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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無痕 穆素 4104 字 3個月前

猶新,卻又不願往下多想。

一夜的雪,染白了整個世界。同往常一樣,拜‘夜魂’所賜,小羽醒來早已過了午時,而眾人都已習慣她的不同。用完早餐加午餐,小羽係披好雪貂長氅,獨自來到寨子後院的馬廄。風石寨的馬廄極大,前後有五六排,長長的馬槽、馬棚連成一條,槽內的乾草和著磨碎的豆餅一堆一堆,一匹匹馬兒無視寒雪,暇意地咀嚼著自己的美食。

小羽尋了個牆角的石碾,掃開積雪,緊了緊衣氅,坐下。這裡除了馬兒,再也見不到一個人影,飄飄而下的雪沉淨了天地,也可以讓人心平氣和地去想些問題。而此時,小羽要的也不過是一個沒人注意的,安靜的角落。

馬兒很斯文,不時也會偎在一起,窩在乾草堆中相互取暖。馬兒的眼很大、眼睫很長,望著你時很沉靜,仿似隨時會開口,同你分享些什麼。看著它們,小羽走神了。

人,同動物,到底哪種更聰明?世人都說動物愚笨,可它們卻懂得同生共死、群策群力的生存之道,人雖聰明,卻往往自相殘殺,彼此不容;都說豺狼虎豹嗜殺成性、牲畜殘忍無情,可虎狼無德尚知不食子,人知書達理卻會賣子求生;茫茫天地之間,悲劇無數,相較於人禍,真有多少人是死於禽獸爪下?人,枉為蒼生主宰,馴服了猛獸凶禽,卻馴服不了彼此的心。事實上,人心難測,才是所有悲慘的源泉。

不覺間,小羽又想到了白君涵。自打開始,她就知道,白君涵不似父兄。他時而嬉皮無賴、時而深情款款;時而放浪不勒、時而豪情萬丈,哪一個他才是真的,小羽無法分辨。偏偏這樣的他,讓她迷惑茫然,放心不下,內心深處的不安更令人心畏、彷徨和抗拒。

昨夜的事,原本沒那麼嚴重,冷昔氣惱自己也是情有可緣,她可以慢慢解釋。隻是,白君涵在冷昔和眾人麵前誇大、歪曲一些事,故意誘導旁人誤解她,極是無禮。要知道,她是一女孩兒家,這些事白君涵這麼一說,她又怎好同人辯釋?就算他素來狂放不勒,不顧及她的感受也罷了,之後還公然當著她的麵,扯開衣襟、敞露%e8%83%b8膛,同當眾羞辱、輕薄她又有何不同?或許,在他眼中,她跟他身邊那些女子,原本一樣!

這個想法,令小羽的心,疼得揪作一團。就像有千萬柄冰錐一把一把紮心上,淌著血的心被凍得沒了知覺,心房上布滿了空空的洞,寒風吹來又冷又痛。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如此在意白君涵,而所有的情愫全都源於自己那自作多情的夢。

小羽呆坐雪地裡,一動不動,厚厚的積雪掩住了秀發和衣衫,臉上,神情憂鬱、眼神僵直,沒有一絲生氣。遠遠看去,如同石碾旁堆砌的雪人,時間在她身上凝固,任憑雪花肆意地飄墜。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烏黑的木球貼著薄薄的雪滾到小羽腳下。小羽的腳尖被木球撞了一下,抖落了一片浮雪。

一雙厚底黑布棉靴來到小羽麵前,木球被大手拾了起來。隨後,一個溫儒沉穩的聲音在漫漫飄雪中響起。“姑娘,需要在下相助麼?”

過了一會兒,小羽長呼一口氣,緩緩抬起了頭,頭頂的積雪紛紛滑落身後。眼前的男子一身灰衫粗布長棉袍,腰間一抹黑色寬幅粗布腰帶,灰巾束發,眸似寒星,麵如皎月,整個人一如這聲音,溫文如玉。

“沒事,我就這麼坐坐。”小羽向他柔柔一笑,旋而重又垂下了頭。

“雪大,姑娘還是回屋吧。”男子好心地勸道。小羽聽完,懶懶地搖了搖頭,不作回答。男子見狀,也不走開,就著麼和衣坐在小羽身旁,自語歎道,“人,若能同這雪花一般,自在就好了!”

小羽一愣,瞅了瞅他,抬眼上看:天空陰霾密布,紛揚飄灑的雪花素潔無暇,不急不緩、怡然自得地落在四方,用它晶瑩潔白的身軀照亮了眼前灰蒙蒙的天地。

第四十六章 訂婚

訂婚

雪,曼舞依舊,自臉頰滑落時,發出細細的‘唏唆’之聲。一點一點的冰涼綴在微溫的肌膚上,沒有風的凜洌,沒有雨的張揚,沒有雷的驚駭,沒有電的鋒銳,帶著似有似無的酥澀輕輕掠過,小羽禁不住揚起脖子閉上了眼,細細品味這難得的清淨。

“嚏……”一粒雪花頑皮地鑽進了鼻中,陡然一浸,小羽響響地打了一個噴嚏。

“心情好些了麼?”男子溫溫地聲音在小羽耳畔響起,小羽睜開眼,望著他莞而一笑,並不說話。男子見狀,也笑了,儒雅的麵龐多了幾絲生動。“你看,”男子伸出手,接住墜落的雪瓣一捏拳,不多會,再張開時雪已融成汪水。“任它落到哪裡,命運終究這樣。人何嘗不是如此?”說罷,他一回頭,笑看有低頭瞑思的小羽,繼續道:“事無儘喜,亦無儘憂,心若放開了,萬事都一樣。”

“難道先生就從來沒有心憂過麼?”或許是雪色的映照,再抬眼時,小羽的瞳眸已是菁亮如初。

看著小羽,男子%e5%94%87紋漸深,黠笑著雙眸,深處漣動水一般湛清的波韻:“人有七情六欲,我乃凡夫俗子,怎敢例外?”瞧他說話時眉梢暗聳,小羽有些不解。他騰地將手中的木球置於小羽麵前,故作憂愁地說道:“唉,光這勞什子,就讓我多日了。”

“什麼?”小羽將信將疑接過那球,仔細翻看。球體乃檀木所製,泛著幽幽的檀香。許是被多人撫摸過,鐫刻的歪歪扭扭的符紋已不太清晰,烏紅的球身兩側各有一個細如檀香的圓孔。

“這是烏戎國大禪師圓寂前留下的聖物,說誰若不損球身穿繩而過,能保烏戎百年太平。”

“不就穿個繩麼,有那麼奇嗎?”小羽瞥了男子一眼,旋而舉起球逆光望去,哪曉得,看似前後貫通的小洞並無半縷光亮。小羽不服氣,將球前後左右翻看,依然如故。“怎麼這樣?這裡真是通的?”男子笑了笑,望著小羽不作回答。小羽想了半晌也沒得出答案,悻悻然將球還給了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我能將繩穿過去,這烏戎國的太平我也萬萬保證不了。”

“那也未定。”男子接過球,輕輕拭去球身上的殘雪,低頭說道,“世上之事誰也說不準。”

“這球既然這麼重要,怎麼會在你手裡?”

“像你說的,眾人原本不信,加上誰都沒法將繩穿過去,這預言,也就沒人看重了,所以……”他小心地把球攏入袖中,望著遠處的馬匹,一臉溫柔:“既然沒用,還不如送給小妹,權作個玩意兒。”

“你很疼你小妹吧?”聽他這麼一說,小羽想到自己的兄長,不由地笑了:“我也有個哥哥,很疼我的!”

男子站起身拉起小羽,替她拂去帽沿上的積雪,憐惜地說道:“骨肉至%e4%ba%b2自是最貼心的,快回去吧,彆讓你哥擔心了!”

“哎!”不知為什麼,他身上的某種東西,讓小羽心頭暖烘烘的,剛才的愁緒一時間也不再煩心了。

走到馬廄門口,小羽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向那男子喊道,“你叫什麼名字?”那男子一身灰袍立於白雪之中,應聲望向小羽的眼神很是深邃,渾身透著說不出的清寂,令飛雪也為之動容,一時間停下了紛墜的腳步。“我叫上官墨羽。”

“墨羽?”男子喃喃念叨數聲,繼而朗朗一笑:“我知道了。”

“你呢?”

“我?不急,馬上你就會知道。”

事實證明,人的情緒就像走小巷,隻顧向前看往往容易陷入偏執的漩渦無法自拔;若偶爾側目,觀察周遭的不同,思路反倒更為清醒、明朗,哪怕走到最終巷尾是堵牆,也能從容對待。而此刻的小羽,則身同感受。

回到自居小屋,宛君已在此靜候多時。對此,小羽並不驚訝,她解開頸間長氅的係繩,在外屋抖落了積雪,返回屋中坐到母%e4%ba%b2身旁。

“去哪裡了?也不怕凍著。”

“沒事,出去透了透氣。”母%e4%ba%b2神色有些陰鬱,小羽見狀,大方地笑了,“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公主小姐,就憑這點雪,還能把我怎樣?”

“那就好,那就好!”這次,宛君的回答不似平常鋒銳,諾諾說完便急急垂下了眼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娘,有事麼?”小羽心疑了,慢慢追問。

宛君想了半晌,猛一抬頭,鋥亮的瞳眸把小羽嚇了一跳。“明早,你就隨冷昔南下吧。”

“南下?為什麼?那你和義父他們呢?”突然要她南下,還是和冷昔二人,小羽有些不解。

“你義父和兄長隨我護送你白叔叔回上京,”宛君爽快地答道,“再者,去的人多了,冷昔他娘不樂意。更何況,有冷昔同行,我們都很放心。”

“娘,我不要和你分開……”小羽想到剛才那男子說的話,戀戀不舍地抱住了宛君,本來隻想撒嬌,哪曉得眼淚就這麼著掉了下來。她本想忍住,誰知眼淚卻跟決了堤的水似的,嘩嘩嘩直冒,到最後連話也哏噎得難以分辨,“我哪也不去,死也要死在娘身邊!”

宛君一聽,眼圈騰地一紅,摸著小羽的頭,‘嗚嗚嗚’抽泣起來。“傻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你一定會沒事的!娘還等著抱孫子呐!”

“娘……”

“羽兒……”

就這麼著,宛君母女抱在一起,嗚嗚呀呀哭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夫人、小姐,萬歲爺正在前廳,等您二位一同用膳呢!”門外隨伺的聲音又細又糯,宛君止住了淚,帶著哭腔答道:“知道了,告訴他,我們這就去。”

“是!”

待門外腳步聲走遠,宛君自己抹了把淚,遂而支起小羽的臉,用衣袖細細為她拭完淚痕,謹慎地說:“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見宛君神色不對,小羽鎮靜下來,鼻翼抽搐幾聲,探詢地問:“怎麼了?”宛君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小羽,眼神越來越猶豫。小羽的心咯噔一下,嘴角費力地擠出了半點笑意,“說吧,沒關係。”

宛君%e5%94%87齒幾番啟闔,最終,她深吸口氣,硬硬答道:“剛才,君涵已向你白叔叔請旨,立丁汝玄之女為漢王妃。”

話音未落,小羽眼前一片斑白,四周嗡嗡作響,%e8%83%b8口之氣堵如頑石,心脈瞬間凍若冰岩,隻覺‘哐當’一下,不知什麼亂糟糟碎了一地。

白亦墨頭戴鑲玉雪貂皮帽、身著雪貂長氅,內穿明黃鍛麵彩雲飛龍龍袍,端坐大堂正位,左下方是正裝端坐的白君涵與丁汝玄父子,各占兩張長桌,另一邊起首桌子空出,隨後是司空澗與司空亦然。

聽得隨伺傳報,