訂了什麼盟約,夏侯琰竟將瓊英、長寧交出來,由永昌派遣義昭王鎮守。
展長生不覺失笑道:“永昌王室怎的就學不會教訓,竟然又派個王爺來,夏王室究竟生了多少王子?”
張易亦是笑道:“這王爺乃異姓王,又是瓊英長寧的故人,姓胡名岩風,天賦驚人,竟然以武入道……”
展長生兩耳嗡嗡作響,竟有些聽不清張易後麵的口若懸河。
“……那胡岩風倒念舊,上書天子,將胡氏滿門上下儘皆厚葬,又在祖母靈前守足七日七夜,帶孝星夜折返長寧……”
“啪!”一聲脆響,張易方才住口,滿堂皆驚,大氣不敢出,望向展長生。
展長生慢條斯理,將掰斷的半條梨花木扶手放在一旁幾案上,神色自若道:“椅子舊了,眼見得年節將至,換了罷。”
那梨花木雕的貔貅伏雲圈椅總共三十六把,乃是風瑤兩月前%e4%ba%b2往通天坊挑選購置,用的是靈脈滋養的百年酸梨木,質地堅固,能擋凝脈劍修的全力一擊。
展長生一介法修,這般舉重若輕便將其折斷,不免令人心生畏懼。
風瑤笑道:“庫中尚有新椅,我叫人換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