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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3970 字 3個月前

“小羽走了,半年後我去上京您。娘、義父、兄長、白叔叔,丁叔叔”小羽邊說邊掃視諸位,“還有,丁大哥、白大哥、”後麵這三字說得又輕又快,不細細聽,根本聽不到。白君涵猛然抬頭,蒼白的麵頰、慘青的%e5%94%87,瞪得滾圓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就這樣,他直直盯死小羽,咄咄逼人的目光灼得小羽不敢相視。“你們自己保重。”

顧不得聽完眾人的叮囑,顧不得回屋收拾行囊,跟著冷昔,二人手牽手奔入了夜幕下的天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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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重返蓀山

凝無痕

(下卷)

南歌子

【宋】仲殊

十裡青山遠,

潮平路帶沙。

數聲啼鳥怨年華,

又是淒涼時候在天涯。

白露收殘月,

清風散曉霞。

綠楊堤畔問荷花:

記得年時沽酒那人家?

第四十八章 重返蓀山

定統元年,春夏之交,蓀山鎮。

還不及午時,此間最大的客棧——悅朋客棧裡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空氣中彌漫著霧一般的水氣,天邊的積雲似有似無地透著光亮。朦朦細雨間,剛剛翻新過的朱漆門板支起了一半,自房頂順著瓦簷滑下的水珠墜往前階滑溜溜的青石板上,滴在踩凹處聚起的一汪汪清澈的水泓裡,水聲叮咚作響,煞是好聽。

悅朋客棧的掌櫃已屆而立之年,樣貌屬典型的南方人。膚白臉圓八字眉、塌鼻闊翼厚雙?%e5%94%87,短短的下巴上留著短須,矮墩墩地身子被醬紫的綢布長衫包裹著。許是坐得太久,衣衫的褶子密密麻麻集中在腰腹之下——假如,那處仍瞧得出是腰。此刻,他指揮著小二,正長籲短歎%e4%ba%b2自支起第三塊門,打算歇業時,打門外進來了一位紅衫少女。少女個子中等,稍瘦,五官清秀,看年紀不過十四五,可一開口,言語卻傲慢得有些唐突。

生意人求的是財氣,特彆在這特殊時期,隻要有客來店,哪怕那人眼長在頭頂,鼻孔朝天翻,掌櫃的老臉也會笑得像開過了的芍藥花,喜滋滋迎上去。

曆年春雨前後,蓀山的山茶與嫩筍自此源源不斷運往各地,而此時的悅朋客棧常常住滿了收購山茶嫩筍的商販。偏就今年,先皇駕崩,新帝一登基就頒旨天下,舉國宵禁一月,憑吊先帝。依大邢律例,宵禁期間,嚴禁娛樂、禁酒肉,禁夜出、禁外販。這宵禁令一出,不僅茶農與林農隻能眼睜睜看著采割好的嫩茶嫩筍悶在潮濕的山中發黴,無人收購,也讓蓀山大大小小四五家客棧大半月裡,招呼不到三兩個住店的客商。眼下,來人一出手就將十兩銀錠甩在台麵上,甭說要掌櫃%e4%ba%b2自端茶倒水樂,就算叫他幫客官洗腳,他都樂意。

可惜,來人不屑掌櫃的討巧,她要的隻是一乾乾淨淨的獨門小院,其它一概勿管。掌櫃雖有些好奇,可衝著十兩紋銀的進帳,嘴上愣是沒說半句。乾他們這行的,誰都知道,客人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則,他日不定會引火燒身,那可就自身難保了。

待小院清理乾淨,掌櫃的將眾小二遣走,向少女說了幾句恭維話,也走了。等人離開,少女把院裡又歸整擦拭了兩趟,這才鎖上院門,匆匆離去。

隔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悅朋客棧後院門前,來了兩輛極尋常的青棚馬車。車一停穩,打車廂內出來一白衫少年,少年身長體俊,舉止優雅,臉上即便被嫩%e4%b9%b3色半截膠質麵具所掩飾,也藏不住深邃鋥亮的烏眸、殷灩的薄%e5%94%87和完美弧線勾勒出的下頜,再配上凝脂般細膩嫩滑的肌膚,任誰多看一眼,定會失魂落魄。

少年下得車來,冷冷環視四下,遂又重回車廂,小心翼翼抱出一身著藕色紗裙,昏睡不醒的少女,大步走進了屋,將她輕輕放平在鋪好簇新單子的紗帳木床上。

昏睡中的少女長著一張略尖的鵝蛋臉,細白的肌膚稍顯暗色,微抿的薄%e5%94%87是那種粉粉的、淡淡的紅,在夢中,闔上的眼睫偶爾一顫,柳眉也會隨之一掣。單看女子睡容,稱得上清秀,然而看那掩麵的少年,二人完全不可同語相較。

紅衫少女給榻邊的少年遞上一床極薄的%e4%b9%b3色絲被,悄悄掩了房門,回到院中同另一紅衫少女安置車馬。

其實,這兩位紅衫少女的名字一如其衣,正是大紅與小紅;屋內的少年則是她們少主——冷昔。自然,能令冷昔緊張懸心的人,這世間除了上官墨羽,不會有二。

四個月前,小羽和冷昔離開風石寨,便會同寨外守候的二紅,連夜踏上南下的路。

為了儘快趕到渺塵山上的絕塵宮,一行四人雖行官道,倒也鮮少宿店。隨著天氣漸而轉暖,小羽睡症愈發明顯了。至今時,小羽能在起伏不定的車內一睡就是大半天不醒,而冷昔則一直守在一旁,寸步不離,任憑二紅打點一切,不分日夜向南狂奔。

本來,在這蓀山地界,冷昔並未打算停留。隻是,那日小羽伴晚,在來往蓀山的路旁用餐時,無意聽得老板提及先帝駕崩、新帝繼位一事,這才起心來此留宿。●思●兔●網●

對小羽的意願,冷昔從不忤逆,哪怕他心裡再怎麼不快。

自打離開風石寨,冷昔發覺,小羽變了。如今的她,不再愛笑。不,說她不愛笑,也不對。應該說,小羽的笑沒少什麼,隻是似乎有所改變:原本菁亮的瞳眸少了些靈動,多了些淡淡的沉靜。很多時候,小羽都會倚望窗外,臉上帶著寧靜的微笑,身子隨著車廂無聲無息地晃動,晃動,再晃動。

窗外,深淺不一的光與影,在小羽臉上時而交錯、時而停駐;時起時伏的風與塵,掀動淡青的窗紗,偶爾撩得窗旁佳人細眯雙目、睫簾微顫。飛蹄踏塵、木輪碾土,閃爍躍動的光影配上宛如春波的笑容,動靜映襯下,竟顯出小羽從未有過的恬美與溫婉,而此時,冷昔除了摒氣凝望小羽,哪還騰得出半點它念。

不論小羽臉上是如何地靜如春潭,不論她自己怎樣以為,冷昔心裡清楚,她從未忘記過那個人。

睡夢中的小羽無端地顰起了眉,一扭肩,胳膊撩擱在絲被之上。藕青的裙紗積到肘部,露出的手臂玉般白潤。冷昔守在一旁,看小羽伸出胳膊後,眉頭也順勢舒展,滿足地一聲微歎後,人又翻身睡去,禁不住嗤嗤地笑出了聲。

那夜,司空澗一番話,冷昔想了許多許多。喜歡火兒,遠在十年前,他就知道了,可,愛上小羽,卻全在不知不覺間。不錯,他喜歡火兒,喜歡她的無憂與快樂,喜歡得可以不顧一切;而如今,他更迷戀小羽,迷戀她的一顰一笑,無儘的迷戀讓忘了自我,讓他沉淪其間無法自拔。

十年前,為了火兒,他已心如死灰,如今,小羽的出現又讓這顆心燃起生的欲望。那曾想,直到最後他才知道,小羽竟然就是火兒,而她,心裡裝的卻不是他!他又該怎麼辦?獨占與給予,哪個才算愛?

以愛為名,獨霸與占有,是一種無法抑製的欲望,一種再正常不過的情感歸宿。然而,相較於不求回報的無私付出,所需要的寬容與勇氣,獨占的愛就顯得那麼渺小與狹隘。愛,就像鮮花,看起來是那般嬌嫩嫵媚,讓人流連忘返,然而,真正愛花的人才知道,從播種、發芽、打苞、直至綻放,一點一滴都需要精心的嗬護。賞花人嘖嘖的讚歎,憑的僅是一時之感,護花人長久不竭的培土與澆灌才算花枝之幸。賞花人往往孤芳自賞,甚至摘枝插瓶,為留刹那芳華卻落個枝枯花竭;護花人卻喜春色共享,蜂蝶飛舞換得來年芬芳。

冷昔是聰明人,想通這些自然不需太多功夫。一個愁容不展、憔悴不堪的小羽,就算每日守在他身旁,他也並不快樂。他愛的,是那雙能綻放紫色光芒的眸子,他要的,是那張燦爛得宛勝桃花的笑靨。隻要小羽幸福,隻要能見到她的笑,就算讓他變成她的影子,在她身後看著她笑,他都會感到幸福。

關於自己、小羽與白君涵,冷昔已經不願多想。所有這一切,全都取決於小羽的意願,無論她怎樣抉擇,他都會欣然接受,因為,這是小羽的決定。

小羽被屋外唏唆的聲音驚醒時,午時已過。其實,現在的小羽若是入睡的話,彆說屋外的微響,就算屋內驚雷,也是吵不醒的,此刻醒了,隻能說明,毒勁剛剛過去。

稍稍賴了下床,小羽這才起身。屋裡擺設既熟悉又陌生,一眼望去就知道這是家客棧。小羽想起來了,昨夜睡前,在車廂裡,她對身旁的冷昔說過,要來蓀山的悅朋客棧宿一夜。而這裡,一定是悅朋客棧。

想到這兒,小羽%e8%83%b8口陡地氣悶了,悶得心裡慌慌頭皮發疼。

一路上,她斷斷續續聽說了一些眾所周知的事。平統帝剛回上京,向來隻知聲色不問政事的太子無緣無故率了家將闖進皇城意欲逼宮,遭到漢王殊死抵抗。多虧驃騎將軍及時率部趕到,解了逼宮之圍。戰亂中,漢王%e4%ba%b2手擒了太子,交付平統帝處置。哪知平統帝經此一驚,病情驟然加重,不僅國事、連叛亂的太子也統統不理,全部交由漢王處置。漢王念及手足之情,依律革去其太子之尊,其他參與叛亂的官員一律抄家處死。護駕有功的丁衛坤則被封為正一品大將軍,手下部將儘數上提一級。再加上平統帝一回宮,首先召告天下,側立丁汝玄之女丁香兒為漢王妃,於半年後完婚。這頻傳的喜訊對丁氏而言,真可謂一人得道,%e9%b8%a1犬升天。

怎料半月前,上京突傳哀號,平統帝駕崩。要知平統帝的子女遠不如其它帝王,僅育三子二女而已,漢王最幼。之前,恒王謀反被殺,太子逼宮被囚,惟有漢王一子,他在先帝病重時已被授權主政,此刻繼承大統便再自然不過。平統帝突然仙去,令原本打算八月舉行的婚典無法繼續,婚事隻有順延一年,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