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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4108 字 3個月前

“吃了。”冷昔淡淡地回答道,緊握小羽手掌微微施力,暗示她不要亂開口。

“吃了?”冷清寒神情古怪地瞟了小羽一眼,轉身回望窗外蒼健的遠山迭巒,半晌不說一句。

“宮主……”屋內,靜謐的空氣似乎在掩飾什麼,冷清寒突然問及當日她服下的雪蛤,讓小羽隱隱覺得不妥卻又說不出緣由。“那雪蛤我……”

“我得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冷昔霸道地接過了小羽的話,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叫我們來就為這?”

“昔兒,”冷清寒言談間慢慢回首,凝視冷昔的目光深邃而意味悠遠,“有件事,你若答應,我就為她解毒。”

想起那日她提出的條件,冷昔的喜色稍縱即逝。“你知道,我做不到。”

“先聽我說完,”冷清寒不耐地打斷冷昔,蓮步輕移回到屋中坐下。“我可以救她,隻不過,從此你不許離我半步,而她,必須離開這裡。”

一切正如小羽事先所料,冷清寒最終還是做了那護犢的母牛。想到這兒,小羽心中五味交雜。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她就知道,世上沒有不愛自己骨肉的父母。不論這份愛看似多麼冷漠,表現得怎樣生硬,它隨著一脈相承流淌的血液,深深紮根在每個人心底,往往在最危急的那刻徹底爆發。

她下意識地抬起了頭,視線不期然同冷昔糾纏到一起,久久難分。也罷,小羽心緒黯然:該放手了,有她陪著你,我也走得安心。

時間在沉默中一點點飛逝,兩個年輕的生命情愫膠著難離,命運的大手卻無情地襲來,試圖扭轉乾坤。

“我同意。”所有的紛念隨著冷昔吐出的三個字而塵埃落定。一直以來,禁錮小羽心房的手就在這刻驟然鬆開。遂心的歡暢不過霎那,就演變成令人窒息的絞痛,痛得小羽無法呼吸。

小羽的一切冷昔儘數看在眼中,他移不開視線也伸不開雙臂,緊捏的拳心裡,指尖深深掐入了肉中,沁著汗水的掌心竟然傳遞出了蝕骨灼心的痛,痛得他渾身乃至大腦都癱軟無力。他知道,再深的傷終究會恢複,他將由此被拋入黑暗的地獄,除了無儘的回憶,再也見不到一絲光明。

母%e4%ba%b2剛才的話,小羽不明白,冷昔心裡卻十分清楚。

梵山派是西域最古老的教派,它教規森嚴、行事詭秘,武功招式狠辣不說、最善的卻是用毒。隻因它行事並不張揚,又極少涉足中原,所以這裡鮮有人知。半年前,冷昔去尚雲找千年雪參未果,便不顧母%e4%ba%b2的告誡直闖位於尚雲山附近的梵山,施計奪了梵山派的鎮派至寶——雲絲雪蛤。這一路上,追殺他們的正是梵山派的人。

眼下,冷清寒既然知道他闖梵山、奪雪蛤的事,就說明那些人來了。梵山派手段狠毒,冷昔早已見識過。當時,若非有人施手相助,他哪能在毒巢內奪了雪蛤、還全身而退。那時的他一心著牽掛小羽,為達目的更是不顧後果,這才引來那人咄咄相逼追到這裡。倘若那人知道,他奪雪蛤為的是給小羽治病,即便小羽解了毒,性命依舊堪憂。

其實,那日走出梵山派時,冷昔心裡已經知道,此事若東窗事發,必為小羽鄙夷唾棄,從此不再往來。然而那時的他,又哪顧得了這些?倘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然會這樣去做。如果分彆能讓危險遠離小羽,如果分彆能令小羽記住自己,他寧願從此步入阿鼻地獄。

迎著小羽澀楚難離的目光,冷昔愴然一笑:夠了,有了這些日子,已經足夠他回味一世了。‘夜魂’之毒一解,她會重回父母身邊,堂堂正正得到白君涵的愛。半年了,讓小羽割舍不下的,不正是這兩樣麼?他看得出,白君涵與小羽兩情相悅。倘若沒有‘夜魂’,眼前的秀眸對他不會有半點眷戀。他們會替他保護她、愛惜她,小羽心裡的他,也會在幸福中慢慢消失,而他會永遠站在這兒,一如自己的父%e4%ba%b2,全身心守望著心上的人,守望她夢想中的幸福。

第五十五章 一扇朱門兩重天

一扇朱門兩重天

看著彼此凝望的二人,神色纏綿、糾纏難分,冷清寒的臉色隨之陰了下來。她背過身,麵對遠處蒼翠綿延的山巒,半晌方言道:“丫頭,你明日再來”。

明日?明日!冷昔聽在耳裡,心中黯然。他和小羽,也就這半日的緣分了。未及多想,他抓住小羽的手,一聲不吭重返秘道。

冷清寒的話,小羽也明白。對於此,她心裡雖然早有準備,可真要去麵對卻依然有些排斥。還沒等她完全調整好心態,冷昔已將她扯回來時的暗道。

冷昔帶小羽走的,不是來時的路。這一段狹長的暗道曲折坡陡、陳年的空氣濕寒陰暗,幸好每隔數丈都有壁燈照亮,雖然油芯的火光昏暗不定,但在黑暗中,哪怕隻剩一縷光,也已足夠。

這條隧道顯然時日頗久,不斷上延的石階倒似看不到儘頭。各懷心事的兩個人在暗道中一語不發,越來越淩洌刺骨的寒氣都無法侵入十指緊扣的掌。在這冰窟般寒冷的地方,仿佛所有溫度淨數積聚二人掌心,凝成一團揮不散、去不掉的迷霧。

時間漫長得仿似看不到儘頭。溫熱自手心源源傳來,順著經脈流淌到身體每一個角落。小羽感覺不到寒冷,可越來越重的酸澀卻在鼻尖沉澱,小心嗆到了眼,淚也不爭氣地糊了原本微弱的視線。眼前的身影始終未曾回頭,小羽咬%e5%94%87揚臉,費力地抬眼上望,終於,冰冷的空氣助她逼回了盈眶的淚。

隻怪年少太輕狂,錯緣錯愛錯終生。

當冷冷的風撩起了小羽發梢,冷昔已帶她鑽過一拱門,來到一個璧白透亮的山洞。

“這是哪裡?”小羽勉強地朝望著自己的冷昔擠出了一個笑容。“好冷……”

山洞有百尺見方,冷颼颼的寒風自左右兩個洞口呼嘯穿過。洞的深處,擺著張一人長的玉質石台,不斷湧出的汩汩寒霧順著台麵絲絲溢淌。

石台溢出的寒霧蓋住了腳下硬邦邦的凍土,冷風在將要封住洞口的冰棱間自由地穿梭,透過冰棱的縫隙,小羽瞧到洞外已沒了一絲青色,剩下的惟有白茫茫一片。這兒,定是渺塵山的峰顛。冰棱粗過大%e8%85%bf、高過人身,色澤並非常見的、晶瑩剔透的白,它深處沉甸甸的青黑讓人不寒而栗。仔細地看,冰棱四周有著隱隱翻滾的氣浪,每當山風吹過,氣浪微微波動,在白日下,冷光也悄悄隨之漪動。

察覺到小羽身子微瑟,冷昔暗運內息,加大了自掌間向小羽傳遞的內力。感受到冷昔傳來的熱量,小羽身子暖和了不少,可鼻尖又開始隱隱泛出酸意。

“這就是你說過的那個寒冰洞麼?”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今天的小羽不想在他麵前流淚。

“嗯!”冷昔點了點頭,牽著小羽來到玉台旁,離開了風道。“避開風口就沒那麼冷了。”

“你就是在這裡呆了十年?”雖然有些累,可看著玉台汩出的寒霧綿綿不斷,小羽不敢冒然坐上去。她嘴裡問著,手卻不自覺試著去摸玉台,手指剛一觸碰到,當即如被燙到一般縮了回來,嘴裡直吸冷氣:“冷,真冷!這是什麼?”

“這是寒冰玉,”冷昔拉過小羽不安分地另隻手,將兩掌並攏在自己掌心,滾滾溫熱順勢壓下了小羽掌心的寒意。“是一百多年前,先祖在洞外萬年冰川中挖出的寒玉之芯,常人稍觸即可生凍瘡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冷昔說得淡然,小羽心痛如割。若沒記錯,十一年前冷昔不過十二年華,卻硬生生為了自己幼年時的一句玩笑話,在這冰疙瘩上過了十年!一想到此,小羽仿佛看到一個身單體瘦的青澀少年,在這冰刀似的玉台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霎時間,忍了半晌的淚水不經約束地滾滾而下。

“小羽……”見這陣勢,冷昔頓時慌了手腳。不敢放開小羽的手,唯恐她單薄的身子經不住此地的寒意,可那無邊無際的眼淚又像亂舞的飛彈轟得他心慌意亂。情急之下,他一把將小羽攬入懷裡,用牽著小手的手背拭去一出眼眶就已冰涼徹骨的淚珠。“彆哭,彆哭,彆哭!會凍臉的!”

起初,她哭,隻為少年冷昔對火兒的那份專注與執著;到後來,所有的情愫與不舍,連同連日來壓抑多時、不敢深究的委屈一起湧上心頭,仿佛想要借助淚水,齊齊宣泄出來。

眼見小羽越哭越勇,聲音越來越大,哭得冷昔慌了手腳,任憑手背上滿布的淚水順著手腕流入袖內,浸濕了衣衫也渾然不覺。冰涼的手背在小羽濕冷的臉上不停擦拭著,麵上肌膚生疼。小羽乾脆抽出雙掌緊緊抱住冷昔的腰,將頭深深埋入那結實的懷抱裡,最後一次放縱自己的感情,最後一次將所有的眷念儘數傾灑在這個讓她曾依靠多時、卻又至今方悟的%e8%83%b8膛內。

當夜,二人一如往常,依舊同室而眠。原本以為自己定會徹夜不眠的小羽,出乎意料地睡著了。或許是走累了,或許是哭累了,或許是‘夜魂’未解,總之,小羽沒有失眠。倒是冷昔,握著小羽的手,望著睡夢中的她,整整看了一夜。

待小羽醒來時,冷昔已不知去向。

沒有看到冷昔,小羽的心仿似割走了一塊,豁出一個口子呼呼灌著冷風,空落落地疼得厲害。今日得餐點很豐盛,小羽喜歡的菜一個沒落。她一口口,慢慢地咀嚼、細細地品,口裡卻沒有一點味道。直到這時她才發現,東西味道好不好,不在乎彆的,在乎心情,在乎那個陪你吃的人。

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再也無法挽回。小羽並不是一個會後悔的人,這次的分離是她一手策劃,反複斟酌而決定的,她不後悔。可,分離前,她仍想再見他一麵,最後看一眼那冷峻得絕倫%e8%84%b1塵的臉,那燦爛得令人暈眩的笑,那深邃無底卻又眷意綿綿的眼……

“算了,不見也罷。”小羽站在無味書齋裡,望著門外默念道:“多看一眼又怎樣?最終仍逃不過分離。這樣也好,從今開始忘了我。你該為自己而活、做回真正的冷昔。”

引路的左護法無雲依舊麵無表情,拂袖輕舞間,眼前那扇門,緩緩地、緩緩地將屋外的燦陽全數掩去。

一路情愁兩處生、一扇朱門兩重天,羅裳窣窣雲弄月,月清覓花影無蹤。

冷清寒果真沒為難小羽,依無雲指點,小羽鑽出暗道時才發現,她已置身渺塵山腳下。待雙眼適應了明亮,小羽手搭涼棚,眯眼瞟了瞟天空中,日已微斜。

這裡不似寒冰洞,陽光火辣辣地照耀著山林間的一草一木,空氣中彌漫著夏日林間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