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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4109 字 3個月前

的清香。田鼠、野兔還有山%e9%b8%a1在雜草間貫行,窣窣地細響中偶爾可見迂回蜿蜒的盤蛇。小鳥三五成群,唧唧喳喳地在樹叢間竄上竄下,樹上的知了卯足了勁,要同叢間的蟋蟀和蟈蟈一較高下。

藍天白雲,青樹碧草、還有歡快的鳥獸,山林間的一切,無不儘情享受著夏日午後的溫宜。隻有一個單薄而瘦小的少女匆匆向山下飛奔,哪怕那揚起的青藕裙擺不時被斷刺掛住扯撕,哪怕樹枝偶爾劃過臉龐,也不曾將腳步放慢半分,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趕著,慢了半步便有滅頂之災。

“離開這兒,遠遠地離開這兒。”少女心中狂囂著,“快點,再快點!”少女腳下沒有半點內功,卻跑出了風的速度。一張乾淨而俏麗的小臉上秀眉擰做一團,津亮的眼眸裡,藏著濃得化不開的痛楚,緊抿的薄%e5%94%87卻表達出她內心的果敢和堅定:她要離開這裡,一定要。

顧不得身體的疲憊,顧不得滿臉的紅痕,終於在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在天際前,墨羽來到那個曾經隨著父母生活過兩個月的,泥石掩埋後重建家園的施家村。

施家村民風素來純樸,在絕塵宮的庇護下,老百姓吃的雖是粗茶淡飯,但也沒惡霸匪人膽敢來此騷擾。小羽體內的‘夜魂’未解,內力並沒恢複。從絕塵宮至此足有一百多裡,哪怕抄的近道,小羽也不歇氣地狂奔了足足三個多時辰。體力不濟的小羽,憑著最後一股氣力,敲開了村邊一家農戶的門。還沒瞧清來人模樣,小羽眼前嗖地一黑,癱作一團昏倒在地。

第五十六章 不如歸去

不如歸去

整整一夜,墨羽惡夢纏身。夢中,小羽深陷一片望不到邊的黑沼之中。陰霧騰騰的沼水上,橫七豎八地布滿了枯荊腐柳,荊刺鋒銳、柳枝汙穢,中間漂浮緊裹的是叫不出名字的動物散肢,浮皮腫肉,破處外翻的肉色在黑沼中白得煞眼,令人惡心反胃。

墨羽站在中央,身子半陷中央,水麵下濕滑黏膩的腐柳順著微動的沼水,貼著肌膚時時撩繞撥動。還有荊棘劃過時刺骨的疼痛、大小不等、部位不同卻又比比皆是的屍塊,死水一般的寂靜和陰冷晦澀的空氣,無一不讓人神經緊繃,籠罩一切的恐懼豎起了肌膚上所有毛發,絕望就像毒氣,由遠而近、由濃至後壓身而來,明知它帶來的是死亡,你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它長驅直入,奪去自己的生命卻又孤立無援,無法改變……

“姑娘……”一個遙遠而陌生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了下來,墨羽一驚,看了一眼已經湧至腋下的黑霧,急急地張嘴想要呼救,%e5%94%87齒偏緊闔不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姑娘……你醒醒……”黑霧已到了肩頭,小羽想睜眼四望,眼皮卻怎麼也睜不開。“姑娘……快醒醒……”聲音由遠漸近、由小漸大,伴隨著肩與頭的猛烈搖晃,小羽從夢中漸漸蘇醒。

眼前,一個貌介十四、五歲、頭頂兩側整整齊齊各盤一個發髻的青衫少女正緊緊抓住她的肩頭不停搖晃,神色焦急地呼喚小羽。

“老天保佑!總算是醒了!”見她睜眼,少女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一臉喜色的同時聲音壓得很低。

“多謝姑娘收留!”睜眼的同時,小羽想起之前的事,%e8%83%b8口悶得徹痛,臉麵上仍然擠出了幾分笑意。這謝意雖然發自內心,可心力交瘁下臉上的疲倦又豈是輕易掩藏得掉的?

小羽所在的,是在南方常見農家灶房。黃泥烘製的土磚房很狹小,可光灶台便砌走了半麵牆。臨著灶台的土牆上開了一扇‘窗’——假如在牆麵挖個方洞、洞口敞敞地支了幾根拇指粗的樹枝也算得上‘窗’的話。‘窗’外有著不同夜間的黑,這,或許是黎明前的黑暗,夜,重且貪婪,仿似要吞噬它籠罩下的所有一切。

小羽反掌撐地,想要起身時才發現,身下咯人的正是引火用的乾草堆。再自然不過地,小羽起身後首先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茅草。少女見她如此,反倒覺得不好意思,連連道歉:“真對不起,原本不該這樣待恩人的,隻是最近……”

少女話說了一半又忽然打住,引起了小羽的注意:“最近怎樣?”

“不,不沒什麼!”少女低下了頭,慌張的語調似乎在掩飾什麼,“姑娘,這是一些乾糧和盤纏。爹爹要我跟姑娘講,這點東西雖然不多,可怎麼著也算我們的一點心意。”說著,她將一直擰在手裡的一個包裹交到小羽手中。“趁現在天沒亮,姑娘快走吧,等天明了,再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為什麼待我這好?”這些東西雖然收得莫名其妙,心中覺得有愧,可少女說得那麼誠懇,她自己事隻顧思慮兒女之事,匆忙之下毫無準備。眼下有這現成的包裹和盤纏,她根本無法也不想拒絕。“你認錯人了吧,我們該是頭一次見麵才是。”

小羽這話說得小心翼翼,那少女倒先是一愣,隨後掩口輕笑:“不會有錯的。憑你的衣裳布料,誰都看得出你是山上來的人。”

“山上來的人?”小羽聽是聽懂了,可仍不明其故。“這倒沒錯,隻是何曾有恩於你?”

見小羽不解,少女笑了笑,並不與之過多糾纏,“姑娘還是快走吧,待會天亮了,再想走也就難了!”說罷,她自身後的灶台上拿起一套疊得整整齊齊地闊袖寬邊藏青短衫,和灰色長褲遞到小羽跟前。此間少年多穿內長外短、內亮外暗的套衫,十一年前,小羽居於此地,常見如此打扮的少年背著竹簍手執藤蔓,悠哉遊哉地漫步在田邊林間。

“姑娘試試看合身不?!你原來那身裙衫已經破得不成樣,沒法穿了,這是我哥從未上身的新衫,娘說你同我哥差不多高,穿這個出門才方便。”

聽她這麼一說,小羽一低頭,方才發現:自己身上僅剩褻衫白褂。“多謝了,多謝多謝!”小羽雖非扭捏之人,可穿著內衫睡在灶間的乾草堆裡,而此處又沒門沒窗的,心裡多少有些後怕。

“姐姐真俊秀!”少女對著一身少年裝扮的小羽上下打量的同時還忍不住嘖嘖稱讚:“姐姐要是男兒身,我第一個給你送荷包!”

此間少男少女言談舉止極為大膽爽朗,女子向所愛慕的男兒贈荷包、傾訴情意也是再平常不過,小羽自幼便知這一風俗,聽少女這麼一說,倒也笑了:“看來,我得找個法子變做男兒了!”

在墨羽與這少女至多差兩三歲,一來二去之下,二人漸漸熟絡了。原來,這少女名叫施情,剛滿十四歲,家中尚有盲母長兄。兩日前,兄長施恩為山腳的婆婆處送菜,至今未歸。

等小羽穿妥當,施情片刻不留地帶著她繞道離開了施家村。小羽心裡有些奇怪,可瞧施情對周圍警惕萬分的神色,她也不便多問。直到二人離開村子三裡多,施情才停下腳步。此時,旭日正越過薄雲自東方冉冉而升,天,亮了。

田裡,綠油油的稻苗一簇簇、一壟壟,整整齊齊插在綠水間,抖擻且茁壯地竄著個兒;田間的水麵亮如明鏡,偶爾被不知名的小跳蟲,點出一圈圈波痕。恬噪的青蛙不甘示弱,追著蟲兒四處跳躍,細長而帶叉的%e8%88%8c又準又快地捕捉這可口的獵物。

重又聽到不絕於耳的蛙叫蟲鳴,墨羽鬱結難平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許多,夏日,原本就該如此。小羽暇逸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摒深靜氣傾聽著蟲蛙的歡鳴,走過望不到邊的田埂來到了鄉路上。

夏季炎熱,晨間則最為涼爽。小羽早間沒用餐,此刻尋了棵大樹坐下,取出包裹中施情娘烘烤的米餅,就著皮袋裡的水吃了起來。

這裡地界較為偏僻,加之絕塵宮頗為神秘,尋常人等極少願意來此。然而,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小羽瞧見三批、不下二十餘人,騎著馬往冷昔帶她上山時走的正路飛奔而去。小羽心裡暗覺不安:施情一家子贈衣衫不說,她剛才還發現她在包裹裡放了一兩多碎銀。要知道,一兩銀子能夠一戶農家過上大半年。她們與小羽素昧平生,平白無故給她這些銀子,實在有些奇怪。倘若她們這樣是受人所托,為什麼又將她擱灶房的茅草堆裡過夜,還不等天明就急著送她出村?前後如此矛盾,小羽問不出緣由也想不出答案。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馬蹄撩得塵土泥屑四下亂濺,蒙了小羽的的眼卻照亮了她的心:施情待她如此,定是她母女以為小羽乃絕塵宮下山辦事之人。當年泥石流將全村無情地掩埋在地下,全靠絕塵宮資助施家村逃生之人重建的家園;此後,喂養生禽、種植蔬菜,供應絕塵宮的膳食成了全村的生存之道。毫不誇張地說,絕塵宮是她們的衣食父母,於她們有再造之恩。原來小羽還不太明白,施情母女為何將她安頓在灶房?現在,她知道了,必定最近村子周圍突然多出些外人,或許還曾發生過什麼,令她們不安,這才將她藏匿,並早早送她上路。

看著那些彪形大漢騎著馬呼嘯而過,小羽強忍半晌,這才壓下重返絕塵宮的念頭。收拾好包裹口糧,起身拍了拍身後的沙石,小羽繼續前行。

冷昔的身手她再清楚不過,左護法無雲若是闖蕩江湖,也沒幾人可以勝出。按這麼說,冷清寒的功力當在二人之上。想到這裡,小羽嘴角浮出一絲苦笑:是啊,自己身患不治之症,功力儘失,這麼冒冒然衝上去,彆說想去幫忙了,冷昔定會分心照顧於她,豈不壞事?她同冷清寒打這誆語,為的就是讓冷昔好好活下去,真回去了,不定毒性一發就死在他麵前,到時候,依冷昔這性子……

“唉……”小羽邊走邊籲氣,稍稍平和些的心又重若千斤,%e8%83%b8口沉得喘不過氣。

她何曾沒想過,求冷清寒幫她解毒?隻是,那時在虎跳峽時,義父每每提到解毒之法都支支吾吾,不肯詳說,想來要解‘夜魂’之毒絕非易事。她乃上官逸之女,冷清寒又對舊仇極其記心,要她出手救仇家之女,小羽不敢奢望。

人,終有一死,如能走得乾淨,不留一絲遺憾也是不易。倘若自己走了,父母兄長會相互慰藉,終會泰然麵對,可,冷昔呢?冷昔若是知道了,又有誰來安慰?

一想到此,小羽忍了半宿的淚終於潸然而下。

第五十七章 波濤暗湧

波濤暗湧

沿著鄉間的小路,小羽漫無目的走著,前途去往何方?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時近伴晚,‘夜魂’在小羽體內漸而發作。雖然,毒發時頭顱炸裂般地疼,整日的跋涉又令身體疲倦得厲害,然而,躺在客棧的木板床上,小羽依舊難眠。

窗外,熱浪漸平、酷日已衰,日光自半啟的窗欞間射入,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